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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起來，兩人年紀差不多，但孟喬芳偏儒將，沈志祥卻是刀里火力砍出來的，又搶的先機，因此才能控住孟喬芳。

但手臂忽然一緊，卻是沈志祥一個箭步追上來，看似隨意，但其實卻是強硬的一把拉住了他，面無表情地說道：「要回城，我們一起回，你怎麼能拋下我呢？」

沈志祥緊繃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沈志祥原本也不想這樣做的，但眼見孟喬芳似乎是看出了破綻，他不得不鋌而走險，控住孟喬芳。

但沈志祥冰冷的眼神令他明白，自己的猜測怕是真的，沈志祥已經是投靠明國，那個陌生的年輕將領，以及沈志祥身後的這些敗兵，怕都是明軍假扮！

見孟喬芳如此配合，沈志祥倒有些驚異。

一場火拚好像立刻就要發生。

孟喬芳皺了眉頭，像是感覺到有什麼不對，目光隨即落在趙良棟的臉上，仔細打量了兩下，忽然手一指：「這位兄弟是誰啊，以前怎麼沒有見過？」

「怎麼會這樣，金州怎麼這麼快就失守？」

孟喬芳察言觀色，忽然對兩個親兵將佐道：「你們退後十步。我有話和公爺說。」

孟喬芳帶著三個人迎了上來，跟在他身後的正是其長子孟熊臣。最後面則是他兩個親兵將佐。

但沈志祥早有防備，一擋一架，攥著孟喬芳的手腕，就其控制的更嚴。

孟喬芳苦笑道：「公爺不要忘記了，貝子爺雖然去復州了，但甘杜海還在呢，你和我……這麼手拉手的進城，他是不會開門的。」

「也好。」

孟喬芳和沈志祥算是相熟，見沈志祥沮喪至極的樣子，心中更是驚訝，急忙道：「公爺這是哪裡話？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是盡心盡職，朝廷未必會責罰。只是金州堅固，怎一日也沒有堅守住，末將實在是有點不明白。」

在他看來，沈志祥沒有背叛大清的理由啊。

就這樣，沈志祥一行「敗兵」一連過了四處墩台和十幾個兵站望哨，等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他們來到了距離旅順還和_圖_書有五里的北城墩台。

不過高斗樞還是來到城北的小山上，親自視察，夜色里，他臉色無比凝重，一是憂心金州的防務，另一個就是時時等待旅順口的消息……

……

遠遠就看見墩台前火把熊熊，站著有一百多人，跟在沈志祥身邊的許天龐眼尖，急忙手指。

沈志祥心知孟喬芳還在裝糊塗，但也不點破，只冷冷道：「沒什麼意思，帶我進城即可，到時本公自會和你理論！」

甘杜海，鑲藍旗佐領，尚善離開旅順后，城中的鑲藍旗精銳白甲兵就由他統帥，雖然從名義上來說，孟喬芳的官位高過他，但就實際來說，甘杜海是滿大爺，若是他反對開門，即便是孟喬芳的親信部下，也是不敢違抗的。

孟熊臣靠著孟喬芳的功勞，得了一個三等輕車都尉，所以許天龐叫他都尉。

到了近前，孟喬芳先是行禮，然後一臉驚異的拱手問。

但如果放開孟喬芳，他又是不能。

「金州危急，我派他們向鄭親王求援去了。」沈志祥回。

一時不由後悔，悔不該出城五里來迎接，以至於給了沈志祥這個機會，但如果他不出城迎接，怕也是發現不了其間的漏洞。

孟喬芳疼的頭上立刻就冒出了汗，大喊：「幹什麼？誰讓你們上來的？我和公爺談話，豈是你們可以打攪的？」

「爹！」

兩個將佐一頭霧水，不明白怎麼回事，不過還是依言退後。

是濟爾哈郎的猶豫不決不同，高斗樞的戰略卻非常明確，那就是守！

「哦。」

許天龐吳朝佐和趙良棟都點頭。尤其是趙良棟，他不但要執行行動，而且要監視沈志祥三人，防止他們三人中途變卦反水，因此他肩膀上的擔子最沉重。

話音不落，孟喬芳左手一掌就向沈志祥臉上摑去，同時奮力震臂，想要掙脫沈志祥的鐵腕，然後再逃跑。

金州。

因此當確定來的的確就是續順公沈志祥，還看到許天龐，而續順公身後的兵馬都垂頭喪氣，很多人m.hetubook.com.com血跡斑斑，更有人扎著繃帶，渾身帶傷，完全就是敗兵之相時，小佐領十分驚心金州的失守，對於沈志祥一行人則沒有絲毫的懷疑，恭恭敬敬地就放行了。

沈志祥的解釋還算合情合理，不過這並不表示孟喬芳完全釋疑了，他還要再問，但跟在沈志祥身邊的許天龐忽然說道：「公爺征戰辛苦，疲憊至極，後方更有明軍的追兵，還是請公爺先進城歇息再說吧。」

……

孟喬芳看了一眼趙良棟，壓低聲音：「公爺，事到如今，你就和我說實話吧，這一位面生的兄弟，以及後面的敗兵，是不是都來自關內？」

沈志祥嘆口氣：「明軍水師強大，船堅炮利，忽然出現在金州外海，巨炮猛轟，我金州岸邊的五處炮台，連十發彈丸都沒有射出，就被轟成一片殘磚碎瓦了。」

兩個首腦人物這麼一折騰，兩邊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心中有驚駭，但孟喬芳臉上依然是笑，假裝疑惑地問道：「公爺這是何意呀？」

——昨天離開金州，今日到旅順，這一天里，沈志祥和他們反覆商議，對於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都做了預案。最好最壞的情況，都有估計。

趙良棟抱拳：「標下趙良棟。剛從撫順來。」

「嗯？」孟喬芳眼角猛的一跳，再仔細一掃，發現不但許天龐的神情好像也不是太自然，他立刻意識到事情有蹊蹺，但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的帶著笑：「好，回城，先回城再說吧。」說完，轉身就想要跑。

吳朝佐和趙良棟卻已經搶先擋住了他們，同樣是手握刀把，一左一右將沈志祥和孟喬芳圍在中間——相比于孟喬芳身邊人的疑惑和懵圈，他們更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如何做？

在這一天半的時間里，明軍上下一起動手，在城北城東挖掘出了一道防守壕溝，加上周邊山上的墩台，金州城北城東的防禦工事已經基本成型，而濟爾哈郎的返回，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當聽到急報和圖書，建虜探騎出現在金州三十里之外，後續還有建虜大軍時，高斗樞一點都不意外。

夕陽的餘暉在天邊漸漸消失之時，一大隊的人馬順著金州通往旅順的古老驛道，出現在了距離旅順口還有二十余里的三澗堡。和金州周邊的墩台堡壘都被濟爾哈郎徵調而去，變成空殼子不同，旅順一代的墩台堡壘依然都是滿員，而作為旅順口以北最重要的一處墩台守衛，三澗堡一共駐兵一百，當十里之外出現大隊兵馬之時，他們就已經察覺了，並派人詢問，但得知是續順公親自領兵，金州已經失守之後，小佐領大吃一驚，一邊準備迎接，一邊急急派人通報旅順口。

沈志祥翻身下馬，許天龐吳朝佐和趙良棟跟在他身後，四人步行向前。

旅順。

孟喬芳治軍有一套，聽到他喊，正要前沖的那些部下都停住了。

——火光映照著他，方臉長髯，四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倒也頗為威嚴

孟喬芳好像這才醒悟，目光在沈志祥身邊一掃，又看向沈志祥的身後，眼中忽然又閃過驚訝，脫口問：「兩位小公爺呢？」

他知道，沈志祥最是疼愛沈永忠和沈永明，金州失守，沈永忠和沈永明應該跟在沈志祥身邊才對，怎麼不見蹤影？

這是沈志祥預料的最壞情況，雖然他們控住了孟喬芳，但旅順還在五里之外，如果在這裏發生火拚，就算殺了孟喬芳，怕也是難以騙開旅順的城門，如果騙不開城門，一切都是白搭。

跟在孟熊臣身後的兩個將佐此時方才反應過來，都慌忙上前，手握刀把，口中喊：「幹什麼？放開我們大人！」

高斗樞點頭：「濟爾哈郎也是宿將，不可小覷。」頓一下又問：「旅順還沒有消息嗎？」

現在果然是這樣。

周遇吉搖頭。

沈志祥抬頭看了一下，目光微有喜色，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是孟喬芳，他親自出迎了，左邊是他兒子孟熊臣，一會看我眼色行動，將他一舉拿下，今日行動就成功一半了。」

沈志和_圖_書祥面色驚駭又緊張，心知不妙，手中的短刃抵在孟喬芳的肋下，在他耳邊低聲喝道：「令他們停止！」

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兄弟，使了一個眼色，趙良棟暗暗吸口氣，跟上了沈志祥和許天龐。

孟喬芳似乎恍然，但又似乎有驚異，他目光仔細一掃，藉著火把的光亮，忽然看到，站在沈志祥身邊的吳朝佐有點不太對，細細一看，發現吳朝佐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眼神更是緊張。

照沈志祥原先的估算，孟喬芳一定會親自出城迎接他，因為他是續順公，孟喬芳則沒有爵位。

「怕是不行。」

並非完全因為閻應元分走了四千兵馬，而是因為對渡海登陸來說，穩定登陸點，為後續源源不斷的登陸創造有益條件，是勝利的根本，因此，穩定金州防務，保證金州萬無一失，是明軍上下的第一要務，高斗樞身為遼南經略，此次作戰的總指揮，為什麼要在第一波次登陸，為的就是這一點。

「軍輔，末將剛才派人去探查，發現建虜紮營甚是嚴密，怕是沒有夜襲的機會。」周遇吉來報。

一路，跟在沈志祥身邊的趙良棟仔細觀察，發現沿途山頭上墩台遍布，望哨林立，防範十分嚴密，若非是打著續順公的旗號，沈志祥親自領兵，只攻陷這一個個地墩台，怕就需要付出相當的兵力代價。

「公爺~~」

高斗樞不禁憂慮，雖然計劃周密，但相當大的成功性，但風險卻也是極高，賭贏了，大明用最小的代價奪下最堅硬之城，如果輸了，趙良棟他們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此次渡海攻擊的銳氣，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孟熊臣三十歲左右，雖是戎裝，但白白凈凈地卻像是一個文士。

「公爺，你快看~~」

孟喬芳啊的一聲疼叫了出來。

「閉嘴！」

——沈志祥是續順公，雖然比不上孔有德耿仲明的王爺，但卻也是漢人在建虜受封的次高爵位，在多爾袞濟爾哈郎面前，沈志祥是奴才，但面對一般的漢人，他卻也足可以趾高https://m.hetubook.com.com氣揚，威風呵斥了。

濟爾哈郎，應該很是氣急敗壞吧？

趙良棟手一抬，沈志祥帶來的「敗兵」也停下了。

「呦呦呦……」孟熊臣文弱之人，如何當的起？頓時疼的就叫了起來。

「許天龐，你幹什麼，放開我！」

只有孟熊臣還在大叫。

沈志祥嘆口氣，臉色慘白的回答：「我無能，有負朝廷和鄭親王的重託，喪師失地，罪責深重……」說著，伸出雙手：「請章京現在就把我綁了，押送盛京吧。」

「而後明軍大舉登陸，人馬眾多，見不能抵擋，我只能收縮兵力，退回城中，暗夜凌晨，明軍卻用炸城之術炸開西門，金州已然是不可守，不得已，我只能帶領殘部從南門殺出，投奔你來了……」

這是最好的情況，由此就可知道，孟喬芳尚沒有產生任何懷疑。畢竟沈志祥投降建虜已經七八年，又是續順公，榮華富貴都在手，應該對建虜更忠心。

孟喬芳聽的驚，不過卻也是信，對於明國水師，他也有一定了解，也知道明國三桅戰艦的龐大和船首巨炮的威力。

「沒什麼意思，就是一起回城。」

狠狠呵斥了兒子一聲之後，聽見孟喬芳低聲向沈志祥說道：「公爺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若是平常末將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你儘管說就可以，末將絕對改過，又何必動刀動槍、兄弟相殘呢？」

現在，小佐領站在墩台前，迎著夕陽落日的餘暉，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這支敗兵。

首腦和將領一對峙，幾十步之外的雙方部屬都感覺到有點不對，孟喬芳的親兵立刻就要往上涌。

沈志祥面色一緊，他知道，孟喬芳說的是對的。

「公爺！你幹什麼？」見沈志祥忽然抓住了父親，孟熊臣先是一愣，接著就是急了，他上千一步，就想要護衛其父，但許天龐早盯著他呢，見他動了，立刻當在他面前，笑道：「都尉不要著急，公爺和大人有事情商議呢。」說著，也伸手扭住了孟熊臣的手腕。

孟喬芳一驚，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沈志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