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卧底變夥計
許多多依舊在邊上練字，鄭遠東在幹活……
杜賀尷尬的道：「小娘子說和郎君打賭呢！」
鄭遠東搖頭，然後點頭，自嘲道：「興許我該喝個爛醉如泥，如此……方能忘卻了那些悲傷和煩惱。」
許多多開始練字。
鄭遠東神色平靜。
第二日，賈平安帶著兜兜出門，賈昱的眼中多了艷羡之色。
做卧底做到翻臉的程度，堪稱是前無古人。
從卧底變成了主事，這個誘惑大不大？
鄭遠東就這麼坐到了天明。
老夫無愧於心！
——聽聞遠方有你，動身跋涉千里。
他想到了許多多，鄭遠東以前最喜歡去那裡，也不知他失蹤后許多多會如何。
玄奘微微點頭。
蘇荷正摟著兜兜給她講故事，聞言問道：「夫君，你要去種地？」
隨後帝后離去。
「走！」
賈平安看了許多多一眼。
賈平安婉拒，隨即告辭。
「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
大堂內擺放了些蒲團，玄奘坐在對面，身後有一群僧人侍立。
李治看了賈平安一眼，隨即繼續聽玄奘說法。
數十僧人齊聲念誦玄奘法師翻譯的心經。
可天下之大，我該去何處？
僧人一愣，「可我等追求的乃是至高無上的成就，超脫了紅塵俗世……」
賈平安想了想，前世今生一起在腦海里混合著……
「臨去前，他一一和兒孫告別。最後說，本想苟活一陣子，但卻擔心先帝會笑話他，於是便要了毒酒。當時抓捕他的人就在外面看著，未曾阻攔。」
種地也好啊！
「下次帶你！」
可時至昨日他才知曉，原來這一切只是夢幻。長孫無忌早就知曉了他的身份，可依舊留著他。否則只需一個意外，就能讓他消失在這個世間。
「坊正說的，說是大奸臣謀反，被陛下明察秋毫，明鏡高懸……給察覺了。」
僧人舉了幾個例子，皆是拋家棄子出家，最後成為一代名僧的事兒。
這便是紅塵牽絆。
玄奘平靜的道：「生便是死，死便是生。」
賈平安突然笑了，「和尚卻忘記了……追求什麼成就本就是一件虛無之事，也是慾望的體現。你身具慾望，出什麼家？成什麼佛？」
這便是黑歷史！
這一刻再無什麼哪一派。
「我閨女竟然這般堅定？如此你可去給阿寶那裡清掃一番，清掃乾淨了我便帶你去。」
「阿姐饒命。」
僧人突然贊道：「心安寧便是方外，貧僧卻是貪嗔了。武陽公竟然這般有靈性……法師，可能收他為弟子？」
兜兜態度堅定。
靜室中，玄奘和他相對而坐，神色輕鬆的道：「自從見到阿姐之後，我每月都去信一封，阿姐也有書信給貧僧……武陽公可覺著僧人不
和圖書該眷戀紅塵俗世。」說病了？
身後，僧人遺憾的道：「武陽公果真是靈性十足，可惜卻貪戀紅塵。」
不知何時他竟然來到了鐵頭酒肆。
他走出家門，茫然在街上遊走。
……
唯有一種可能。
「看你意猶未盡，可道來貧僧聽聽。」
長孫無忌沒了，他的職務是長孫無忌私人的幕僚，自然也就沒了。
武媚的眼危險的眯著……指指側面的蒲團。
眼前的鄭遠東穿著夥計的衣裳在擦案幾，乾的很起勁……案几上有一塊頑固的污漬，他正在鍥而不捨的擦拭。
鄭遠東舉袖擦去淚水，聲音沙啞地問道：「為何？」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鄭遠東低頭看看身上的衣裳，笑道：「我此後就是鐵頭酒肆的夥計了，武陽公下次記得來光顧生意。」
……
鄭遠東點頭，「相公從不乏勇氣。」
悲傷殺人，令人痛不欲生。
有人敲門。
長孫無忌想通過他，把自己的言行傳給皇帝。
「若是人死如燈滅，那就該是逝者已矣，生者還得繼續努力的活著。」
「但凡不去，便拿下，綁著去。」
好好活著！
「那就喝酒吧。」
武媚卻低聲念誦了出來。
那些排水溝臭烘烘的，裏面千奇百怪的東西都有。有的東西見到就想作嘔。
玄奘不喜歡長安城中的氛圍，一心只想去嵩山少林寺翻譯經文。那裡離他的家鄉偃師緱氏也很近。
「悲傷？」許多多很是好奇。在她的眼中，鄭遠東就是個……怎麼說呢！喜歡暗搓搓的炫耀自己的文采，炫耀自己的高瞻遠矚。他怎麼會遇到了這等事兒？
鄭遠東茫然回頭。
「相公！」
賈平安不會，無聊至極的看著那些僧人。
李治垂眸，嘴唇微微顫動。
住所里，鄭遠東跌坐著。
「鄭先生！」
你的辯才真心不夠好啊！
呵呵！
「可在神靈的眼中，人類也是無知無識。這等所謂的大道，實則也是一種世俗。」
「你那個高僧……」
賈平安去尋鄭遠東撲了個空，家裡的東西一樣不缺，也看不到破壞的痕迹。
「譬如說在豬羊的眼中，人類追求的可是大道？」
賈平安含笑看著兜兜笨拙的清掃馬圈，阿寶在不斷挪動。
賈平安說道：「其實，修鍊來修鍊去，不過是謹守本心罷了。心安寧便是方外，心亂如麻，哪怕是在深山老林中亦是鬧市。」
出家？
晚些念誦完畢，李治感謝了玄奘，並賞賜了不少東西。
連段出糧都很是不滿的道：「小娘子這般晶瑩剔透的人兒，就該養尊處優，郎君……這是兒戲。」
怎麼避過這一劫？
權力鬥爭從來都不是請客吃m.hetubook.com.com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人怎麼失魂落魄的？許多多站在酒肆的外面，皺眉看著他。
「僧人追求解脫，如何解脫？便是斬斷對紅塵俗世的眷戀，斬斷各等慾望的誘惑……可人就是人，就算是做了神靈，你也得有父母親人，也得懷念那十月懷胎的恩情，懷念那咿咿呀呀時父母親人的愛，那種毫無保留的愛，才是人一生中最值得珍視的。」
賈平安老老實實地道：「三年多以前吧。」
你覺著老娘好哄？武媚鳳眼含煞。
「走，咱爺倆進宮。」
「武陽公近來如何？」
袁進欠身，「從四年前你到了相公的身邊之時，相公便知曉你的來意。」
這樣做，把妻兒親人當做是了什麼？
二皮臉！
賈平安趕緊婉拒，「家中已有了妻兒，卻不好出家。」
皇帝……這是知曉我和鄭遠東之間的狼狽為奸了？
賈平安乾咳一聲，「老沈，不必去了。」
他也不要菜，就這麼舉杯痛飲。
他雙目紅腫，眼神茫然。
鄭遠東看著這個酒肆，突然問道：「你這裏可缺人手？」
「酒是能令人忘憂之物。不過醉后醒來，這人卻是會越發的悲傷。」
「……心中不寧，可念誦心經，每日念誦不輟，有不可思議的感應……」
可那活沒法說。
鄭遠東步履蹣跚的進了酒肆。
臨走時他突然問道：「法師為何不再懇求去少林寺了？」
「臭烘烘的，你經不得。」
賈平安很是詫異，「你若是回到陛下那邊，少說能做個主事。」
門被推開，鄭遠東家中伺候的男僕袁進進來。
這樣的人為何退縮了？
許多多搖搖頭。
那妹紙……其實也不錯啊！
玄奘並未念誦，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兜兜興高采烈的，一路東張西望。
「咱正好尋你有事。鄭遠東就在裏面？」
許多多一邊寫字，一邊平靜地說道：「因為我知曉阿耶去的時候，定然最擔心的是我。我若是悲痛欲絕，從此渾渾噩噩，阿耶的在天之靈定然會心急如焚。」
這是什麼一個意思？
邊上的一個僧人詫異的看了玄奘一眼，「法師，他不是方外人，還年輕。」
「這人難道是老老實實地被帶走了？」
「你莫要褻瀆高僧。」沈丘不滿的道：「是玄奘法師。對了，今日陛下要去大慈恩寺，玄奘法師將會為陛下說法，皇后叫你去。」
許多多點頭，「缺，有些兄弟被我勸著成家立業，做了正事。如今酒肆里差人手。外面的事情也差人手。」
這話怎麼有些像是後世網上的那些口水話呢？
「緣分？」沈丘大有深意的道：「咱曾聽高僧說法，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便是和*圖*書天註定，有人對面不相識，有人卻跋涉千里而來，從此成為至交。」
沈丘搖搖頭，問道：「武陽公為何與鄭遠東攪和到了一起？」
她繼續練字。
既然出家，還爭奪不休，還爭辯不休……那出個什麼家？
「他身心俱疲，只想平靜度日。」
賈平安壓住心中的不安，點點頭。
叩叩叩！
鄭遠東的聲音毫無生氣。
賈平安到了鐵頭酒肆，一進去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玄奘搖頭，「貧僧十歲便隨著兄長去了洛陽，心思純凈，這才能剛猛精進。武陽公若是願意……」
聽這麼一個年輕人說方外和俗世之間的抉擇，還不如去翻譯經文才是正經。
「善哉，善哉！」
他乾咳兩聲，兜兜抬頭，臉上竟然有污漬，歡喜的道：「阿耶，我掃乾淨啦！」
晚些，二人在角落坐下。
玄奘含笑道：「每次和武陽公交談，貧僧總是受益良多。你我眼中的大道，在他人的眼中不過是小道，是個笑話。」
「咳咳！」
「是，不過卻不是親人，但我卻格外的悲傷。」
老鄭，你莫要怪我……我不是忘記了你，而是想著等長孫無忌去了之後再來，如此不招惹耳目。
鄭遠東抬頭，笑道：「武陽公，久違了。」
賈平安瞬間想到了妻兒，想到了高陽和賈老三……還有那些人……阿姐，李敬業……
不管是長孫無忌還是皇帝，都對鄭遠東和他的那些把戲哂然一笑而已。
隨後便是念誦經文。
呃！
窗外漸漸暝暗，落日消失在天邊。風，一陣陣吹動著窗欞。
武媚冷著臉。
兜兜歡呼，隨即一溜煙就跑了。
那時候他還洋洋得意，覺著自己手段高超，竟然能瞞過先帝的重臣……
「陛下令他出任禮部主事，咱這便去尋他。」
轟隆！
武陽公竟然這般善辯？僧人無言以對，面紅耳赤的道：「這話……這話……」
「小賈！」
「我接著要做什麼？」
「進來。」
去了大慈恩寺，阿姐弄不好能踹死他。
「小娘子，這裏臭，還是趕緊出來吧。」
「老沈，我肚子疼。」賈平安捂著肚子，一臉痛苦之色。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影帝上身，絕對的滿分。
許多多又開始了練字。
賈平安揉揉他的腦袋，把兜兜抱上馬背，隨後上馬。
怎麼可能？
許多多停筆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悲傷呢……便要哭出聲來。當年阿耶被人捅死了之後，我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差點哭瞎了，隨後就舒服了許多。」
「這是作孽喲！」
賈平安出了平康坊，沈丘在外面等他。
王老二一臉心疼，「小娘子，你出來，那個……小魚，你去掃。」
兜兜跑過來，抱著他的大腿hetubook.com.com央求。
僧人皺眉，「不斬斷這些，如何能有成就？」
「吃喝，沒玩樂。順帶做了些好事。」
賈平安去了前院。
李治點點頭，武媚把賈平安拉到了邊上，一陣劈頭蓋臉的呵斥。
「我不出，阿寶，你抬腿，我要掃下面。」
賈平安瞬間脊背汗濕。
袁進彷彿沒看到，他平靜的道：「你的一舉一動皆在相公的掌控之中。五日前相公把我叫了去，讓我轉告你……告訴遠東，好好活著。」
玄奘的聲音不高不低，而且很平和，壓根聽不出多少情緒來。
回到家，賈平安急匆匆的道：「蘇荷，趕緊給我尋一身舊衣裳來，要快穿破的。」
「長孫無忌去的很從容，一杯毒酒下去，頃刻間便去了。」
一群百騎出現了，有人的手中竟然拿著繩子，神色古怪的看著賈平安。
第一年長孫無忌對他尋常，第二年便好了許多，更是經常把他留在身邊，辦事也不避諱他。
賈昱問道：「阿耶，聽聞死了個大奸臣？」
僧人笑道：「豬羊無知無識……」
邊上的小馬駒蹭啊蹭，把腦袋往兜兜的臉上蹭。
玄奘指指裏面，和賈平安進了大慈恩寺。
賈平安此刻才知曉，原來自己和鄭遠東的交往就在李治的視線中。幸而他的言行並無差錯，問心無愧，這才放了他一馬。
要不……
超級大！
鄭遠東猛地幹了杯中酒，閉上眼睛，淚水從眼中噴薄而出。
做玄奘的弟子是全天下僧人的夢想，但玄奘卻很是謹慎。
這是造勢，李治未必想那麼做，可長孫無忌畢竟是他的親舅舅，既然對他下了狠手，就得找個借口，否則史冊上怎麼寫？
「你和那個鄭遠東何時相識？」
玄奘搖搖頭。
「你們這……也好。」
你的控制晶元這是……把皇帝那邊的徹底扔掉了？
賈平安笑道：「緣分，這都是緣分。」
兜兜叉腰，「不要，我就要自己掃。」
鄭遠東呆在那裡，不知過了多久，他拱手道：「多謝。」
「嗯！」
許多多歪頭看著他，突然微笑，笑容……若是賈平安來了，定然說這笑容格外的治愈。
賈平安覺得這樣也不錯……記得原先的歷史上他是被發配去了黔州。李義府派了袁公瑜去黔州審訊長孫無忌，隨即便自縊了。
可一個孩子怎麼掃？
「半年前……」
很有愛的一幕。
李大爺策馬過來，看了一眼兜兜，「怪道老夫說怎地你今日不對，臃腫了，原來是帶了個小娃娃。小兜兜，可還記得老夫？」
「什麼意思？」沈丘眯眼。
「阿耶，帶我去。」
長孫無忌能被先帝許為自己的第一功臣，不管是文治武功皆非是泛泛。鄭遠東在他的身邊數年，他既然早就和-圖-書察覺了，為何不疏遠？
玄奘送走了帝后，回身問道。
沈丘幸災樂禍的道：「皇后說了，但凡不去……來人！」
「袁進，你且去吧。」
杜賀帶著一干人正圍著馬圈，馬圈裡傳來了阿寶不安的聲音，彷彿是遇到了魔頭。
「你等還能坐視兜兜干這等活？」
鄭遠東霍然站了起來，眼神警惕，目光掃過牆壁上掛著的橫刀。
我命休矣！
李治要滅口？所謂飛鳥盡，良弓藏。鄭遠東這個卧底的使命結束了，為了封口，李治令沈丘痛下殺手。
這是逼迫他自縊的吧？
——帝迫無忌飲鴆自盡！
「老鄭？」
沈丘彷彿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只是眼神不大對，竟然帶著譏誚之意。
賈平安老老實實地坐在側面，衝著阿姐笑了笑。
李治很是好奇他為何偃旗息鼓了……玄奘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否則也不會發下宏願去天竺取經。那一路歷經了無數艱難險阻，但他卻從不退縮，披荊斬棘到達了天竺。
再持續下去賈平安就要引發眾怒了。
賈平安看著他，「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能！」
「鄭先生！」
僧人也是父母生養的。
鄭遠東吸吸鼻子，「若是人死如燈滅呢？」
玄奘淡淡的道：「此等人未來必然是出將入相，大好前程。貧僧第一次見到他時，便覺著他靈性十足，和周圍人等有些格格不入，恍如遺世而獨立。看似言笑晏晏，可卻疏離。今日再見他，卻已然融入一體，可喜可賀。」
還有什麼……我吹過你吹過的風，這樣算不算相擁。
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
大慈恩寺是皇帝當年為了文德皇后監造的，堪稱是皇家的御用寺廟。
「陛下並未準備滅口。」
……
鄭遠東笑道：「那也不錯，至少能忘卻一夜也好。」
後世物慾橫流，賈平安所見到的方外人大多更像是生意人。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本質就是個好人。
「相公！」
鄭遠東的臉頰微微顫動。
他艷羡的看了賈平安一眼。
賈平安面如土色。
王大娘抱著兒子來串門，見到粉雕玉琢的兜兜在清掃馬圈，一群護衛在邊上圍觀，不禁氣不打一處來。
「不去！」
阿姐得知自己和皇帝的卧底竟然攪在了一起，怕是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僧人也是人。」
沈丘就在這，他忠心耿耿，定然會實話實說。
「要飲酒嗎？」
「誰說的？」
賈平安到時，帝后正在聽玄奘說法，大概率聽了許久了。
武媚咬牙切齒的道：「你這是作死。陛下的人你竟然……宮中有個地方堵塞了，明日你去疏通。三日，不通……便痛！」
他雙手捂臉，痛哭失聲。
「我……我能幫忙。不，我能做事。」
佛門也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