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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湘雲也收了刀，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張叔，王義，你們兩人去撿點乾柴，今晚咱們就在這裏休息了。」

李湘雲不說話了，但臉色更冷，半晌，把短刀慢慢收回來，說道：「你走吧。」

靳統武也氣呼呼地轉身，照他的任務，去找尋獵物，準備晚餐了。

「拿命來！」

這天生的就是一個刺客啊。

「殺，殺，向前！」他拚命的喊。

留下的兩個流賊，一個張叔，一個王義，正是平常和李湘雲比較近的兩個流賊，他們都是李定國的親兵，在李定國不在的情況下，肯定是要留在李湘雲的身邊的，因此對靳統武的召喚，毫不動心。

「沒錯。」

「愚蠢！」

「我說過好幾次了，他不能殺。」

「給。」

靳統武的右手裡好像藏著什麼東西，朱慈烺的忽然醒來，令他有點意外，於是他蹲下身，望著朱慈烺的眼，小聲說道：「醒了？嘿嘿，山裡冷吧？你是太子，應該住在宮殿里，錦衣玉食，何必和我們這些流賊攪在一起呢？我送你上路，十八年後，說不定你又能做太子呢……」

朱慈烺睡不著了，他一直希望李湘雲能拔出他口中的布團，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有李湘雲的命令，靳統武等人草草埋葬了那個倒霉的斷腿流賊，然後歇息了一個時辰，就拖著朱慈烺和唐亮繼續上路了。

說著，他右手抬了起來，露出了掌底的一道寒光。

「走啊！」

朱慈烺側身急閃。

逃過一劫，朱慈烺暗暗鬆口氣，他拚命搖頭又點頭，想要向李湘雲表示感謝，更希望李湘雲能拔出他口中的布團，令他可以說一些感激的話，但李湘雲卻看也不看他，只冷著臉對張叔和王義說道：「你們兩人休息吧，我值夜。」

朱慈烺大吃一驚，他知道，那是兇器，看來靳統武真是不死心，趁著眾人熟睡，想要了結了他。

靳統武第一刀沒有砍中，再想砍第二刀時，一個人影已經衝到，叮的一聲，用手中的短刀，架住和-圖-書了靳統武的長刀。

「雲姑娘，還是我來吧。」張叔道。

張叔很好奇的看他——對普通流賊來說，大明皇太子確實是一個令他們好奇的所在。

拿著一個小雞腿，在篝火邊慢條斯理的吃，篝火映著她的粉臉，她眼神若有所思……

「……」靳統武氣到極點，卻又無可奈何，最後只能一跺腳，恨恨地放下了手裡的刀。

「滾！」李湘雲聲音更厲。

不過一瞬間，朱慈烺就冷靜了下來，因為在靳統武的身後，又出現了一個身影。

朱慈烺心中憂想，而就在這一恍間，他也看到了一雙惡毒的眼——靳統武一邊啃著兔腿，一邊用一種陰冷的目光掃著他。

靳統武咬著牙，如果李湘雲不是李定國的妹妹，而是其他人，又如果，他心裏不是對李湘雲有那麼一絲的情愫，他不會隱忍到現在，早就脾氣爆發，一刀砍過去了。

大約是發了慈心，朱慈烺竟然是得到了野兔的左前腿，而且不是由靳統武，是由那一個叫張叔的流賊，送到朱慈烺的嘴前，並拔去了他口中的布團。

……炮聲隆隆，屍山血海，喊殺身不斷，睡夢中，朱慈烺感覺自己好像是回到了戰場，正騎著一匹的神駿，全身甲胄，高舉寶劍，大聲的指揮。但敵人太強了，一撥又一撥的上攻，精武營竟然都是頂不住，有崩潰之相。他急了，親自策馬向前，唐亮和宗俊泰拚命攔他，卻也是攔不住。

靳統武回身，不明白什麼意思：「餅妹？」

朱慈烺知道，自己得小心了，這個靳統武，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李湘雲怒。

微弱的篝火下，李湘雲臉色很白。

兩個流賊答應，去撿乾柴了。

……

眼睛自由了，但兩人嘴裏都還是塞著布團，所以無法用語言交流，只能用肩膀肘部，相互提醒。

四個流賊之中，有兩個是靳統武的最親信，見靳統武急了，他們不敢再猶豫，向李湘雲深深一抱拳：「雲姑娘，對不住了。」

「m.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om是啊，所以你就夜半起來，悄悄地想要殺人，在你看來，殺人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是嗎？」

等朱慈烺狼吞虎咽完，張叔不忘記把他的嘴重新堵上。

……

靳統武臉色變了，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凸顯了出來，他咬牙道：「餅妹，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和狗太子那些話，我都聽見了，你被他說動了，想要背叛獻營是不是？」

一連八九天，每天都是被靳統武強逼著餵了兩口糊塗面，肚子早已經是餓的前胸貼後背，聞到香氣溢人的兔腿，朱慈烺忍不住了，牙齒銜住，狼吞虎咽的大嚼。

但朱慈烺還是很快的就睡過去了，因為實在是太累太累了。無論前世還是今世，他都沒有在十天里走過這麼長的山路，感覺骨頭都快要散架了。

「不要動！」

流賊都躺了，朱慈烺和唐亮卻沒有躺下休息的權力，兩人被捆在一棵大樹上，即便睡覺，也是背靠大樹，難以得到完全的休息。

李湘雲很謹慎，臨休息之前，她轉了一圈，又特別檢查朱慈烺和唐亮手上的繩索。趁著這機會，朱慈烺嗚嗚嗚嗚，猛烈的搖頭又點頭，希望引起李湘雲的注意，但李湘雲卻不上當了，她目光看也不看朱慈烺的臉，更不肯摘去他口中的布團，只有若有若無的輕香，在身邊環繞。

李湘雲淡淡。

至於朱慈烺和唐亮，兩人都被捆結實了，背靠背的坐在離著篝火稍遠一點的地方。

朱慈烺心裏的憤怒壓不住，想要呼喊怒斥，但偏偏嘴裏塞著布團，一個字也不說不出來，憤怒到極點時，他用盡所有的力氣跳起來，肩膀猛地頂上了靳統武的小腿，砰的一聲，直接將靳統武頂了一個四腳朝天。

「走！」

這時，朱慈烺才氣喘吁吁地坐了起來，唐亮爬到他身邊，嗚嗚地哭——他一個奴婢，尊貴如太子剛才竟然捨出性命救他，他如何不感動？朱慈烺卻不在意，只是笑。

茫茫大山的山野里，除和-圖-書了蟲鳴山風，再無其他聲音……

靳統武臉色漲紅，咬牙道：「餅妹你讓開，我非殺了狗太子不可！」

朱慈烺失去了坐擔架的待遇，所有人都是兩條腿急行，靳統武一路罵罵咧咧，盡顯暴虐，他對朱慈烺還好，動作都還有所克制，但對唐亮卻是毫不客氣，稍不如意，就是拳打腳踢，就這樣，朱慈烺唐亮被靳統武驅趕著，一天時間，足足走了四十里的山路，到黃昏時，唐亮終於是支撐不住了，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這一次不是故意磨蹭，拖延時間，而是真的累不行了。

朱慈烺遠遠望著，實在是猜不出她的心思，最後終於是支撐不住，沉沉地睡去了……

確定沒有問題，李湘雲鋪了大氅，就在離著朱慈烺只有十步左右的距離躺下。

「餅妹？」

「靳統武，你瘋了嗎？」

一夜奔逃，剩餘的四個流賊都已經累的爬不起來了，連死去同伴的屍體，都懶的掩埋，而靳統武和李湘雲卻是又爭吵了起來，朱慈烺豎起耳朵凝聽，隱隱聽見，靳統武還是要殺「狗太子」，他覺得，大家都這麼累了，留著狗太子是禍害，遲早要被官軍追上，到時，所有人都得死。

是靳統武。

靳統武又叫一聲。

原來，尊貴不可及的皇太子，也是一個普通人啊。

沒有效果，朱慈烺只能放棄。

他大吃一驚，心說這是怎麼了？他們怎麼都不見了？

就在這其間，朱慈烺扭頭看向李湘雲。

李湘雲卻不再多說，把篝火挑得更旺，就在篝火邊坐了，拿過那一根還未成型的拐杖，用小刀慢慢地削了起來，篝火照著她的臉，她粉臉嚴肅，眉宇間有散不開的愁緒……

話說到如此，李湘雲如此決絕，靳統武知道，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想要對李湘雲動粗，他又沒有那種膽子，於是一咬牙，一跺腳，衝著已經被驚醒的四個流賊說道：「我們走！」

一把短刀橫在了靳統武的脖子上。

「謝謝。」

然後收拾東西，隨靳統武去。

和圖書所幸，李湘雲不同意，用她冰冷的言語，再一次的回絕了靳統武。

四個流賊面面相覷，他們是李定國的部下，但同時卻也受靳統武的指揮，現在靳統武要帶他們走，他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篝火亮了起來，一隻野兔一隻野雞都被剝了皮，架上火上烤，香味四溢之時，靳統武和四個流賊都是流口水，李湘雲坐在篝火邊，用手中的小刀，輕輕地削著一根樹丫子，好像是做一根拐杖。

朱慈烺不由一凜。

張叔和王義知道她的脾氣，於是就都躺下了，想著一會再替她。

朱慈烺心中一寒，猛地抬起頭，正看見一雙狠毒的眼。

朱慈烺只覺得心頭一痛，啊的叫一聲，睜眼醒來，發現前胸後背都被冷汗濕透了，這才意識到是做了一個噩夢，而也就在同時，藉著篝火的微弱光亮，他赫然發現，一個黑影正弓著腰，躡步走到他面前。

但不知道怎麼的，身邊的人卻是越來越少，回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唐亮佟定方宗俊泰等人竟然都是不在了，連跟在身後的武襄左衛也是一個不見，茫茫天地，面對敵人的，竟然只是他孤身一騎。

靳統武摔的狼狽，站起來之時，眼珠子都紅了，嚎道：「敢頂我？我宰了你！」拔出腰刀，就向朱慈烺急砍。

靳統武不動了，右手掌心裏的寒光，又收回了袖口，臉上尷尬的笑：「餅妹，你這是幹什麼？」

不過一會回來，他望向朱慈烺的眼神里，卻是藏不住的透出了一股殺氣。

耳邊忽然傳來兩個字，朱慈烺轉頭看去，發現李湘雲正冷冷看著自己，黃昏落日下，她表情依舊冷艷，但眼神卻好像沒有過去那般冰冷了……

李湘雲卻不讓，面色冷冷。

「如果想跟他走的，就隨他去吧。」

恍惚之中，好像是李定國，又好像是多爾袞。

「獻營是有規矩的，我哥哥更是對你有過叮囑，我雖然不是掌盤的，但你跟在我手下，卻是需要聽的我，我的沒錯吧？」李湘雲道。

靳統武三和_圖_書人走了，點著一根火把，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但李湘雲卻根本就是忘記了他，看都不看他，只是坐在篝火邊，慢慢削著枝丫。

夜靜寂。

「她在想什麼？我的話究竟有沒有打動她？」

靳統武很不情願，但最後還是聽從了。

「拿出來！」李湘雲聲音冷冷。

四個流賊還是猶豫。

李湘雲又抬起了短刀，刀刃對著靳統武，就好像她正壓著心中的怒氣。

朱慈烺心頭髮緊，這個靳統武，這是把我當成死敵，非要除之而後快了。

四個流賊都驚異。

唐亮沒有朱慈烺的待遇，只分到了一塊根本沒有多少肉的雞骨頭。不過比糊塗面卻也是強多了。

靳統武知道瞞不過，於是右手一抬，叮的一聲，一把短刀從袖管滑出，掉在了地上。

很多天都沒有這麼飽餐過了，加上連日鑽林子，流賊們又都累壞了，因此飽餐之後，除了一個守夜的，三個流賊加上靳統武，都和衣而卧，很快就發出了鼾聲。

靳統武倒也不懼，直接說道：「我是應該聽你的，不過這並不表示，你做錯了我也要聽。朱家太子是不能留的，他已經知道了你我的名字，如果哪一天他脫困了，逃跑了，我們的九族沒有一個能跑，都得被他誅滅！與其如此，倒不如一刀了結了，找一個地方埋了，如此再沒有人會知道朱家太子死在我們手中，就算朝廷想要報復，也無處可報！所以餅妹，我殺他絕不是私心，更不是一時衝動，這是我反覆考慮后的決定。」

靳統武點頭：「不錯，咱們是賊，不殺人，難道還要救人嗎？」

朱慈烺注意到，她的短刀始終不離身，即便睡覺，短刀刀把也在手指之間。

靳統武拿腳猛踹：「給老子起來，不然老子弄死你！」

在驚訝間，一個敵騎忽然向他沖了過來，揮舞一桿長長的馬槊，不等他反應，就已經一槊將他刺于馬下……

「我管不了你，你也不必再跟著我了，你現在就走，我再不想再看見你。」李湘雲容顏冷冷，毫無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