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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

作者:韭菜東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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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5章 詐降

第1185章 詐降

範文程說的篤定,但沈志祥卻依舊忐忑,甚至是悲苦。每天夜裡都唉聲嘆氣,愁的睡不著。
隱隱地,感覺高斗樞好像是信了幾分,但他不敢確定,除了繼續審問沈永忠,確定事情的真偽之外,他也疾書陛下,將這突發|情況告知——大軍即將出海,原本是要強攻金州,現在沈志祥願意獻出金州,如果是真的,整個作戰計劃肯定是要進行調整。
勝敗都沒有好,這一切都是拜範文程所賜啊。
現在沈永忠一去半個月沒有消息,令他心驚膽戰,坐立不安,範文程卻是又來了,他見到範文程,又如何能有一個好心情?
但沒有機會,輔政王多爾袞的命令很明確,範文程更是盯得緊。他每日給沈永忠洗腦,在他灌輸之下,沈永忠已經是大清的「忠臣烈子」。對於為大清建功立業,急切的很。
「好!」
因此,派往登萊的不能是別人,只能是和沈志祥關係最親密的從子沈永忠。
沈志祥臉色發白,他知道,這絕不是容易做成的。
沈志祥雖然不是什麼智謀之士,但卻也是歷練頗多,從接到命令的第一刻,他就知道事情不簡單,「朝廷」不會無緣無故的重用自己,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用意。
……
……
濟爾哈郎到遼南這麼大的事情,身為建虜的續順公,沈志祥不可能不知道。
而要想讓明軍上當,他沈家父子就必須做出犧牲,必須用盡一切辦法,令明廷相信,他們有反正之心。
……
金州城不大,最初大明只是按衛城的級別修建,建虜佔據金州之後,也沒有擴大修建,甚至一度曾經還想要放棄金州和旅順,只是在孔有德尚可喜等漢奸的懇請下,才改變了主意,派軍在旅順金州駐紮,崇禎十五年之前,建虜對遼南海岸的防守並不是太重視,守衛兩地的都是閑散將領,按滿洲八旗的勢力分佈,金州旅順是鑲藍旗的地盤,因此這兩地的守衛也都一直都是鑲藍旗在負責。
但事關重大,只憑一封書信就想要取得大明的信任,也是不能的。
——沈永忠是他惟一的兒子,此次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計劃的成功,為了取信明人,不惜親自冒險,過海去往登萊,到沈永忠一去十幾天,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這不能不令他擔心。
和高斗樞一樣,他臉色同樣凝重。
為了保證成功,範文程和沈永忠秘密同住了一個月,令沈永忠將所有的事情都背的滾瓜爛熟,一點差錯都沒有,幾番測試之下,沈永忠也能完美應對,沒有破綻之後,範文程這才放心。
……
但晚了,軍情司的飛鴿到達登州的時候,高斗樞已經統帥五萬大軍,渡海向遼南去了。
果然,在去到瀋陽,面見多爾袞之後,多爾袞屏退眾人,向他們父子說了兩件事,第一件當然就是重建金州船廠,在金州造船,以他沈志祥在皮島的經驗和歷練,儘快的將金州船廠組織起來,以免為大清打造戰船,以和明國的水師抗衡,所缺工匠木料,朝廷會全力支持。
沈永忠一一記下了。
看完之後,他臉色凝重的默默沉思。
……
金州。
僕從搖頭:「是范學士,他在花廳求見。」
但使計劃成功,朝廷絕不會虧他沈家父子,沈志祥現在不是公,換一個王,不成任何問題。
欒古關距離金州一百多里,雖然叫關,但其實就在一個不大的驛站,位在金州正北方,距離復州一百里不到,位在復州的東北方,鄭親王在欒古關秘密駐軍,可以隨時支援這兩地,即便明軍今年不大舉進攻,依然是騷擾,但有鄭親王的兵馬在,大清就有相當的反擊能力。
「鄭親王已經到欒古關了。」範文程壓著聲音,小聲道。
看完之後,他臉色瞬間就變了,高文採的密報,說建虜濟爾哈郎率鑲藍旗白甲精銳,已經秘密去往遼南,但沈志祥的血書和沈永忠的口頭,卻一個字也沒有提起。
由此,金州的駐軍再一次的增加。
「投誠大事也,卿審慎判斷。一試再試,不可輕信。」
……
範文程微微一笑:「公爺放心,小公爺吉人天相,又熟悉海事,海上出意外絕對不可能,相信他一定已經到登萊和圖書了。只所以沒有返回,只不過是因為登萊巡撫楊廷麟不敢相信,還要嚴加詢問,但最終楊廷麟還是會相信的,不止因為小公爺說的毫無破綻,更因為楊廷麟一直野心勃勃,想要有所作為,面對攻取金州的大功,他是不會放過的,再等三天,最多十天,小公爺一定會有消息傳回。」
「奸賊!」
原參將府,現在的續順公府之中。
這就是範文程的計劃所想要達成的目標。
朱慈烺猛地的站起:「快,飛鴿傳書,告訴高斗樞,沈志祥是詐降,不可相信!」
「滿朝上下,能做成此任務只有公爺您一個,小公爺就是英武睿智,輔政王殷殷期望,公爺切莫讓輔政王失望啊!」
從後堂轉出,來到花廳,看見一個花白老頭正坐在廳中中,沈志祥心中憤恨,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尊敬,趕緊趨步上前,深深行禮:「范學士。」
但他的從子沈永忠卻是興奮無比,急切的想要為清廷立功——沈志祥帶他向建虜投降時,他才不過十歲,這十年間,他在建虜軍中長大,看慣了金尾鼠辮子,早把他鄉當故鄉,敵人做親人了,他心中的朝廷只有建虜,根本沒有大明,能為建虜立功,他是求之不得的。
沈志祥來回踱步,似有憂愁。
但崇禎十五年之後,情況稍有改變,黃太吉在世之時,就命令加強防衛,撥出錢糧,增高增築了兩地的城牆和炮台,多爾袞成為輔政王之後,對遼南愈發重視,在原先的鑲藍旗之外,又增加了更多的漢軍旗。
令于海送走之後,朱慈烺還是有點不安心,他又仔細翻看高斗樞的密報,將沈志祥的血書和沈永忠回答高斗樞的口供,也翻來覆去的看,雖然看不出破綻,但總是有點不安。
……
看完高斗樞的密報后,朱慈烺又看一同送來的沈志祥親寫的血書。
入夜。
沈志祥心中恨的咬牙切齒,但臉上卻絲毫也不敢表露,哦了一聲,說道:「我這就去。」
範文程幾乎是手把手的教授沈永忠,包括見了明廷怎麼回話,怎麼表演,表演的力度到幾分?遼南和盛京的情況和圖書,如何向明廷彙報,如果明廷恫嚇,使出大刑,他要如何咬牙堅持,範文程都一一傳授沈永忠。
——去年秋天,明軍騷擾的隊伍剛剛從遼南退去,一直在撫順駐防、並不為建虜重視的沈志祥,忽然得到了建虜的調令,要將他從撫順調到金州,委以重任。
在他身邊,還站在一人,正是登萊巡撫楊廷麟
沈永忠秘密過海,前往登萊,如何取得登萊巡撫,繼而是整個明廷的信任,才是計劃能否成功的最關鍵。
高斗樞在鄖陽多年,見過的狡詐之徒無數,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他反覆審問沈永忠,沈永忠的回答毫無破綻,伏在地上,猛烈叩頭,激動之時,滿額滿臉的血。
當時前來傳令的,就是範文程。
雖然驚恐,憤恨,萬般不願意,但最後沈志祥還是接受了。
沈志祥如何敢拒絕,急忙跪倒在地,說,為大清赴湯蹈火,肝腦塗地,他也在所不惜,何況一個小小的詐降?
朱慈烺給高斗樞回了三句話。
見禮之後,兩人坐下,沈志祥揮退所有下人,整個廳中只有他和範文程兩人。
而範文程也有信心,他不無得意的說,在他的訓練下,沈永忠已經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一個投誠者了,不要說登萊當地官員,就是那個妄稱聰明的隆武帝親在登萊,聽了沈永忠所說,相互印證之後,也是不會懷疑的。
又想,別人反正明廷不會相信,憑什麼我反正,明廷就會相信呢?這骨子裡還不是對我有所懷疑嗎?
計劃要想成功,關鍵不是沈志祥,而是沈永忠。
「詐降!誘使明軍接收金州,將明軍騙入城中,然後忽然襲擊,將上岸的明軍全部殲滅!」
想到這一點,沈志祥的臉色又黯然了下來。
……沈志祥說的情真意切,字字都是血淚,連朱慈烺這般冷靜的人,看了都不免感動和熱淚盈眶——想必能寫出這樣血書的人,應該都是忠臣烈子吧?
聽到范學士三個字,沈志祥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若不是範文程出此毒計,永忠又何必去往登萊冒險,他現在又何必在這裏擔心?
京師。
登萊。
「公爺是在擔www.hetubook.com•com心小公爺嗎?」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範文程問。
沈志祥不說話——範文程輕鬆愉快、拿別人當炮灰的表情,令他愈發的厭惡。
這個範文程,你挑誰不好,為什麼要挑上我沈志祥呢?計劃成功了,我沈志祥將成大明徹底的罪人,再無任何的退路,如果失敗,明軍的砍刀肯定也不會放過我的腦袋,在這之前,永忠更是活不了……
這時,腳步聲急促,一個親兵奔了進來,滿頭大汗:「公爺,小公爺回來了!」
三天前。
乾清宮。
那老頭緩緩起身,看著尊敬,實則傲慢的拱手:「公爺。」
沈志祥卻是有苦說不出,他知道,自己既然已經答應,就沒有退路了,如果這個時候退,不但這個「公」做不成,就是性命能不能保全,怕也是一個疑問。
沈志祥和範文程彈簧一樣,同時都跳了起來。
「這件事你考慮,成不成,本王絕不勉強。」多爾袞望著他們父子兩。
腳步聲響,于海走了進來,手裡捧著剛剛送到的遼東密報。
朱慈烺知道,一定是高文采有消息傳來,於是急忙道:「快拿來。」
範文程一語雙關。
因為是衛城,所以城中幾乎沒有散居的百姓,所有的軍民全部都是隨軍的家眷。
沈志祥忙掩飾地說道:「不,永忠忠心為國,又有學士教他,他一定會完成朝廷交給的重任。」
而範文程早有準備,立刻拿出計劃的具體細本,和他們父子研究了起來。
「家父於水火中望大明如大旱之望雲霓,如孤兒之望父母……望王師早日渡海,他必殺盡建虜,打開城門,負荊相迎!」
金州城中沒有什麼燈光,只有城頭和遠處墩台上的火把,閃閃點點。
「不論沈志祥反正是真是假,計劃都不應該受影響。也就是說,即便沈志祥反正是真,我軍的總體計劃也不應該受到影響。」
「如果沈志祥願意反正,朕一定大大的獎賞於他。讓他的名聲遍於天下,不但雪恥,也為他沈家榮耀!」
去年更是大動作的派遣了宗室子弟尚善到旅順口鎮守,金州守將也換成了續順公沈志祥。
這一日的清晨,登和-圖-書州外海之上帆檣如雲,舳艫千里。大明登州水師天津水師的全部船艦都集結於此,經過一天一夜的裝載,所有的糧草輜重都已經運上了船,半夜之時,將士們開始登船,等到天亮時,已經登的差不多,聽見一聲號令,鼓聲響起,隨即,出發的令旗在風帆之上緩緩揚起,各船隨即起航,沖開迷霧,向遼南而去。
「范學士深夜前來,可是有要事?」沈志祥恭敬的問。
「啊。」沈志祥微微驚喜。
雖然投降了建虜,但沈志祥並不想將事情做的太絕,以至千古罵名,但現在被趕鴨子上架,他想不做也是不行了。
一個穿著建虜武人常服的中年人正在後堂踱步。
他願意做。
如果說第一件讓沈志祥有點揚眉吐氣,感覺造船用船正是自己所長,以後再不用坐冷板凳了,對多爾袞感恩戴德之後,但多爾袞所說的第二件事卻讓他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高斗樞又問起金州兵馬和周邊防務,以及建虜瀋陽的一些情況,沈永忠一一回答,和大明了解的情況幾乎完全一致,看起來不似撒謊。
「陛下,遼東密報。」
多爾袞甚是欣喜,當場嘉獎於他們父子,隨即令大學士範文程和他商議具體的計劃。
沈志祥抬頭,迫不及待的問:「可是有永忠的消息?」
腳步聲響,一個僕從奔了進來。
到這時,沈志祥才明白,怪不得到撫順傳令的是範文程,而範文程一路也跟隨著他們,原來是在秘密觀察、揣摩他們父子啊。
燈光照著他的臉,正是原大明總兵沈世奎的從子,後背叛大明,歸降建虜的沈志祥。
這中間,沈志祥一直都是忐忑的,甚至是絞盡腦汁,想著是不是推掉這個危險的任務?
「切記。」
但同時的,鄭親王的出現意味著「朝廷」對他的詐降之策十分重視,不但派了範文程這個大學士,連鄭親王這個輔政王都跑到遼南來了,如果不成功,朝廷怕是不會饒過他。
三桅戰艦,天津水師的旗艦之上,領兵部侍郎,大明遼南經略高斗樞迎風而立,一直在沉思,他不止是在思索攻取遼南的戰術,更在思索沈志祥的投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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