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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砰，幾十桿列成兩排的禮銃按照先後時序，噴出了一團團連續的火光。

睿親王府。

隆武帝單獨召見孫傳庭。

官道邊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聽完陛下所說，孫傳庭臉色肅然：「臣，明白了。」

就像是沒有了營養汲取的大樹，遲早會幹枯倒下。

因為朝鮮之敗，多鐸被連降兩級，現在只是一個貝勒了。

隆武帝端坐殿中。

義州錦州周邊的田莊被搗毀之後，兩地今秋顆粒無收，為了幫助兩地守軍渡過這個寒冷的冬天，大清不得不從盛京調運了百余車的糧草，分別送往兩地。

武英殿大學士，本兵，大軍統帥，薊遼總督孫傳庭進入殿中，大禮叩拜，平身，大聲回報此次出征的戰果……

「兵馬最少十五萬，糧草輜重給養，最少一年所需。」孫傳庭答。

多鐸大聲的勸說，堅決不同意。

明軍退兵了，錦州危機解除了，但阿濟格一點喜悅都沒有，只有一股股的冰涼，從前胸一直滲透到後背……

溫暖的暖閣里，氣氛卻是冰冷。

「糧草輜重之事，朕已經和蔣閣老議過了，朕心中也有一些謀划，明年七月之前，朕會將十五萬大軍，一年的糧草輜重全部給你備齊。」

原來是內閣首輔蔣德璟連同內閣諸臣，代表隆武陛下，出城十里，迎接班師歸來的將士。

當然了，王爵雖然降了，但多鐸依然是鑲白旗的旗主，是盛京的實力人物，也是多爾袞的左膀右臂。

「來了！」

最終，阿濟格壓住怒火，決定放棄。

蓋傘之下，幾十名官員排列如儀。緋袍藍袍一片。

阿濟格咬著牙，目光閃爍不定，就他內心來說，他太想追擊了，和明軍在義州城下僵持了兩個多月，一次痛快的大戰都沒有，臨了還讓明軍悄無聲息的退走，這不是他的脾氣，但想到孫傳庭的用兵和難纏，伏兵是必然，他又有些猶豫。

雖然有大玉兒和小皇帝的支持，多爾袞地位穩固，將豪格一系壓的抬不起頭來，但多爾袞心裏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不能hetｕｂｏｏｋ.com.ｃom振作大清的國勢，或者稍有疏忽，那些被他壓制的反對力量就會揭竿而起，將他啃的連骨頭都不剩。

萬勝，萬勝！

行禮如儀之後，隆武帝傳旨犒賞有功將士。

阿濟格鐵青著臉不說話，目光有意無意的掃了洪承疇一眼。

今冬的第一場雪正飄飄洒洒，銀裝素裹，整個王府都披上了一層白色的外衣。

百官兩側。

很快，一顆血淋淋地頭顱就奉上。

洪承疇靜靜等待，偶爾抬頭看向踱步的多爾袞。

此次孫傳庭帶兵出喜峰口，雖然沒有拿下義州，沒有為大明增添一寸土地，但卻是解救了數萬漢人包衣，削弱了建虜的國力和義州錦州的防守，眾軍也都得到了鍛煉，現在這數萬漢人都被安置在了大寧、喜峰口一代，孫傳庭又暫留王光恩、秦兵牛成虎部協助大寧防務，保證大寧地區的安全，加上側翼有哈刺慎右翼的保護，即便阿濟格心有不忿，想要報復大明，大寧也有足夠的兵力，進行自我保護和反擊。

隆武陛下聽的仔細，聽到高興處，他哈哈大笑，聽到戰事焦灼時，他靜目沉思……

多爾袞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屏退所有下人，聲音清楚的將自己的憂慮和決定，向多鐸所說。

……

多爾袞臉色和聲音都冷靜：「我沒有瘋。夜來思量，反覆思索，這是跳出隆武三面包圍、我大清重整旗鼓的唯一辦法，錦州義州兩地的田莊，已經被南軍破壞殆盡，今秋顆粒無收，數萬大軍的糧草都需要從盛京轉運，現在盛京的情況你也知道，自給已經不易，何有多餘的糧草，再撥給錦州？」

洪承疇沒有說話，但阿濟格已經從他的表情中，斷出了他的意思。

孫出庭滴酒不沾，算是饒過，其他將官大部分都喝醉了。

……

「所以，我們必須在多爾袞下定決心，要從錦州撤退之前，發起松錦之戰，令他不得不舉全國之兵來援。」

但奈何隆武不給他一絲一毫的喘息機會，遼南，朝鮮，現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m.cｏm在又加上了錦州……

……

多爾袞用盡了渾身的解數，為大清，為自己。

「今年孫傳庭雖然撤兵了，但他明年一定會再來，到時兵馬會更多，戰力會更強，隆武給他的支持會更多。與其最後錦州失守，兵馬喪于敵手，倒不如現在就撤退，將兩地駐守的兵馬調回遼東，加強遼陽瀋陽的防守，如此，我大清在遼南和鴨綠江兵力短缺的窘境，立刻就能緩解。安定鴨綠江，對朝鮮的懲罰之戰，也立刻就可以進行！」多爾袞道。

京師。

和此前在皇極殿的行禮如儀、天子威儀不同，此時的氣氛更加隨和，隆武帝一邊和眾將飲酒，一邊問起戰中的情況，眾將都知道皇帝是知兵之人，對答之間不敢隱瞞，將戰場上的一些對敵細節，一一講出。

洪承疇不由感嘆。

洪承疇低頭不語。

這大清來說，這無疑是禍不單行、雪上加霜。

……

「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朕不會加賦稅，不會從老百姓身上取，」朱慈烺微笑了一下，隨即肅然道：「至於朕為什麼改變，也是不得不啊，此次之戰，我軍搗毀了義州錦州周邊的田莊，兩地的糧草已經無法自給，建虜國力更是疲憊，對義州錦州的支援，已經是力不從心。朕擔心，多爾袞有可能會放棄錦州，收縮兵力，命令錦州守軍向遼東撤退。一旦錦州的三萬兵馬逃跑，我大明就失去了藉助第二次松錦之戰，一舉全殲建虜主力的絕佳機會，再想殲滅建虜主力，就得深入遼東腹地，往廣寧、遼陽、瀋陽走了，不但後勤補給的距離增大，而且地形也不為現在的將士所熟悉。」

——輔政王看起來地位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誰又知道，多爾袞承受了內內外外的多少壓力？這幾年來，內政外事皆不順利，大清最倚仗的軍事，更是連連失敗，多爾袞親自出馬也沒有能挽回，反而耗盡了國庫，將黃太吉多年的積攢，一朝罄盡。

……

「對我大明來說，從京畿hetubook.com.com從錦州運送糧草，路途遙遠，建虜從瀋陽往錦州運糧，也不近矣。」

……

洪承疇輕步退出。

……

——明軍撤退有序，悄無聲息的就走了，其必然已經是預防到了追擊，說不得布置了伏兵和陷阱，冒然追擊，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孫傳庭表面平靜，胸中卻是激動，在他看來，此次並不算大勝，只是小小的達成了戰略目標，削弱了建虜在遼西的力量，相比與消耗的錢糧，實在是當不起朝廷這麼隆重的歡迎。

那一來，大清錢糧困苦的局面，就會更加的嚴重。

才剛剛三十八歲啊。

巨壓如此，他要如何應對？

陛下如此恩遇，讓他無以為報。

「該死！」阿濟格憤怒的將馬鞭扔到了地上。

「因此，松錦作為決戰的戰場，遠比廣寧、遼陽、瀋陽更好。」

「黃太吉開疆拓土，你卻放棄錦州，此議如果成，你聲名掃地，這個輔政王，那就做不下去了啊。」

很快，多鐸就到了。

孫傳庭急忙起身離席，拱手跪拜，肅然道：「我大軍如果兵出山海關，收復松錦，建虜必舉全國來援，此乃是國戰，非準備齊全，絕不能輕出。」

隆武也微醺，不得不將和孫傳庭的對談改到了第二日。

……

走到半途，錦州派人來急報，就明軍已經撤圍松山，返回寧遠和山海關了。

持著長槍的軍士維持秩序。

「錦州義州……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王爺，追擊吧。」

乾清宮。

當孫傳庭的帥旗出現之後，兵部司禮官立刻大聲傳令：「嗚銃！奏樂！」

在這圍困松山的兩月間，明軍一次攻城也沒有，只是將松山周邊的田莊掃蕩一空，最遠處，甚至是到了錦州城外十里，現在明軍退去，松山周邊的田莊都化成了廢墟，幾十里無人煙了……

孫傳庭回答的很謹慎，也很保守。

聽完多爾袞所說，多鐸針扎一般的跳了起來，用一種驚駭的，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多爾袞。

與此同時，很多自發前來歡迎的京畿百姓，發出了一陣陣由衷的歡和圖書呼聲。

伊爾登請戰。

朱慈烺沉思：「現在京畿各處，從京營，秦兵，宣府，大同，昌平，密雲，玉田，薊州，大寧，寧遠，山海關，各處關防隘口，總兵力將近二十萬，戰時，我朝還可以徵調土默特、張家口塞外三部、哈刺慎右翼的蒙古騎兵，除去留守的必須，綜合算在一起，我朝可調用的兵力，最少有十五萬。」

青梅煮酒，縱論遼東戰略，這是隆武帝和孫傳庭又一次的長談。

十面大鼓同時擂動，嗩吶笙笛齊鳴嗎，同時奏響了《凱旋令》。

「陛下……」孫傳庭微驚。

「下官告退。」

「卿需要多少兵馬，多少糧草和輜重？」朱慈烺問。

眾將簇擁之中，緋袍紗帽，披著大氅，無比威嚴的孫傳庭緩緩走馬而來……

……

……

待洪承疇走後，多爾袞對親衛道。

「朝鮮小邦，背信棄義，自當懲罰。但錦州是大清歷經十數年，耗費兵馬錢糧無數，毫不容易才打下來的，更有松錦大勝的輝煌，如今，只是因為明軍破壞了那裡的屯田，你就要放棄。朝臣不會同意，豪格他們更是不會同意！」

多爾袞仰天長長嘆息一聲，閉上眼睛，痛苦無比地說道：「本王明白了……先生一路辛苦，去休息吧。」

「縱觀此戰，建虜疲態盡顯。卿以為，我大軍何時可以兵出山海關，收復松錦？」

下午，隆武帝在武英殿宴請出征的副總兵以上將官。

多鐸震驚的聽著，臉色漸漸平靜下來，他知道，十四哥說的有一點的道理，但是放棄錦州之事，他還是不能接受。

旗幟飄揚。

「這些年整頓下來，各處實兵實將，絕沒有空額。」

孫傳庭點頭，他即是軍機，也是內閣，對於大明的府庫錢糧，再是清楚不過了。

皇極殿。

……

到現在，他徹底明白，明軍這一次攻擊，不是為攻城略地，而是為了破壞大清在義州錦州生存的根基，沒有了田莊，沒有了漢人包衣，義州錦州這數萬的軍隊，加上幾萬的蒙古人，他們的吃穿住行，都需要全部從盛京獲取。

「和_圖_書所以，兵馬是不缺的，甲胄裝備也齊全，現在缺的是糧草輜重。」

多爾袞倏的站住腳步，眼神痛苦的看向洪承疇。

他雖然老眼昏花，但居然也清楚的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多爾袞的鬢間竟然也多了几絲的白髮。

洪承疇起身，不回答，只是哀戚的看著多爾袞。

詳細談論了整兒戰事的經過、縱論各部強弱和新式火器使用心得之後，朱慈烺問。

義州錦州之戰，雖然以孫傳庭的撤退而告終，看起來大清守住了義州和錦州，好像是戰事的勝利者，但在洪承疇和多爾袞這樣的明眼人看來，這分明就是一場敗仗，在明軍的壓迫下，不論軍事還是民事，大清在這兩地，都已經是舉步維艱了。

「所以哥，錦州不能棄啊。」

「便宜他們這一次，全軍拔營，返回錦州！」

等到明年開春，估計還得運送更多的糧草到這兩地……

瀋陽。

「什麼？放棄錦州義州？十四哥，你瘋了嗎？」

「大軍無糧則敗。」

多爾袞負手來回踱步，臉色寒霜。

多爾袞眼中閃過痛苦，但聲音卻毫無猶豫：「現在如果不棄，等到明年，孫傳庭捲土重來，大軍包圍錦州，我們救還是不救？如果救，必然是要傾國而出，但朝鮮和遼南，還有大量的明軍呢，他們一定會趁勢攻擊我復州和鳳凰城。留的兵馬少了，守不住這兩地，留的多了，又救不了錦州，到時我我大清必然左支右絀，無可為繼，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是滅國的大危，因此，我不得不有所決斷。我作不作輔政王，不重要，但如果猶豫不決，斷送了錦州的兵馬，致使大清墜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那我就萬死莫恕了！」

次日。

「去請豫貝勒。」

正是剛剛從錦州返回的洪承疇。

一個穿著建虜二品官服，藍寶石頂戴及單眼花翎的乾瘦老者，眼有風塵，正坐在下手，恭恭敬敬的等待。

一場宴席，君臣盡興。

明軍撤走，阿濟格自然也就沒有了繼續留在義州的理由，松山被圍，錦州還空虛呢，於是他急急下令拔營，返回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