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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鬍子錦衣衛說話聲音很低，眼神里都是尊敬，他的尊敬並不止是因為面前的李公公乃是從京師派來，是專門處置此事的特使，更因為只用了三天時間，李公公就找到了聞香教在南京的據點。

在這之前，內閣已經緊急議過的，他想知道，內閣是否議出了一個辦法？

——這些情況，一些是高斗樞所獲，另一些則是高文采通過秘密渠道，輾轉傳來的。

「陛下，河南急報~~」

烏克尓河大戰結束之後，喜峰口之外的蒙古部族，大部分都已經倒下了大明，依然頑固忠於建虜的蒙古部族，如喀喇沁左翼，察哈爾蒙古，喜峰口土默特退到了朵顏、義州一代，大寧總兵李定國到任之後，遵照隆武帝的命令，以戰代練，采游擊戰術，時不時就會帶領騎兵出擊，騷擾疲憊這些蒙古部族，短短一年不到，已經取得了十幾次的小勝利，戰果雖然不大，但積少成多，戰績依然可觀。

判決一出，聖旨以下，趙之龍卻忽然拿出了免死的丹書鐵券，難道一切要推翻不成？

「是。」

紗帽緋袍，一張張凝重的臉，

遼西方面，則比較安靜。

「陛下，陛下~~~臣有罪，臣也願意伏法，但為什麼丹書鐵券也不能免啊，為什麼啊？」

很快的，車輪轔轔，一輛馬車出現在街道上，車窗帘子挑起，一個面白無須，書生模樣的人從裏面探出頭，目光冷冷的望著悅來客棧。

趙之龍的求生欲，倒是強烈的很啊。

這中間，復州的濟爾哈郎曾經派出遊騎，到金州騷擾，但都被擊退，見無機可乘，濟爾哈郎轉而向高斗樞學習，也開始專心於復州的城防，尤其是在海邊修築了大量的墩堡炮台，在明軍可能登陸的地方，挖掘壕溝，設置重重阻礙，以防止明軍登陸。

簡單講，大明朝不但養了豬一樣的宗室，也養了豬一樣的勛貴，大廈將傾，天崩地裂之時，沒有一個是管用的。hｔｔｐs://www•hｅｔuｂｏoｋ.ｃom.ｃｏm

——南明史學大家顧誠先生曾經評價明末勛貴道：明國勛貴主要是開國和靖難之役的功臣後裔，他們仗著祖宗餘蔭的庇佑，窮奢極侈，一旦國難當頭，除了極少部分的人有抵抗意志之外，大部分都是身家之念重於國家，個人生死重於榮辱，屈膝投降也就是勢在必然了。

但朱慈烺不動搖，內閣軍機處也不動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守住金州旅順，就等於是在建虜腰間插了一把刀子，建虜再無法肆無忌憚的從遼西發起攻擊，遼西穩，寧遠穩，京師就穩，而從遼南的靜默就可以猜出，建虜正在積蓄力量，今冬遼南必有大戰，為了勝利，朝廷花費再多的銀子也是值得的。

「嗯，去請李公公吧。」

——錢謙益是江南人，當世大儒，在江南地區的確是德高望重。

……

隆武帝微有欣慰。

……

丹書鐵券雖然免死，但卻不能免刑。

內閣諸臣和六部堂官都跪下請罪，國家財政如此，作為主要官員，他們都責無旁貸。

清查軍田和攤丁入畝之事，在南直隸順利推行，連勛貴侯爺們都倒了，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還有人誰敢不從？

乾清殿。

而這兩項，都需要天量的銀子。

那一邊，劉孔昭在瘋狂掙扎，瘋了一樣的喊：「我是大明的誠意伯，我先祖劉伯溫，太祖高皇帝於我祖有誓言，你們不能殺我，不能殺我啊~~求求你們，讓我去見陛下一面，我有冤屈啊~~」

立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很多人，他們原本的穿著和打扮並不一致，但現在卻齊齊脫去外衣，露出裏面的錦衣或者是黑衣，拔出長刀，向客棧衝去。

黃河決口了！

不承認丹書鐵券？或者陰謀詭計，派人阻撓，令趙之龍的家人拿不出丹書鐵券？

這幾年，雖然他極力推行財稅改革，極大的緩解了大明的和*圖*書財政危急，但朝廷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家底又淺薄，不多的錢糧基本都用在兵事，若不是時不時能查抄貪墨，從晉商一路割到蜀王，說不得大明財政早就崩潰了。

蔣德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偏向了左都御史錢謙益。

但救災所需，加加總總，卻最少需要兩百萬兩。

如果只看他的打扮，你一定會誤以為他是一個賣力的腳夫，但如果到了他近前，望著他寬肩、細腰、以及粗壯的小腿和冰冷犀利的眼神，你就會明白，他絕不是一個腳夫，而有可能是一個稽查盜賊的公差。

和北方一樣，此時的南京也正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一個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留著小鬍子，赤腳草鞋的黑衣人站在街口，緊緊望著對面的悅來客棧。

但蕭漢俊和聞香教的陰影，依然盤旋在他的心頭。他擔心蕭漢俊還會有后招……

于海匆匆奔了進來。

這不是個人，而是明朝的宗室和勛臣制度出現了大問題。

悅來客棧。

沉思了一下，朱慈烺抬頭：「德高望重之人，內閣可有人選？」

「起來吧。」

「蔣閣老，說說內閣的計劃吧，二十萬兩銀子，如何賑濟百萬災民？」朱慈烺問。

老天爺還真是不放過大明啊。

……

打開看完，隆武帝臉色頓時變了：「連日大雨，黃河暴漲，河南山東等地多處決口，湮沒房屋土地無數……」

二十萬兩。

錢謙益卻是一驚，身為左都御史，言官之首，他並不在內閣，因此也就不知道內閣的商議，此時站在這裏，忽然見首輔向自己看來，他立刻就明白了，原來內閣是想要派他回江南募集錢糧啊。

隆武帝清朗的聲音，很少這般的憂慮。

倒也不必。

「那就遂他心愿吧，傳旨，因丹書鐵券的庇佑，趙之龍改杖六十，流放河套。」

戶部現在的存銀不到六十萬兩，除去必須的開銷和壓庫銀之外，戶部能拿出的，也和-圖-書只有這麼多了。

定王之亂時，京師勛貴大半參与，最後都被懲處，南京之亂又幾乎將南京勛貴一掃而空，經此兩次，南北勛貴大大減少，剩下的勛貴也都警醒，更加註意自己的言行，對朝廷的國策，再沒有人敢暗中抗拒和搗亂。

黃河決口，自古就是驚天動地的大事，甚至有可能會造成王朝覆滅，所以沒有人敢大意。

「總頭。」

今年又為了遼南之戰掏空了國庫和內庫，現在面對黃河大災，他知道，朝廷能拿出的銀子，已經是有限了。

聽到被免死，趙之龍先是大喜，繼而聽到杖六十，他臉色慘白、一下就癱軟在了地上，他明白，陛下終究是不放過他，終究是要他死啊。

「是。」

……

黃河決口，要處理的其實就是兩件事，第一救災，第二修堤。

這個插曲出乎朱慈烺的意料。

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們南鎮撫司動用千人，花費數月，也只是找到一點聞香教的蛛絲馬跡，連一個真正的教徒都沒有抓到，更遑論聞香教的據點，而李公公聰慧果決，抽絲剝繭，短時間之內就做到了他們很長時間都沒有做到的事情。

不知道什麼時候，窗外又下起了雨。

……

詔獄。

具體的，還要和軍機處商議。

原本燒殺搶掠，以攻擊大明為主的蒙古各部，在連續遭到重創之後，實力和信心都受到了打擊，現在又被李定國的游擊戰術，搞的疲憊不堪，草木皆兵，蒙古草原的攻守之勢，已經漸漸易位。

也許是有多爾袞的嚴令，又或者是糧草不濟和身體沒有康復，駐守錦州的阿濟格一直都比較老實，其游騎從來沒有越過寧遠一百里。

而大明付出的代價也是昂貴的，這段時間，各種物資源源不斷的過海運往旅順和金州，不說糧草，也不說火藥，只說各種物資的價值和往來的耗費，就已經超過五十萬兩了。

但隨著雨水不停，連日而下，他不禁又擔心可能的洪澇…和*圖*書…

內閣輔臣同時也兼著戶部尚書的倪元璐搬出賬本，彙報了一個清楚的數字。

河南歷經賊亂，十室九空，這幾年剛剛舒緩過來，民生漸漸有起色之時，想不到卻又遭此大災。

但其實他也不是公差，而是一個錦衣衛。

剛才站在街口的小鬍子錦衣衛立刻上前，抱拳說道：「李公公，都已經妥當了。」

蔣德璟臉色凝重：「陛下，災情緊急，容不得半點耽擱，內閣的意思，先將戶部的二十萬銀子向直隸糧行和富戶買糧，急運災區，以解燃眉之急；其次，令周邊各省，從南直隸一直到陝西，但是有糧，除去軍糧之外，其他糧食都要全部運往河南山東兩地；第三，除了向中央錢莊借款之外，也要發行特殊國債，以為災民買糧，搶修已經被沖毀的河堤；最後，派遣一德高望重之人，到江南籌款買糧，賑濟災民過冬。」

小鬍子錦衣衛答應一聲，隨即揮手：「上！」

但這事豈是容易？

不止復州，蓋州連雲島等地在濟爾哈郎的命令下，也開始沒日沒夜的加固海防——明軍佔領旅順之後，其水師可以更快速更便捷的襲擊遼東各處海岸，有崇禎十六年的前車之鑒，濟爾哈郎一點都不敢大意，不過讓他頭疼的是，糧草物資嚴重不足，為此，不得不犧牲漢人包衣的利益，在縮減他們口糧的同時，卻又要令他們做更多更重的活。

趙之龍被關在詔獄，他大喊大叫之後，詔獄錦衣衛立刻將情況上報。

——明制，所有的丹書鐵券都是一式兩件，一件授予獲賜者，另一件藏於內府。在需要查驗時，只要將它們放在一起，便可真偽立辨。因此判斷趙之龍所說真假一點都不難。

腳步聲響，又一個斗笠蓑衣的黑衣人來到他身後，小聲報道：「兄弟們都到位了，管教他一個蒼蠅也飛不出去！」

沈志祥幡然醒悟，以死贖罪，被追封為「歸正伯」的消息，雖然建虜嚴密封鎖，但還是漸漸在遼https://m.hetubook.com.com東傳開，有漢人私下裡在悄悄議論，浮動人心的效果，已經初步顯現，等到建虜式微，戰事不利之時，必然就會有人效仿。

就心底來說，朱慈烺實在是不想放過這個毫無氣節、拱手獻城、害江南輕易淪陷的大罪人。

京師。

……

如果趙之龍真拿出了丹書鐵券，即便再恨，隆武帝也無法處死他。

為什麼？為什麼啊？

殿中默然。

……

杖六十，可以活人，也可以死人，是死是活，關鍵就要看刑仗的錦衣衛了。

坐在御座里的朱慈烺臉色沉沉，心中發苦。

……

丹書鐵券有免死的功能，朱元璋可以不承認自己所寫的，崇禎也可以，但後面的皇帝卻不行，自己可以反對自己，但兒子卻不能反對父親。

李晃點點頭，淡淡道：「行動吧。記著，不要死的，全部都要活口！」

最近這段時間，雨水好像有點多，最初，朱慈烺心中是喜悅的，因為先帝崇禎朝十年九旱，年年有災，以至於赤地千里，流民四起，最終釀成了賊亂，現在老天爺憐惜，肯為大明降下甘霖，他怎能不喜悅？

這樣的能力，不能不令人佩服和尊敬。

順著首輔的目光，眾臣都看向了錢謙益。

朱慈烺知道，蔣德璟所說，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另外，雖然蔣德璟沒有明說，但從現在起，運往金州旅順的糧草和物資，怕就不能像過往那般的充沛了，高斗樞需要依靠現有的糧草輜重和人員，頂住建虜今冬的反撲，粗略算了一下，糧草勉強是夠的，但其他物資，怕就難以保證了……

淅淅瀝瀝。

南京。

眾臣再三請罪，然後才起身。

旅順金州倒是一直都有好消息傳來，在登萊等地招募的第一批流民，已經順利渡海，到達了旅順，高斗樞正按計劃將他們分置。而金州的防禦工事，正在穩定修建中，再有三個月、預期十月份就可以基本完工，在菱堡壕溝，多重火力的阻隔之下，建虜想要攻下金州，幾乎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