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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除爵位，貶為平民，沒收國債券，限期遷出京師，于永平府監視居住。

甲士肅立。

「梁甫先，娘求的，你背叛總鎮！」

眾將高聲拍馬屁。

何去何從，就看左良玉如何想了。

但是太子在，誰也撼動不了太子的位置，甚至說一句大不敬的話，怕是陛下也不行。

放下密報，朱慈烺臉色凝重，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當日左營會急急逃走了？原來左良玉早不能理事，軍中大權都已經落入了左夢庚的手中，而左夢庚能力全無，野心卻不小，在其岳父王世忠和一干心腹將領的支持下，他們先是秘不發喪，封鎖了左良玉病逝的消息，在奔回襄陽之後，又扣押了入城勸說的史可法，現在左夢庚和王世忠密議，準備趁著崇禎帝薨逝，新君繼位的時機，以眾將聯名的名義，一來向朝廷報告，左良玉病逝，為左良玉討要追封；二來向朝廷奏請，推左夢庚為繼任平賊將軍和湖廣總兵官。

與此同時，堂外的刀劍之聲停止了，白廣恩麾下的大部分都去喝酒了，只十幾個人留在堂前，根本擋不住忽然出現的兵馬。

有人說，新君無情，連外公的爵位都要革除，又有人說，新君還是念及了親情，對周奎從輕處置了，不然以周奎當日在內閣值房的瘋狂，勛貴聚會之時，他拚命支持定王，又令身為錦衣衛的兩個兒子，周鏡和周訓，為定王效力奔波，更暗中咒罵太子早就該死，無論哪一條，都夠抄家流放了。

張皇太后一聲嘆：「定王作亂時，爾等相助為亂，沒有一人為朝廷著想，現在卻想要讓哀家去求情。陛下剛剛繼位，如果不能明正典刑，又何以立威？這個情，哀家求不了。」

酒席擺上。

今日是梁甫先輪值，但是有變，應該是梁甫先應對。

於是就有了今夜之變。

白廣恩和其侄子白良柱押入京師，由刑部審理定罪，其之部將，一律無罪，仍任原職，朝廷調精武營副將www.hetubook.com.com劉耀仁為玉田總兵，到任之前，一應事務，暫由順天巡撫潘永圖處置。

白廣恩喝到興奮處，開始忘乎所以，不但吹噓自己過往的英勇，連松山的敗仗，都拿出來，炫耀了一番。

嘉定伯府。

潘永圖身後還跟著一個臉色凝重的青衣七品知縣，卻是玉田知縣張啓。

眾人都認得大將，知道他乃是薊州總兵佟翰邦。

這一來，最少活了七八百人。

白廣恩帶著手下的副將參將游擊跪拜聽詔。

潘永圖的聲音，在堂中回蕩。

周奎一邊哭，一邊猛撞地磚。

奏疏已經寫了，正準備送京，被李若鏈整飭、重新邁入正途的軍情司開封分司，獲悉了消息，急忙向京師飛鴿傳書。

至於參与作亂的錦衣衛，也被徹底清洗，一些無用的，尸位素餐的人事，全部被清出了錦衣衛，錦衣衛的人數，減少了三分之二，但精悍程度，卻是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

只見人影重重，一個滿臉怒意的緋袍大員領著幾十個軍士走進了堂中。

勛貴被處置的同時，幾個朝臣的處置也出來了。

但新君還是手下留情了。

「卑職在！」

……

唐通最大的罪，並不是帶兵入京，而是聽從張世澤之命，殺害了精武營的人。但隆武帝還是看在他過往的功績和犯后積極懺悔、沒有繼續作亂的態度上，饒了他一命。

左良玉，死了。

青衣太監在堂中站定。

……

「軍閥，這就是軍閥！」

如果知道太子沒死，他是說什麼也不會帶兵到京師的，倒不是因為外軍不能入京的紅線，而是因為他深深知道太子的厲害。

但後悔已經晚了，誰讓他被豬油蒙了心，相信了定王的密使，眼饞那世襲罔替的爵位呢？

而到任之後，劉耀仁自當照著京營的治軍之法，對玉田兵進行整飭，將白廣恩烙印在他們身上的軍閥氣息，一點一點的洗去。

「太后啊，臣早應該隨你和圖書去了啊。」

聽見一聲大喝，梁甫先全身甲胄，腰懸長刀，一臉肅然的出現在大堂之前。

對於白廣恩的處置，朱慈烺其實是猶豫過的，他猶豫的並不是白廣恩的罪行，而是擔心白廣恩會狗急跳牆，帶兵作亂，為此，他和蔣德璟李邦華密議數次，又徵詢堵胤錫的意見，最後終於是下定決心，認為白廣恩非是處置不可，不然朝廷的威信無法肅立，軍頭們會更囂張，他這個剛剛登基的新君，也有可能被人看破手腳，玉田兵的使用，更是會投鼠忌器。

誰也沒有注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參將梁甫先悄然溜走了。

正高興時，忽然聽見大堂外面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同時人影重重，堂中都是刀口舔血的武人，立刻知道有危險，守在堂前的白廣恩的親兵大聲喝止，但卻喝止不住，雙方「叮叮噹噹」的戰了起來。堂中眾人一起跳了起來，想要找兵器迎戰，但一半的人已經醉的站不起來了，更有人腳下不穩，撞到了酒桌，狼狽的摔在了堂中……

另一個原因是，朱慈烺想給襄陽的左良玉立一個榜樣。

密雲總兵唐通被免去所有職務，勒令回家養老。總兵之職，由河南總兵陳永福接任。

燈光照著他的臉，他面色淡然，沒有喜樂，正是東廠提刑李晃李公公。

白廣恩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又過關了，我有兵在，隆武帝投鼠忌器，終究是不敢處置我。

直到此時，白廣恩眼中的懊惱和悔恨，還沒有完全散去。

眾人尋聲看過去。

……

很快的，東廠錦衣衛順天府衙的人就出現，開始抄家罰沒。

兩位國舅爺，周鏡和周訓，也都是如喪考妣，哭泣不已，

某種意義上講，距離造反，只差最後一步了。

現在太子殿下繼承大統，順天巡撫潘永圖來宣詔，白廣恩心中已經暗暗下定決心，如果詔書對他不利，要治他之罪，那他立刻就會囚禁潘永圖，然後帶兵離開玉田，返回陝西和*圖*書，如果隆武帝不給糧餉，那他就一路劫掠，落草為寇也不惜。總之，他絕不會坐以待斃，聽任隆武帝的屠刀，落到自己的腦袋上。

當然了，朱慈烺心中明白，左夢庚這麼作死，並不是有造反的膽子，更不是有造反的實力，相反，左夢庚心虛的很，他這麼做，不過是想要試探朝廷、試探新君的對左營、對他左夢庚的態度……

「什麼？」

這些軍士不是梁甫先的親信，而是剛剛入城的薊州重甲兵。

周奎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外孫，竟會如此處置自己。

呼啦啦，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白廣恩的幾個親信不知所措的望向白廣恩。

李晃雙手捧著黃絹，傲然而立，高聲道：「有旨意！白廣恩及玉田所屬聽旨~~~」

——張啓和梁甫先一向交好，正是他說動了梁甫先。

「白廣恩本系流民出身，蒙先帝破格簡拔，以為一鎮之總兵，然其不思報效，擁兵自重，前有松錦擅逃之恥，後有運河不報之罪，更勾連朱慈炯，帶兵進京，殺害忠良，謀求非分尊榮，三罪合一，著即革去一切職務，提拿回京，交刑部兵部審理！」

「梁參將沒有背叛，真正背叛的是你們！」

順天巡撫潘永圖手捧詔書，進入大堂，站定了，環視一圈，展開詔書，開始宣讀。

「幹什麼的？站住！」

而他奢華的嘉定伯府，這時已經是人心惶惶，僕從家人亂糟糟，臉色無情的錦衣衛已經出現……

京師。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處置堅定，威嚴的紫禁城中，隆武帝的態度，不言自明。

白廣恩獃獃站著，到此時，他酒意已經完全醒了，心中知道，自己高興的太早了，蹦來跳去，終究是沒有逃過隆武帝的手掌心……

白良柱跳起來，指著梁甫先大罵。

京師。

一人忽然高喝。

白廣恩倒還有些清醒，他猛地站起來，瞪著通紅的醉眼，叫道：「梁甫先？梁甫先哪去了？」

一個唐通，一個白廣恩，同樣的錯誤和_圖_書，不同的態度帶來不一樣的待遇，或可為左良玉借鑒。

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提到一個懲戒的字，只是勉勵白廣恩整飭兵馬，嚴守邊關，報效朝廷。同時還帶來了慰勞的糧餉和美酒。

堂中眾人驚住了……

唉~~

眾人臉色更大變，很多人的酒意一下就被嚇醒了。

更不用說，他們還扣押了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

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梁甫先在大堂門口站定，沖白廣恩抱拳，高聲報道：「稟總鎮，欽差東廠李公公已經入城，薊州總兵佟總鎮率兵相隨。現在已經接管了四門的防務。」

白廣恩起身，雙手接過，感謝皇恩，又假裝為崇禎帝掉了幾滴眼淚，隨即設宴款待潘永圖，潘永圖婉拒了，但白廣恩還是下令擺酒，為新君慶祝——緊繃了這麼一個月，不管白廣恩本人，還是下面的將官，都綳不住了，想要放鬆一下。

唐通跪在地上，連連叩首，對他來說，保住了性命和家財，身邊人也都沒有受到牽連，已經算是幸運了，在得知太子殿下安然無恙，已經出現在阜成門的那一刻，他三魂六魄，立時被嚇飛了一半，現在能平安退下，沒有身死族滅，已經是幸運了。

總兵府中。

……

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去了這個隱患。

……

「白總鎮接旨吧。」

剛開始的時候，眾人還能為崇禎帝肅穆，白廣恩不但落淚，還哭嚎了幾聲，但很快，酒意上涌之後，一個個便都撕下了偽裝，大吃大喝，美酒狂飲，完全將崇禎帝薨逝之事拋到了腦後。

「鎮守玉田，勞苦功高……」

新任錦衣衛指揮使李若鏈，連著司禮監行走太監秦方，還有幾位御史，一起出現，共同執行抄家。

朱慈烺並沒有冒然下令，他先是令李晃攜帶他的密旨，去往三河和薊州，見了潘永圖和佟翰邦，反覆商議，制定了一個穩妥的索拿之策后，才令潘永圖執行。

朱慈烺心中有怒火，老長官去世，不待朝廷任命，他們自和_圖_書己就推出了繼任者，兄終弟及，父死子承，一副朝廷如果不答應，他們就要朝廷好看的樣子，這完全就是唐末藩鎮節度使面對唐廷中央的嘴臉和處事態度啊。

緋袍大員不是別人，正是今日宣旨、婉拒酒宴的順天巡撫潘永圖。

陳演抄沒家產，杖二十，流放雲南，永世不得錄用，張縉彥斬監候，並抄沒家產，其他負有責任的兵部幾人也都被免職流放……

將官帶頭，軍士們有樣學樣，進入夜晚之後，玉田城中到處都是吆五喝六、飲酒行拳的聲音。

但卻沒有人認識青衣小監。

「叔，我們殺出去！」見到潘永圖和張啓出現，又見大堂已經被薊州兵和梁甫先的親信圍住，白良柱知道沒有好，他跳到白廣恩的身邊，手持長刀，試圖頑抗。

所有當日蟻附定王，為定王助威的勛貴，都遭到了重處。

不過還是有勛貴想盡辦法，託人到了張皇太后的面前，哭訴懇求，求皇太后救他們一命。

宣完詔書，潘永圖捲起來，面帶微笑的看向白廣恩。

不為其他，只是為了周后……

總兵府。

京師一趟，沒有任何功勞，反而惹來了一身臊。

就在白廣恩被拿下的同時，軍情司的一道密報，飛入了京師。

周奎正在嚎啕大哭。

白廣恩還沒有下決定，就聽見鐵甲聲聲，腳步急促，有更多的軍士出現，舉著更多的火把，那熊熊的火光將大堂照的亮如白晝，隨即，一名全身甲胄、冷肅威嚴的大將護衛著一個青衣太監走入大堂。

晚間，又有消息從宮中傳出，說新君仁善，不忍見張世澤蔣秉忠孫永成駱養性等府中的無辜家人也被誅，因而特赦了這些人，除了張世澤蔣秉忠薛濂孫永成吳崇烈和尚在半途的朱國弼，被斬立決，罪無可赦之外，其他人都不牽連，即便是這些人的妻子和兒女，也一概特赦，從死罪改為了流放雲南。

白廣恩咬著牙，閉眼跪了下去。

「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