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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但感覺剛睡著，忽然就又被提了起來。

天亮了。

譚川心中更加警惕。

不用問，拴馬柱上的人剛剛經歷了一場烙鐵酷刑。

錢師爺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李率泰忽然不再問了。

「這是幹什麼？」譚川假裝驚慌的問。

錢師爺之後，李率泰身邊的戈什哈進入，和錢師爺不同，他們上來喝問：「別裝了，說，為什麼做南朝的姦細，誰是你的同黨？」

——照秦師爺所說，李率泰忽然到錦州，就是為查奸而來。

譚川像是膽虛，慌忙又磕頭：「回大人，其實，其實……」

這一夜，譚川李顯文等人都被關進了錦州大牢，一直審問到天明。

「二少爺，此人最是可疑！」

李率泰臉色微微一變：「事關重大，你可不能搞錯了。」

李率泰聲音不大，但說的自有威懾。

兩個戈什哈正在捉他。

「動刑！」

是軍情司索爾科！

眾人聽了都是嘆。

「還能幹什麼？過堂！」

……

難道是出事了？

不用問，這眾人簇擁之中的就是老漢奸李永芳的次子，一直被建虜器重，現在在建虜刑部任職，還擔著梅勒章京的李率泰。

——竟然真的是被李率泰搜出來了！

錢師爺轉過身，望著譚川，冷笑說道：「譚川，或者你根本不叫譚川，你瞞得過別人，但瞞不過我。我知道，你就是南朝隱藏在錦州，一直為南朝輸送情報的姦細！」

只留譚川和幾個看守軍士在原地。

……

抬頭時，正迎上李率泰炯炯的目光，急忙又低下。

大約半個時辰后，一大隊的軍士出現，將譚川李顯文等人都提了出來，全部

譚川起身。

……

黑暗中又傳出李率泰的聲音。

在他前行下跪的途中，中年人摸著下巴的山羊胡，一直在若有所思的觀察他。

其他的，譚川都不擔心。

……

譚川不知道索爾科的真名，但卻知道，索爾科是一個大明好男兒。

如果不是強自抑制，譚川一定會熱烈盈眶。

李顯文卻很硬，他不滿的嘟囔道：「李率泰只是刑部參政，咱正藍https://m.hetubook.com.com旗的一個梅勒，就算是查奸，也應該是佟都統查，哪輪到他？」

李率泰終於又說話。

譚川靜靜等著。

索爾科終究是不會屈服。

看了一眼之後，譚川迅速低下頭，以免被李率泰起疑。

一個戈什哈站在他面前，「溫和」地勸道：「何苦呢？你再這麼撐著，又有什麼意義呢？你死了，功勞都是別人的，連名字都不會留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招了吧，這些人中間，誰是你的接頭人？說了，你不但可以免死，而且宅子、女子，榮華富貴任你選，逍遙快活的過一輩子，何樂而不為，又何苦受這樣的罪呢？」

現場雅雀無聲，所有人都是驚駭，那一些跪在地上的女子，更是拚命捂著自己的口鼻，只恐發出一點聲音，但她們眼中驚恐的淚水，卻是忍不住的滾滾而下。

有人在黑暗處叫。

各種刑具森然排列。

李顯文驚的臉色發白，連連解釋：「我是玩的最多，但我就是玩，沒有做其他事情，青天明察啊。」

李率泰盯著譚川，一字一句地說道：「但如果有所隱瞞，哪怕一點，那就是罪了！」

「啊~~~」

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落入敵手！

……

再往前走，火把更明亮，場景也就更是恐怖，十幾個女子跪在中間，哭哭啼啼，一個血肉模糊，已經是看不出死活的蒙古商人，耷拉著頭，被捆在拴馬柱上，旁邊爐火熊熊，兩個漢軍旗的戈什哈撥弄炭火，將通紅的烙鐵夾出來看，隨即又塞回爐火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強烈的皮膚被燒焦的氣味，聞之令人慾嘔。

「絕不會錯，小的敢拿腦袋擔保！」

望著血肉模糊的索爾科，眾人都是驚恐。

鞭打的人終於是累了。

譚川微微抬頭，偷眼瞧去，發現那個山羊胡師爺正在李率泰耳邊低語。

「其實你是找姑娘來的，對嗎？」李率泰替他回答。

然後，忽然就沉默了下去。

那個像是死了一般的人，微微顫抖，慢慢抬起頭來。

李率泰驚喜轉頭和_圖_書：「確定？」

譚川小心回答，一個字也不敢錯。

這一下猝不及防，戈什哈竟然沒有能躲開，被唾了一個正著。

「說吧，你只要點點頭，指出那個人即可，然後就有榮華富貴等著你。」戈什哈繼續道。

譚川一次也沒有。

他清楚的意識到，雖然索爾科沒有屈服，未來也不會屈服，但李率泰卻好像已經斷定，索爾科的接頭人，就在他們幾人中間。因此，對他們審問不會停止，只會加劇。

看著那張模糊的人臉。

「這個……小的，小的是來看馬的……」譚川低頭，支支吾吾的回答。

一番指認，李顯文是她們最大的恩客，光顧的次數最多。

索爾科慢慢的抬著頭，眼神虛空的看著面前的戈什哈，就在戈什哈以為有希望的時候，他忽然「呸」的一聲，口中猛地吐出一口血水，正唾在了戈什哈的臉上。

被帶到前面之後，譚川不敢怠慢，左右拍了拍不存在的馬蹄袖，急忙向李率泰單膝行禮。

在審訊他們的同時，他們幾人的住處，一定會被挖地三尺的搜查，所有他們認識、認識他們的人，都有可能被盤問。

「你去過索爾科那裡幾次？你和索爾科關係怎麼樣？你們交談過幾次？那裡的姑娘，你最喜歡哪一個？你還知道軍官們誰去過索爾科那裡？」

譚川急忙叩頭：「是。小的不該來，以後再也不敢了，大人責罰。」

一個人正負手站在刑具前，悠然徘徊。

「我聽說，英親王將三貝子，四貝子都交給了你，令你傳授他們跤術，這麼重的擔子，你也有時間來逛馬市嗎？」李率泰盯著他。

……

是李率泰的聲音。

譚川苦笑的將經過簡單講述。

「澆醒他，讓他指認！」

最後對譚川說道：「老譚，你是英親王的人，他們也敢這麼對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火把光亮下，他滿臉是血，右邊眼珠子都快要被打出來了，整體模樣看起來十分恐怖。

譚川不說話，腦子裡面只是想一個問題：李率泰為什麼親到馬市？這其中，是哪裡出了紕https://www.hetubook.com.com漏？

「真的嗎？」李率泰聲音忽然又冷。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搜查和身份的查緝，依然沒有終止，周邊的肅殺之氣也越來越凝重，兵馬越來越多，看樣子好像是在馬市裡面搜出了什麼？

那個戈什哈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大怒，不過他卻也不敢私自處置，只轉身看向黑暗處。

譚川大氣不敢喘。

和他一樣，索爾科自從邁出長城，來到錦州，就已經是抱持了必死之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暴露，但卻絕不會向建虜屈服，更不會出賣軍情司的情報……

「讓她們指認！」

往馬市裡面趕，除了李顯文還假裝剛硬外，其他眾人皆是心驚膽戰，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我會查。」

譚川急忙再下跪，惶恐道：「絕無隱瞞，絕無隱瞞。」

「絕不會錯。」師爺回答。

譚川這才發現，李率泰和山羊胡師爺一直都站在黑暗中，正在觀察他們每一個人的表情。

忽然又大罵：「草擬奶奶的，老子是佟都統的人，你們敢打老子，哎呦，哎呦啊……」

譚川能聽見，隔壁的李顯文正在扯著啞皮嗓子叫嚷：「兄弟，都是正藍旗的，在同一個鍋里吃飯，何必這樣嚇唬我呢？」

一瞬間，譚川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和有了就義的覺悟。

如此酷刑之下，索爾科大約是撐不住了，說不得會將他這個接頭人說出來……

譚川假裝惶恐低頭。

還沒有到馬市中央，遠遠就聽見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走近了，在火把的照耀下，看見在一邊的拴馬石上，倒綁了幾個蒙古商人，也不知道他們犯了什麼事，此時正在被嚴刑拷打，皮鞭帶起血肉，一聲聲地慘叫如殺豬一般。

也就在下跪之間，譚川眼光一掃，發現站在李率泰身邊的，除了一干挎刀的戈什哈，還有一個穿馬褂、戴涼帽的中年人，看起來像是師爺一類的人物。

——她們都是索爾科的人，跟隨索爾科而來，但她們都是索爾科從其他蒙古商人手中買來的，並不知道索爾科的底細。李率和-圖-書泰派人問了半天，也沒有問出什麼。

戈什哈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楚送到譚川的耳朵里，他知道，酷刑之後的這種柔軟，最能說動人的心腸，一念之間，最堅定的信念，也可能會化成苟且偷生的虛弱。

大明軍情司不會派一個軟骨頭來做他的接頭人。

怎麼可能？是哪裡出了紕漏？

面色白凈，八字鬍須，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一身嶄新的藍色棉甲，頭上戴著高高的尖盔，坐在凳子里，表情冷酷，正仔細翻看被圈圍在馬市裡的人員名冊，翻動紙冊之間，他手指纖細，手指上的玉扳指清楚可見。

眾人驚駭，李顯文臉色也發白，譚川臉上「驚恐」，但內心裡卻是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如果索爾科說出他的名字，指向他，他立刻就會好不猶豫的跳起。

其人姓錢，原本是大明永平府的一個秀才，屢試不中，家道敗落，己巳之變時，被建虜擄到了遼東，分派到撫順李家為奴，因為識得幾個字，被李家高看，還賞給他一個老婆，從此就死心塌地為李家出謀劃策，為建虜效力。

不是李率泰，而是李率泰身邊那個山羊胡師爺的聲音。

雖然聽不見，但譚川卻能意識到，他們兩人低語的內容，一定是和自己剛才的回答有關。

有人說，早知道，該早點走就好了，又有人哭，早知道今天就不來了。

譚川被帶回馬廄。

兩個戈什哈押著譚川進入，將他按在地上。

正是錢師爺。

「可不是僥倖，漢人之中，摔跤能練到你這般地步的，實在是不多。」李率泰盯著譚川，話中似乎有深意。

他只擔心一個人。

……

「小的譚川，見過大人。」

……

「謝大人。」

黑暗中，有人在命令。

主審官正是李率泰的師爺。

李率泰帶人急匆匆的去了。

「我見過你。」半晌，李率泰忽然說道：「六年前，就在盛京城外的那達慕大會上。那一次，你得了第二。」

「娘的，不識好歹！」

最後更是追問譚川的身份來歷。

「是是，小的僥倖，蒙大人記得。」譚川道。

迷迷糊糊，疲憊不堪的譚和-圖-書川終於是眯了過去。

兩個戈什哈兇狠無比，他們拖著譚川離開牢房，穿過走廊，來到了一間半開放的審訊室。

隨即，跪在地上的那十幾個女子被拖了起來，就譚川李顯文等人，一一進行指認。

譚川也終於可以歇息一會了。不過他的腦子卻沒有停止轉動。

「如實回話就不是罪。起來吧。」

皮肉焦糊的味道直衝耳鼻，索爾科痛叫一聲，登時就暈死了過去。

李率泰立刻跳起：「走！」

李永芳死後，李率泰為李家的家主，錢秀才就更是賣力表現了。

……

錢師爺向李率泰彙報，然後將手指向了一個名字。

一桶涼水潑了下來。

「哈哈哈……」索爾科隨即大笑了起來，他笑聲震動空曠，充滿了嘲笑，表情更是不屑。

譚川沒有掙扎，平靜的任他們施為，目光望向錢師爺，哭道：「冤枉啊，小的不是姦細啊。」

李顯文等人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

又給眾人鼓勁：「怕個鳥？逛窯子又不犯法。咱是佟都統的人，就不信他能怎樣？」

譚川抬起頭，看向李率泰離開的背影——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交鋒，但他已經明白，李率泰怪不得能得多爾袞器重，看起來還是有些能力，不容易對付的。而李率泰臨走前的那一臉喜色，讓他心裏湧起了一股不祥的感覺。

沒有答案之後就是辱罵責打、動用皮鞭。

譚川的表情，和眾人一樣，同樣都是驚慌和疑惑，但內心裡卻是風起雲湧，大海咆哮……

聽到譚川行禮，李率泰抬起頭，目光犀利，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譚川。

立刻，站在爐火前的另一個戈什哈立刻用鐵鉗夾起那塊通紅的烙鐵，兩步來到索爾科面前，臉上帶著獰笑，在索爾科眼前揚了一下，用烙鐵通紅的溫度，將索爾科提醒，然後手臂下沉，猛地就將通紅的烙鐵壓在了索爾科的肩膀上。

這時，腳步聲響起，一個戈什哈疾步匆匆的來到，悄聲在師爺身邊說了兩句，師爺聽完大喜，立刻附耳在李率泰身邊進言。

在戈什哈的驅趕和命令之下，譚川李顯文等人在索爾科面前一字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