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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是，很多話陛下和內閣不方便說，改由《三文日報》試探風聲和士紳百姓的反應吧？

《大明財稅困局：論丁稅的弊端》

自從張居正改革，實施一條鞭法以來，「田賦」和「丁役」就是朝廷的主要收入。就如人的兩條腿，但徐標現在居然要動其中的一條，這如何不令人轟動？

「地多者多納，地少者少納，無地者不納！」

正是「在民有苦樂不均之嘆，在官有徵收不力之參，官民交累！」

……

……

「窮民為丁稅所累，不得不逃匿隱藏，甚至摔死嬰兒，以減少丁稅，而富戶擁有大量田產，所交丁稅卻也不過九錢，更有各種避免稅的手段，賦役嚴重不均。」

……

前番，隆武帝決意和土默特蒙古通好，迎娶土默特小公主娜仁之時，《三文日報》就大力支持，說，娶一蒙古女子，就可得數萬蒙古騎兵，解邊境之憂患，何樂而不為？唐太宗當年由有和突厥人城下盟約之事，大明現在又有什麼可放不下面子的呢？

在朱慈烺心中，和荷蘭人翻臉的唯一理由，一定就是台灣。

《三文日報》再刊文章。

徐標的奏疏一上，立刻就轟動了朝廷。

——中外要想交往，非有大量的翻譯人才不可，但中文繁瑣複雜，外國人很難學習，即便是湯若望這樣的天才，也是花費了將近五年的時間，才念出了一口流利的漢文，相比之下，漢人學習外語更容易一些，而且只有自己國家的翻譯，才是最可靠和最可信的，因此，外文學堂非是建立不可。

「我大明願意和西班牙交好，請貴使轉達朕對貴國國王的問候。」

不但學習西班牙語、葡萄牙語，也要學習不久之後即將崛起的英格蘭語，而在學習外文之外，更要知曉西方各國的風俗，以此促進中外交流，使大明對於大洋彼岸的國家，有更多的了解，繼而增加更多的交往。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在會見湯若望等傳教士，聽湯若望報告，去年一年又翻譯了六本西洋基礎科學的教材之後，朱慈wwｗ.ｈe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cｏｍ烺說道：「感謝神父的辛勞。」

奏疏乃是保定巡撫徐標所上。

「雖千萬人吾往矣，黃某不懼！」黃宗羲道。

於是，在鎮虜廠廠長、各種顧問之後，湯若望又多了一個頭銜，那就是外文學堂的「教授」。

初九，京師《三文日報》刊出重磅文章。

但戰船建造和修繕，是荷蘭這個以戰艦起家，雄霸海上的立國根本，這種最高機密，他們是不會輕易傳授給大明的，雙方談論了好幾次了，討價還價，始終不能達成。

朝堂震撼，官員們爭論不休，但皇宮卻始終靜悄悄。

會見之後，朱慈烺召集內閣眾臣，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朕決意，派遣使者前往西夷，面見西夷各國國王，傳達我大明友好和通商之意。」

至於丁稅之弊，此時並非沒有人提過，但很快即湮沒于眾多的奏疏之中，因為誰都知道，攤丁入畝，其實是動了天下有錢人的乳酪，「攤丁入畝、地丁合一」政策有利於貧民而不利於地主，但地主大部分都是士紳，朝廷官員也多是他們利益的代言人，這樣的政策，又怎會得到朝廷的支持？

……按舊制，丁稅需要五年一審，根據貧富情況，最富有的上上戶每人每年徵收九錢，然後依次遞減，最為貧窮的下下戶則每人徵收一錢，且新生兒添入、死亡者開除，乍看起來，似乎很公平。

晚間。

「如何改？」

徐標的奏疏內容迅速傳播開來，雖然陛下還沒有態度，但內閣戶部官員卻已經是緊急開會，研討對策。

黃宗羲字太沖。

……

實行「攤丁入畝」之後，土地多的多交，土地少的少交，沒土地的不交，不知給多少窮人卸下了沉重的枷鎖，剷除了多少官員的搖錢樹。對地主老財和貪官來說，這當然是「嚴苛」！

不了解陛下的人以為陛下在觀望、在思索，但深知陛下脾性的內閣五臣卻知道，陛下確實是在觀察，但不是觀察政策，而是在觀察官員，他要知道，反對的都是誰，誰最激和圖書烈……

然而，各級官吏根本做不到細心核查，有的官員則為了所謂的政績，根本不顧百姓死活，為了多收錢財，應刪者不刪，不應增者反增，令百姓苦不堪言。

而在朝廷改革殿試，增加數學和農業，以後有可能再增加其他學科之後，大明士子對於新鮮學科的包容度和學習性，都大大提高。

「良善的牧師、上進的科學家、遵紀守法的商人，優良農作物的種子，各種手藝匠人和先進技術，對於這些人和事，我大明永遠歡迎，永遠保護他們在大明的利益。望諸位神父，廣泛告知。」

天下非是天下，在天下的另一邊，還有更廣闊的世界等待我們去探索……

歷來，都是西夷探索東方，卻沒有東方人探索西夷，這主動和被動之中，其實傳達出東西方對於未來的不同進取心，朱慈烺以為，自己沒有穿越也就罷了，既然自己穿越了，那就要改變大明上下安心現狀，不思進取，不去探索未來的自滿之心。

「臣以為，丁稅之策已經是非改不可了！」

現在，三文日報響應保定巡撫徐標的奏疏，公開談論大明朝堂最敏感、也最為讓人頭疼的財稅，並且直接指明了丁稅的弊端，等於是在挑戰已經延續了千年的「人頭稅」的制度，並支持了徐標「攤丁入畝」的建議，這如何不讓人驚訝？

「阿門，上帝保佑陛下！」身材瘦高、藍色眼珠的湯若望不住的在胸口划著十字，眼神嘆服，對於年輕的大明皇帝，他是越來越欽佩，越來越想要將他收在天主的懷抱里了。

初十。

……

「豐年之時，有田地者可有餘糧，無田窮民者，只能混個溫飽，但他們卻要交納同樣的人頭稅，難有積蓄；一遇災年，窮民就無力可交，要不舉債，要不就攜家帶口，或流離四方，死於他鄉。或聚效山林，成為賊寇。」

堵胤錫不再說，只深深一輯。

在完全學習和掌握船艦技術之前，大明沒有和荷蘭人翻臉的理由。

數學，幾何，物理，冶金，醫療，建築……很多已和-圖-書經在歐洲萌芽的學科，正在大明的感召下，陸續不絕往東方而來。

「如此，窮民不再為丁稅所困，可以安心生養，不用再擔心交不上丁稅，豐年能有存余，遇上災年，也猶有自救之力。天下方能長治久安。」

誰都知道，《三文日報》這是在響應保定巡撫徐標的奏疏啊。

「將丁稅攤入田畝之中，按畝均派。」

堵胤錫和黃宗羲相對而坐。

……

也就在這場會見中，朱慈烺和湯若望敲定了組建外文學堂之事。

因此，今日面見東印度公司的代表，朱慈烺也是想要施加壓力，以逼使荷蘭人低頭，同意在天津修建造船廠。

「富者田連阡陌，沒有丁差，窮民地無立錐之地，反多徭役！」

兩人臉色都是極其凝重。

——如果是過去，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在大明實現，但經過這兩年的潛移默化，從首輔蔣德璟以下，所有朝臣對隆武皇帝開放、進取、銳意改革、不拘泥過往的性子，已經有了相當的了解，雖然朝中仍然有很多的頑固派，私下裡對於皇帝的做法，十分的不滿，但內閣五臣和軍機五臣，卻基本都是皇帝的支持者，因此，開設外文學堂之事，在朱慈烺一言而斷的情況下，不會有什麼阻礙。

但不想初八日，一封忽然送到的奏疏，卻是震驚了通政使司、六部以及內閣的官員，令他們不得不喧嘩了起來。

《論攤丁入畝的嚴苛。》

——前年，西班牙人不敵荷蘭人的進攻，被迫退出了台灣，現在的台灣已經全數為荷蘭人佔領，西班牙人心中不忿，於是他們的國王派遣使者，不遠萬里來到大明，想要和大明拉近關係，進而共同打擊荷蘭人，以保護西班牙在東方的最後一個據點，呂宋島以及整個菲律賓。

初六日，內閣和六部衙門開始理事，雖然開始理事，但正月十六之前，都不會有什麼實際的大事，兩百多年來，官僚系統漸漸形成不成文的慣例，過年的這幾天里，除非是壓不住的大事，否則即便是天大的事，也要等到正月十六以後和_圖_書在說，所以內部六部九卿，包括五成兵馬司，順天府尹，這十幾天里，基本上午上班，午後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這都是科學的種子，總有一天他們會長成參天大樹的。

「丁稅亦稱『丁賦』、『丁錢』、『丁口錢』、『丁銀』、『身丁錢』、『丁算』。凡我大明子民，成年男子，一年需交納九錢丁稅，即便老幼，也有一錢，一個六口之家，兩個壯男，一年丁稅在二兩以上。」

但現在的大明和荷蘭人的關係正是和睦，荷蘭人的東印度公司先後租借三桅戰艦和大批的新式戰船給大明，並派出大量的教官和水手，以幫助大明組建現代化的天津水師，這段時間，遵照朱慈烺的旨意，兵部和東印度公司正在談判，以求東印度公司幫助大明在天津港修建一座造船廠，以修繕租借的大小戰船。

「如此，地方隱藏人口、貧民逃亡的現象日趨嚴重，國家財賦日漸枯竭，民生凋敝。長此以往，大明必將大亂。」

「為證，臣請在保定先行實施，將今年的丁銀，攤入田糧之中。」

至於外文學堂的祭酒（校長），則有徐光啟之子，現在的禮部郎中徐驥轉任。

「此文一出，妄議朝政的罪責，太沖你怕是躲不了了，說不得會萬夫所指，為眾人所攻訐，三文日報更會風雨飄揚。」堵胤錫道。

……

更可惡的是，士紳利用優免特權隱瞞人口，上戶利用錢財權勢將自己評為中戶，中戶評為下戶，貧苦百姓反而被刻意評為中上戶，姦猾之徒又以客籍進行規避……種種弊端，最後應該徵收的稅負便又落在了貧苦農民身上。

一石捲起千層浪。

一連兩日，徐標的奏疏和《三文日報》的文章，轟動了京師。

隆武帝一句話也沒有說。

初五日，隆武帝朱慈烺在紫光閣先後接見了西班牙國王派來的使者，東印度公司和佛郎機人（葡萄牙）在京師代表，以及以湯若望為首的一群傳教士，和他們同賀大明新年。

「賊亂剛平，天下疲憊，然丁稅徭役之策，弊病多多，已經不可不改和-圖-書，臣受國厚恩矣，不能不奏。」

沒有官身，不在朝堂，平民白丁卻可以談論國家大政，陛下和內閣卻都不干涉，其中的意味，自然不言而明。

自從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三人在南京創立《三文日報》，針砭時政，並轟動江南，繼而又在京師出刊之後，三文日報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幾乎已經成了京師百官和文人每日必讀之物。而關於《三文日報》的底細，漸漸也不再也是秘密，南京三文日報由南京禮部尚書錢謙益資助，京師的《三文日報》卻是由京惠商行在暗中支持，而京惠商行又是當今隆武陛下所創立，每日所載文章，多是討論國家朝廷的大策，雖然有官員上疏，認為《三文日報》妄議，應該立刻關閉，但所有的奏疏都被隆武帝駁回。

「臣僉都御史，巡撫保定徐標謹奏。」

……

……

「富者愈富，窮者愈窮。賦役不均，不公不義。人心不平！」

難道這是陛下和內閣的意思嗎？

所以，徐標的奏疏令群臣震驚，徐標這是怎麼了？瘋了嗎？

此文一出，立刻轟動了京師。

燭光之下。

同樣的，朱慈烺對於湯若望的做事能力和態度，也是非常欣賞的，到現在為止，他交給湯若望的任務，湯若望全部都完成了，尤其是號召那些有學識和現代科學啟蒙的傳教士，不遠萬里，到大明來傳教之事，湯若望更是不遺餘力，孜孜不倦的一直在進行，而經過軍情司的調查，遠渡重洋，來到大明的傳教士，九成以上就是經過湯若望的挑選，有一定學識，正是朱慈烺所要求的各個學科的人才。

身為皇帝，朱慈烺和西班牙使者的見面，只是儀式，真正要談實際的問題，西班牙人還得找內閣，找首輔。

所為的，就是攤丁入畝，人地合一！

換句話說，大明想要「技術轉讓」，哪怕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也好。

「朕即位之初，就已經明發天下，對於傳播福音之事，各地官府不得阻擾和刁難，違者必究。諸位神父只要遵守我大明的法律，就都可以安心的在我大明傳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