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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噠。

但認輸逃跑，不是他多鐸的性子。

範文程嚇的一哆嗦，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來得及！如今之計，當帶走李倧，令漢軍旗和朝鮮軍抵擋明軍為上策……」

夕陽的餘暉下，明軍圓盔泛著冰冷的鋼鐵光芒，長槍鳥銃如林，大盾如牆，紅色戰襖血一般的艷。

啊……

……

他不甘心。

朝鮮上下惶恐，軍士們開始出現騷動，但建虜兵馬卻還能勉強保持冷靜，幾個將佐圍在多鐸身邊，就等多鐸的命令。

聽到仁川港兵敗，範文程大吃一驚，不敢相信。

血光飛起。

聽到哭喊，這邊的建虜再無懷疑，一個個都是震驚和惶恐。

這一刻聲震天地，感覺整個大地都震動了起來。

「還不開炮？！」

難道都是真的？

三千人一起喊，氣勢倒也頗為宏大。

多鐸派往攻擊仁川港的主力，已經是全軍覆沒了？

四個明軍拖著阿山走出三百步，直快來到兩軍對陣的中心，方才停了下來，將阿山按在地上，阿山衝著對面哭喊：「王爺，奴才對不住你呀~~~」

「多鐸，下馬投降，免你一死！」

具仁垕是朝鮮禁衛營大將，掌握剩下的禁軍，鄭蘅是朝鮮京畿道兵馬指揮使，是掌握剩餘游兵散勇之人，但是這兩人振臂一呼，剩下的朝鮮兵就會倒戈一擊，殺向建虜。

「砰，砰，砰~~~」

「顧不了那麼多了……八旗，才是大清的根本啊。」範文程道。

「呼哬~」

無論如何，他也得搏一把。

沈器長帶了幾十個朝鮮人縱馬突前，用朝鮮語在軍前大喊：「王上~~~多鐸兩千騎兵主力，已經被王師全殲！多鐸敗局已定，王上稍等，臣等必救王上于危難。」

但沒有迴音。

對面又有朝鮮人大喊：「王上，多鐸派去偷襲仁川港的虜兵。已經被王師全殲了！」

大明王師鐵甲鏗鏘，已經步步逼近，他們何去何從，是戰是降，還是反戈一擊？

一人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來，不是多鐸，也和_圖_書不是範文程，而是朝臣朝堂最著名的親清派，也是現在的「首輔」金自點。

快速盤算了一番，多鐸心裏已經有了決斷，伸手握著刀柄，就要拔出，

多鐸咆哮。

具仁垕立馬在他身邊，手握劍柄，同樣也是臉色發白。他目光望著李倧，像是等李倧作出決斷，但李倧已經六神無主，如何能有決斷？

多少年了，還從來沒有固山額真這樣的帶兵大將被南軍活捉，今日是第一次啊。

阿山頭顱落下，在地上骨碌碌地翻滾。

範文程也是目瞪口呆。

至於金自點等親清派官員，更都已經是頻頻擦汗，惶恐不已。金自點更已經悄悄在往後退。

對面建虜和朝鮮連軍卻是人人驚心。

鼓角再次響起。

夕陽完全落下。

他大聲呼喊，像是在駁斥明軍的謠言，又像是在說服自己。對他來說，建虜的失敗就等於他和他整個家族末日的來臨。

……

「無謂？」多鐸的手頓住了，他目光兇狠地看向範文程，像是要把所有的鬱悶都發泄出來：「什麼叫無謂？敵已經到面前了，難道要本王退兵嗎？就算本王同意退兵，現在還來得及嗎？」

所有將士都舉起手中的兵器，用最大的肺活量，衝天大喊，向敵軍示威。

他只能倚靠自有的兵力。

朝鮮王李倧此時也已經是舉起千里鏡，緊張的看，當見到被兩個明軍小雞一般擰抓的那個建虜，居然真的就是一直跟在多鐸身邊的那一個兇猛大將時，李倧更就是懵了。

……

「建虜大勢已去，反戈一擊，一雪我朝鮮十幾年的屈辱，就在今日！」

在拖動之間，那建虜不停的在大喊大叫。隱隱看見他滿臉大鬍子。

具仁垕臉色難看，但王上在多鐸手中，他不敢不從，只能去傳令。

這一下，明軍將士胸中的熱血，再也壓制不住的爆發了出來，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歡呼，然後就聽見「咚咚咚咚~~」的戰鼓擂響，令旗搖動，一直冷靜如冰，不動如山的明軍和-圖-書大陣，忽然爆發出了三聲驚天動地的大喊：「殺，殺，殺！」

說完，他手一揮。

「怎麼會，怎麼會？」多鐸不想相信，幾乎要炸了。

鼓點聲中，盔甲明亮，如山如岳，槍銃如林，緩緩壓來的明軍大陣，距離建虜朝鮮聯軍，已經不足三百步了。

李倧站在馬車上，滿頭冷汗。

多鐸沒期望他們響應，只希望他們不搗亂就可以了，所以目光又轉向具仁垕：「具大將，請速去下令，你朝鮮各部嚴守陣勢，不得為南軍突破一步，不需要多，只需要堅持到天黑，我大清勇士展開反擊，此戰勝利，依然還是屬於我大清的！」

「好，好。」面對多鐸威逼的目光和手腕的劇痛，李倧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是點頭。

遠處躲在幾間廢棄屋舍下的烏鴉被驚起，噗嚕嚕的飛起一片。

朝鮮炮手大部分都已經死在剛才的炮戰中。剩下的不是逃跑，就是假裝受傷，加上大部分的火炮都已經在剛才的炮戰損毀炸裂，軍中存留的小炮，已經是屈指可數，因此，多鐸雖然連續下令，但他期望的火炮，卻是一門也沒有打響。

所有建虜都能感覺到，朝鮮人看向他們的目光變了。

站在馬車邊的朝鮮禁衛營大將具仁垕吃了一驚，他本能的想要衛護，擋在王上的面前，但卻已經是來不及了，或者說，就算來得及，他也無能無力，因為馬車周圍，除了他一個朝鮮大將，其他全是建虜披甲兵，距離最近的朝鮮武襄衛士兵，也在十五步之外。

「還有你們！」

一切都要看他們的王上和將軍的抉擇……

多鐸臉色頓時白了，從千里鏡裏面他清楚看到，那正是他鑲白旗的固山額真，也是他派往偷襲仁川港的主將，伊爾根覺羅·阿山！

明軍呼喊震天。

多鐸大笑：「朝鮮王豪氣，本王沒有看錯你！」倏的收住笑容，轉身看向具仁垕，冷言道：「具大將，情勢危急，朝鮮和我大清早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和_圖_書一損俱損，如今唯有同舟共濟，擊退南軍，才有重整的可能，否則你家王上的王位，怕就是不保了，因為隆武絕不會立一個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人繼續為朝鮮王。」

這時。

朝鮮軍卻是一片默然和恐懼，沒有人呼喊，只有一張張蒼白觀望、隨時都準備逃跑的臉。

沒有人附和他，所有人都冷冷看著他。

多鐸勒緊戰馬，他知道，朝鮮人已經是靠不住了。

……

而他在這之前作出的選擇，豈不是糊塗？

朝鮮群臣都是臉色大變，彼此議論。

但朝鮮人看最多的，卻不是建虜，而是他們的王上和主將。

「嗚嗚嗚~~」

無遮無擋，盾牌被砸的粉碎，三次炮擊都掀起了血雨和慘叫。

「不可能，這是明人的奸計，不可上當！」

不用戰，只見這整齊、肅殺的軍容，就足以令敵人膽寒。

李倧臉色煞白，全身哆嗦了起來。

雖然忠武衛，忠佐衛，義興衛、虎賁衛已經是十不存一，但朝鮮剩下的游兵散勇，依然還有將近萬人，而多鐸身邊，此時只有三千人，在這之前，他們還可以憑藉過往的凶煞之名，震懾朝鮮，令朝鮮上下不敢妄動，但是當明軍鐵甲滾滾而來，去往仁川港的主力騎兵又已經是全軍覆沒，阿山更已經是被當眾斬首之後，朝鮮上下對他們的畏懼和順從，在這一瞬間，就已經全部消失不見了。

「哈哈！」

三枚鐵彈子，不轟朝鮮聯軍，全部都砸下了位在中軍位置的建虜兵馬。

……

最後再喊：「殺啊，殺建虜，迎王師，建功立業，洗刷恥辱！」

多鐸面無表情的搖頭：「朝鮮人不可靠，八旗走了，全是步兵的漢軍旗，豈不是要被全殲？」

多鐸兇狠的目光稍微緩和，但還是肅然道：「你說的雖然對，但我不能退，我愛新覺羅家還沒有不戰而逃的子孫！」

「什麼？」

黑色大幕，即將拉滿天地。

朝鮮炮沒有響，但在兵陣踩著鼓點，緩緩前進之中，明軍火炮卻開始次第和-圖-書響起。

多鐸猛地撥轉馬頭，來到李倧的馬車前，望著坐在車上，臉色煞白，額頭有汗的李倧，假裝驚訝地問道：「朝鮮王怎麼滿頭是汗，是熱的嗎？」說完，翻身下馬，一個箭步就跳上了李倧的馬車，一把拉起李倧的手，笑道：「南軍不作縮頭烏龜了，此正是一舉擊潰他們的好時機，不知道朝鮮王可願意和本王並肩作戰，一起擊潰南軍？」

多鐸一聲令下，雖然建虜上下，尤其是漢軍旗已經是滿心畏懼，失去了勝利的信心，但此時此刻，還是硬著頭皮，發出了呼喊。

「轟！」

更不用說，朝鮮人隨時都有可能會在背後給他們一刀。

這時，跟在他身邊的範文程忽然壓著嗓音，哀求地說道：「王爺，莫忘記輔政王的叮囑啊，此次征討朝鮮，不論成功失敗，都應順勢而為，如今情勢下，我大清已經經不起無謂的失敗和損失了……」

「咚咚咚咚~~」

行刑的明軍猛地揮刀砍下。

多鐸又看向那些朝鮮大臣和將官：「唯有和我大明同心協力，方能保住榮華富貴，否則今日都難逃一死。」

如果是，那豈不是意味著「大清」今日將要慘敗？

一直都忍著屈辱，俯首順從的朝軍，微微騷動了起來。

「王爺！」範文程還要請求。

朝鮮大臣和將官都默然。

聽到此，具仁垕默然，李倧眼神里的絕望卻更多——多鐸雖然跋扈驕傲，這一番話說的卻是極其有道理的，對其他朝鮮人來說，誰為朝鮮王，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作為李倧和他的表哥，也是他的親信心腹具仁垕來說，誰為朝鮮王，這其中的區別，卻是雲泥之分。

對面的建虜朝鮮聯軍都是色變。跨下戰馬都不安的躁動。

但多鐸已經不理他了。

像是感覺到了他的焦躁，胯|下戰馬不住的咆蹄。

兩個明軍按住阿山，另外兩個行刑，其中一個雙手舉起長刀，另一個舉起大聲公，扯開嗓子，衝著對面的建虜高喊道：「伊爾根覺羅·阿山~~~~建虜鑲和*圖*書白旗固山額真，屢次冒犯天兵，罪大惡極，今日惡貫滿盈，奉大明遼東先鋒將軍，周總兵官的軍令，斬！」

「啊！」

又喊：「具仁垕！鄭蘅！此時不動，更待何時？莫非死去將士的血肉，還不能讓你們警醒嗎？」

人心洶湧之中，白衣白甲，立馬大纛之下的多鐸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望著即將逼近的明軍大陣，目光閃爍不定。

李倧臉色煞白，跌坐在馬車裡，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

對面明軍大陣忽然傳出巨大的歡呼聲，像是發生了什麼巨大歡慶的事件。隨即軍士閃開通路，四個明軍拖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走了出來，雖然離得遠，看不清面目，但光潔的腦袋和腦後的辮子卻是清楚表明了他的身份，那不是明軍，而是一個建虜，只不過已經被剝去了甲胄，一時難以判斷身份。

三聲呼喊完畢，隨著軍中小鼓點的節奏，明軍大陣開始動了，五個步兵方陣在中間，兩翼散騎掩護，邁著整齊的步伐，踩踏大地，開始緩緩向對面壓去。

而此時。

現在，多鐸身邊還有一百名精銳白甲兵，六七百名有戰馬的建虜披甲步兵，將近兩千名漢軍旗步兵，和少量的蒙古騎兵，加在一起，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千人。而對面明軍雖然經歷了朝鮮兵馬的兩輪兵馬和炮擊，但損失並不大，敵我兵力二比一。

如果是過去，面對明軍，即便以一當十，多鐸也絲毫不會畏懼，但現在不同了，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對面明軍蓬勃的殺氣和己方士氣的低落，但是兩軍相接，他們三千人絕對是擋不住的。弄不好，就會是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隨後，多鐸一手抓李倧，另一手拔出腰間寶刀，環視左右，高喊：「決戰勇氣為先，勇者生，怯者死，想活命的，就隨本王一齊戰！來啊，擂鼓~~」

自太祖努爾哈赤起，阿山就跟隨做戰，鮮有敗績，想不到今日竟然被明軍生擒活捉，阿山都被生擒活捉了，跟隨他的那些白甲精銳和蒙古八旗的下場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