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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托我給你帶了一封信。」駱養性盯著他。

駱養性臉色凝重：「……這封信太過重大，弄不好就人頭滾滾，駱某不知道該不該拿出來？」

陪在他身邊的，正是撫寧侯朱國弼。

「恩，馬士英是周延儒的人，這一次能為湖廣總督，乃是定王之力……」駱養性道。

「有。」駱養性肯定回答。

「快拿出來！」朱國弼急不可耐。

「報~~~報~~~」

朱國弼稍微一想，頓時明白了駱養性的意思，太子失蹤只有兩個可能，一個已經被害，沉在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另一個是被流賊帶走，前者不用擔心，但後者卻是一個難以測量的未知，流賊帶著太子在大山中遊走，終究是需要出口的，如果官軍圍剿的太凶，流賊害怕，說不定會交出太子投降，那一來，事情就會有變化。

最後，駱養性將帶來的五十錦衣衛分入各營，令他們督促各營尋找太子，明著是督促，其實也是監管，但有太子的消息，駱養性會第一時間得知。

但朱國弼心中的忐忑，卻還是難免，畢竟他是太子殿下的副手，太子殿下走失，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太子殿下最後遇難，他的責任就更大了，雖然李守錡隱隱向他透露，只要他能控制精武營和左柳營，朝廷就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但他心中還是難安，此時見到駱養性，迫不及待的要詢問崇禎病情和京師情況。

原來，和史可法陳奇瑜等人對京師情況一無所知不同，朱國弼已經接到了李守錡的密信，對京師變故，已經有所知曉，知道崇禎帝病危，定王即將上殿，他們一眾勛貴也即將會受到重用。

但駱養性是欽差，誰也不敢過問。

「失陷太子是何等的重罪？不要說免職，就算是殺頭，又有人敢說什麼呢？」駱養性道。

「定王要我掌控著十萬大軍……只是，這何其難？」朱國弼一臉難色。

長沙推官蔡道憲原本以為可以返回長沙了，但岳州一下收攏了二十萬的流賊和圖書難民，錢糧和人員都是短缺，於是他就留了下來，協助偏沅巡撫李乾德和岳州知州王章署理各項事務，聽聞太子失蹤之後，他更是夜不能寐，率領兵丁和義民，在各處設卡檢查，並親自帶人進山，搜尋太子可能的蹤跡。

眾人這才放心。

駱養性一行有五十人，除了錦衣衛之外，還跟隨有一輛馬車，駱養性本人卻是騎馬，也不知道轎中是何人？

駱養性看向遠處：「說說吧，太子情況如何？這茫茫大山，究竟還能不能找到？」

尋找太子，居然也能耽擱三五天，肯定是有更重要的大事，但朱國弼不敢細問，只問道：「陛下身體到底如何？京師情況又如何？」

而五十里之外發現太的那一塊碎布，令所有人都激動了起來，從白天到黑夜，照著東南方向，又整整搜了一天，一刻也沒有停。直到凌晨時分，在九宮山連綿不絕的山脈之中，依然火把明亮，到處都是人。

「收到了，」朱國弼尷尬：「但我更相信指揮使。」

朱國弼不敢回答。

「侯爺沒有收到伯公的信？」駱養性面無表情。

「馬士英也……」朱國弼微喜。

而又是六七日過去了，太子殿下還是毫無消息。擊潰張獻忠的勝利喜悅，早已經在岳州官員的臉上消失不見，所有人都在想，太子殿下去哪了？如果太子殿下出了意外，朝廷要如何追責？而他們這些人，又會不會被波及？

九宮山。

但還是沒有好消息。

朱國弼道：「不必多說，我追隨定王殿下的心，日月可鑒，死不迴旋！」

駱養性點頭道：「實話和侯爺說吧。馬士英再有三兩天就會到九宮山，他手裡有聖旨，到時，陳奇瑜楊爾銘兩人會被緝拿回京，保定總兵虎大威，精武營主將劉肇基，副將劉耀仁，左柳營主將馬德仁，副將賀贊，武襄左衛的宗俊泰，都會被革職待審，如果把他們都撤了，侯爺還不能掌控精武營和左柳營嗎？」

朱國弼這才慢慢放www.hetubook.com.com開駱養性的袖子，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眼神一會興奮，一會又害怕。終於，他下定了決心，看向駱養性：「指揮使此次前來，就沒有什麼帶給我的嗎？」

同時的，他們隱隱也都聽說了，因為太子失蹤，崇禎帝憂心過重，已然是病倒了。

朱國弼連連點頭。但眼神還是有點不放心，或者是說信心不足，京營的軍官可不是地方部隊，他們都是太子一手提攜起來的，一個個心氣極高，除了太子，誰也不服，雖然拔了劉肇基和馬德仁，但下面的中層軍官還有一把呢，自己素無威望，又能不能壓住他們呢？

這兩個問題極為關鍵。

果然，駱養性一到營中就帶來了崇禎帝的口諭，對朱國弼陳奇瑜等人嚴厲斥責，令他們停職待命，又說他在途中得到消息，朝廷已經任命鳳陽總督馬士英為新的湖廣總督，不日就會到任九宮山，總攬湖廣全部兵馬——聽到此令，有人微微驚奇，不是有史部堂嗎？幹嘛再派馬士英？這其中，平賊將軍左良玉的臉色最陰沉，誰都知道，他和馬士英的關係最是不睦。

太子失蹤二十天，所有人都一身疲憊，惶恐不已，誰也不知道，駱養性會帶來什麼？

路養性臉色嚴肅：「駱某怎敢欺瞞侯爺？」

在一處山峰，四下無人，朱國弼終於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拉住駱養性，小聲問：「你怎麼才來呀？可急死我了！」

如此一來，他們的罪過就更是大了。

「是什麼？」朱國弼急問。

駱養性盯著朱國弼：「其實侯爺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替定王殿下看緊了這十萬人，不使他們壞了殿下的大計。但有太子的消息，就要立刻封鎖消息，看住了太子，然後自有他人處置……只要是做好了這一切，侯爺變成國公，不過是彈指間的事情！」

駱養性這才滿意，左右看了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壓低聲音：「這是定王的親筆。」

朱國弼臉色一變，急忙收了短刀，htｔｐs://m•hetuboｏｋ•ｃom•ｃｏｍ接過信，恭恭敬敬地地看。

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尤其劉肇基等京營將官，更是無法相信，太子就是他們的主心骨，主心骨不在，每個人都有發虛的感覺，於是顧不上繼續再追繳流賊的殘餘，在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劉肇基就帶了大部分的京營主力，離開岳州，往羊樓鎮通山開拔，準備參与對太子殿下的找尋。

史可法也微微皺眉。

朱國弼壓低聲音，眼睛閃光：「周圍兩百里都翻遍了，我以為，怕是凶多吉少了……」

安排完了一切，駱養性親自入山，尋找太子。

朱國弼大喜：「那就沒問題了。」

朱國弼行禮：「請轉告殿下，必效死！」

朱國弼臉色一緊，抓住駱養性的袖子，盯著他的眼，聲音也顫抖：「指揮使可不要瞞我，這可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朱國弼眼神一喜：「那就沒有問題了。」

朱國弼明白駱養性的意思，一咬牙，抽出腰間的小刀，在左手掌心一劃，鮮血流出的時候，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以此為誓，若有違背，天打五雷轟！」

……

一夜無眠的史可法憂心忡忡，在帳中來回踱步，作為朝廷二品的大員，南京兵部尚書，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太子失蹤可能會帶來的巨大風暴，而京師傳來消息，說崇禎帝染病之後，他心中的憂急就更多了。

但如果官軍外緊內松，拖拖拉拉，給流賊喘息的機會，再拖個一兩個月，又或者是流賊裹挾太子，從官軍的缺口逃出去，等京師有變，定王登基，就算太子從流賊手中脫困，也是來不及了。

偏沅巡撫李乾德心中不免慶幸，幸虧自己是在岳州，如果是在九宮山軍中，怕是逃不過罪責的。

「路上有事，耽擱了三五天。」駱養性回。

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已經風塵僕僕地趕到了九宮山，並成為最高統帥，在他的指揮下，十萬官軍連同幾十萬的民夫，對九宮山周邊展開地毯式的搜查，每一個山谷，每一處洞穴，都不放過ｗwｗ•ｈｅｔｕｂｏｏk.com.ｃｏm。

「陳奇瑜和楊爾銘長不了了，朝廷很快就會處置他們。」駱養性問。

駱養性假裝驚：「侯爺何必如此？」

而這一切，都需要朱國弼能完全掌控軍中的指揮權。如此，他才能做出一些相應的布置。而不會被陳奇瑜等人反對。

下午，銜有聖命的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到了九宮山大營。

「萬一回來呢？如何處置，侯爺心裏可有準備？」駱養性臉色陰冷。

如果崇禎帝病危，隨時都可能駕崩，那就意味著身在京師的定王，隨時都會登基，變成新皇帝，那一來，朱國弼就會安心許多，很多事也敢幫著定王去做，如果崇禎帝只是久病，並沒有到油盡燈枯的時候，隨著時間的推移，太子說不定哪天會忽然冒出來，那麼，朱國弼做事就不敢太過大胆。

「定王殿下對侯爺寄予厚望，希望侯爺不要讓殿下失望。」駱養性盯著朱國弼。

看完之後，他臉色難看的將信箋一點一點地撕成碎片，在手中揉巴，然後拋到山間的亂草之中。

朱國弼忍不住搓手，彷彿看到了自己揚眉吐氣，所有京營將官都拜伏在他腳下的痛快場面。

「那當然能！」

「有有，怎麼會沒有信心？」朱國弼掩飾心虛。

十萬官軍大營。

駱養性眼中閃過鄙夷，然後左右一掃，壓低聲音，附耳道：「陛下……病情堪憂，已經不能識人了。」

駱養性心裏對朱國弼越發鄙視了，只覺得這些勛貴，一個不如一個，都是酒囊飯袋，臉上卻冷冷道：「我的意思是，外緊內松，不必對流賊追的太緊，另外，這茫茫地大山，或許可以留出幾個缺口……」

馬士英是湖廣總督，節制湖廣所有兵馬，京營軍官可以不服其他，但不能不服聖旨，有馬士英相助，自己又是撫寧侯加上京營協理，掌控這支大軍，應該不是問題，就算真有刺頭，殺掉幾個就可以了，反正有馬士英這個湖廣總督擋著。

駱養性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斜他：「侯爺沒有信心嗎？」

說完崇禎帝的口諭ｍ.hetｕbｏoｋ•coｍ•coｍ，駱養性就被史可法等人圍住了，眾人小心謹慎的詢問崇禎帝的病情。

「好了，」駱養性不耐：「定王已經給你找了幫手了，你看馬士英如何？」

「陛下只是偶感風寒，御醫調理，我出京時，聽說已經見好了。」駱養性寬慰眾人。

朱國弼嘆一聲，尷尬地說道：「不瞞指揮使，我雖然到京營一年多了，但營中上下到處都是太子的親信，太子日常又都有規範，我一個協理，根本是插不上手，現在太子雖然失聯，但他留下的規矩還在，各營依舊照著執行，我雖然一直努力，但陳奇瑜和楊爾銘事事和我作對，我實在無能為力。」

史可法帶著撫寧侯朱國弼，誠意伯劉孔昭，戴罪陳奇瑜，承天巡撫宋一鶴，御史楊爾銘，以及在營的所有將官迎接。

「如果把他們免了呢？」

駱養性看他，眼神不屑，明知故問道：「定王信中說什麼了？」

於是，朱國弼只能小心翼翼地反問：「指揮使……以為當如何？」

「指揮使高明。」朱國弼點頭。

「啊？」李乾德騰的一下就跳了起來。

「怎麼，你做不到？」駱養性盯著他。

黃昏，一個信兵忽然撞進了李乾德臨時理事的行轅大門之內，一口氣奔進大堂，在李乾德面前跪倒，上氣不接下氣：「報撫台，蔡大人……找到太子殿下了！」

不過很快的，他眼中卻又閃過擔心，小聲問：「一下把他們全免了，軍中會不會不服？」

「但還有劉肇基和馬德仁呢。這兩人也都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難以理喻。他兩人，怕是不會聽我的指揮。」朱國弼搖頭。

算時間，太子已經失蹤二十天了，如果再不出現，很多事情將無可挽回……

六日後，待岳州形勢穩定之後，萬金剛帶著剩餘的京營離開——除了有幾百傷兵留在岳州修養之外，京營兵已經全部從岳州撤走。

弒儲兩個字，是誰也不敢說的。

畢竟，他也要給自己留後路的。

朱國弼眼角跳，心說駱養性難道已經找好了殺手，以備萬一，要殺太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