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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昕涎著臉道：「舅父，如今我跟著賈郡公讀書，上進了許多。」

他只覺得心跳如雷，眼眶發熱，「孫……孫先生？」

孫仲也不解釋，「只管等著。」

幾個兒子和兒媳都在，按照大唐的規矩，只要他在一日，兒孫們都不得有私財，更不得分居。

他只想借些錢，然後自己去尋了有名的醫者來給孫兒治病。

「有臉沒臉都說出來，我自會判斷。」

郭昕晚些去了吏部，尋了舅父吏部侍郎程遠澤。

「我說過了賈家要做的是百年老店，何為百年老店？味道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什麼？做出來的茶葉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西門在朱雀街邊上，也就是在城門不遠處，一旦車水馬龍熱鬧起來，進出很不方便。

黃二就是神漢，說是自己能驅邪，能驅除煞氣，在坊中倒也有些威望。

黃二起身過來，眼中全是輕蔑，「此刻你改主意還來得及，否則你的那孫兒怕是……」

「阿耶，亮兒……」

先生學問高深，本以為人也就那樣……可沒想到啊！

若是做錯了事情卻依舊認為自己是對的，那不是寵愛，而是縱容。孩子長大後會覺得自己不會錯，錯的只是這個世界。

孫仲用肩膀推開門，見杜賀在不遠處。

一個兒媳說道：「說是要好醫者，可好醫者咱們家卻請不起，那診金……怕是要把屋子賣了才行。」

「阿耶。」

隨行的護衛進家了，外面就只剩下了賈平安和孫仲。

「你這孫兒可是愛吃生食？」

孫仲走過來行禮，賈平安頷首，「小魚你們進去。」

可沒想到的是，郎君竟然把孫先生請來了。

作為一家之主，他必須要一碗水端平，否則遲早會生出亂子來。

「是是是。」

孫思邈點頭，「這便是煩熱的毛病沒有及時處置引發的後果，老夫這裏開些葯，回頭給孩子煎熬了吃，三日後若是好了就停了，再仔細將養數日即可，不過切記不可再胡亂吃那些生冷食物。」

「人浮於事。」

「進來，門沒關。」

兜兜殷勤的過來，「我幫你牽馬吧？」

孫仲進去看了一眼孫兒，出來時神色平靜。

那些人都在嘆息。

「什麼仗義執言？」

孫仲坐下問道。

「阿耶，要不……把家裡的值錢東西賣一些吧？」

其三就是手術后的收尾和護理，這個更重要，弄不好病人沒倒在手術床上，卻倒在了術后感染上……」

孫仲毫不猶豫的把孩子抱起……七歲的孩子不算重，但對於孫仲而言卻不輕。

「郎君說你馬上就來，就給你留了門，m.hetubook.com.com去書房吧。」

這等扛抱就是體力活，講求的是韌性。

小棉襖覺得委屈了，就坐在門檻上等著阿耶。

「老夫知道了。」

兜兜仰頭，「阿娘生我的氣了。」

他就站在大門外看著坊門方向。

他一路緩緩進了道德坊，賈平安已經去上衙了。

亮兒雙目無神的看著這裏，虛弱的道：「阿翁……我疼。」

郭昕笑著起身，「先生此次仗義執言令弟子敬佩之至。」

孫思邈把手指頭搭在他的脈搏上。

「學問只是其一，要緊的是學到做人的道理。」

賈平安覺得國子監的衰落是有道理的，「你這等人多了，國子監自然就衰落了。」

賈平安擺擺手，「趕緊滾蛋！」

孫仲低頭對亮兒說道：「裏面的是郎君，亮兒乖一些……」

「疼？」

第二日他吃了早飯，隨即出門。

程遠澤眯眼看著他，緩緩喝了口茶水，「太子那番話衝動了，此事應當緩緩行之，可陛下終究不能坐視，老夫斷定陛下和法師之間為此事溝通過，興許是曉之以理，也許是暗自威脅，法師就站出來，一番話解決了大唐的一個大危機……」

「老夫晚些出去一刻。」

這個老紈絝。

黃二和幾個閑漢蹲在那裡聊天，見他來了就喊道：「孫仲，當初你從軍中歸家時我就說過你殺人過多會有報應，你卻不信。你看看，你那孫兒這不就病倒了，請了醫者也治不好……你若是當年捨得給錢，我早就把你身上的煞氣給驅散了……」

她雙手托腮，氣鼓鼓的坐在那裡，聽到馬蹄聲回頭，見阿耶來了，就歡喜的沖了過去。

孫仲看了他們一眼，「安生。」

一個兒媳在裏面說道：「家中就那麼多家什呢！不是我們心狠，若是真能治好了，別說是家什，就算是把陪嫁的那些都賣了也願意，可那些醫者一來看看亮兒就沒了話，給錢給葯，可那葯吃了半點用處也無……」

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時，孫仲緩緩走過去。

郭昕一怔，「先生卻錯了。弟子在國子監也沒禍害學生，那些學生……先生不知，那些學生大多都是富貴人家出身，甚至有俱是高官子弟的學校。

「國子監那邊說你整日浪蕩！」

孫仲腳步蹣跚的回到了家中。

孫仲點頭。

「這裏……還是這裏……」孫思邈按壓著。

法師，咱們說好的保密呢？賈平安滿腔悲憤，卻微笑道：「這些只是尋常事，哪裡值當琢磨？」

順著東西向的主幹道往前，前方左邊的巷子進去百餘步，再往m.hetubook.com.com右就能到家。

孫仲點頭。

望聞問切，加之經驗的輔佐，孫思邈很快就確診了問題。

「醫者如何說？」

「那一夜先生坐著馬車去了大慈恩寺，和法師密談了許久……第二日法師就出面說了那番話。」

滌煩茶屋的管事金多不但要忙碌于生意，還得要不時來茶坊看看。

……

「左右疼不疼？」

兜兜垂頭喪氣的哦了一聲。

郭昕聽課很認真，他本在算學里聽課，此刻來賈平安這裏不過是開小灶罷了。

半個時辰正好。

「你且回去……」

孫仲把孫兒抱過去放下。

這便是世仆了。

郭昕的母親是程遠澤的大姐。大姐大了他許多，長姐如母，從小就是大姐教他識字，帶著他玩耍……所以姐弟感情很深。愛屋及烏之下，程遠澤對這個外甥也多了些照拂。

「把亮兒弄起來。」

這活脫脫的就是熊孩子！

「阿耶，能有什麼辦法？屋子不能賣，家中……哎！」

目送她進去，賈平安把韁繩遞給徐小魚。

賈平安去了人蔘酒坊看了看，一進去就是一股子人蔘酒的味兒，很濃郁。

「哎喲！就是這裏。」亮兒蹙眉。

孫仲吸吸鼻子。

兒孫們不解。

「開刀是很艱難，不過許多病症不開刀就只能等死，所以再難也得去琢磨。

郭昕得意的道：「國子監的公事並不多，人卻不少……」

郭昕笑道：「先生那一夜去求見法師，隨後一番話讓法師欣然站出來為蒼生說話。

「不用，你還小。」

面對女兒他總是沒法板著臉。

孫仲不知賈平安為何這般問。

有人邀請賈平安喝一口，賈平安搖頭，「秋季喝這個太燥熱。」

賈平安指指孩子對孫思邈說道：「這便是我說的那個孩子，孫先生把治病救人視為本分，我就不謝了。」

「沒有。」兜兜馬上就辯解道：「阿耶你上次說什麼鯰魚效應，我就想著家裡的魚懶洋洋的不肯動，擔心它們會死了，我就拿著竹竿去拍……」

程遠澤很是惱火。

孫仲聽的滿頭霧水，杜賀乾咳一聲，「郎君，孫仲來了。」

「你這是抱他去尋醫者？我告訴你，整個長安都沒人能治好他！」

程遠澤一怔，「什麼消息？」

「見過郎君。」

「哪裡疼？」

賈家。

程遠澤板著臉。

「郎君嘗嘗？」

孫仲心中一冷。

孫仲抱著孫兒進去，就見賈平安和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相對而坐，案几上兩個茶杯還在冒著水氣。

孫仲嘆息一聲，「老夫沒臉……」

外面進來一個小吏，程遠澤吩咐ｗｗｗ.ｈｅｔuｂｏｏk.ｃｏm.com道：「去問問。」

這話誇張了，但因為一個孩子把一家子弄的不可開交。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那只是侄子。

「守身如玉是你這般用的？」

「阿娘，我釣了好些魚。」

「半個時辰后把孩子送到此處來。」

「國子監就這般縱容你偷懶？」

孫仲目不斜視的抱著孩子出去。

賈平安隨口問道。

管事點頭，「莫要亂跑。」

這些人飛鷹走馬自不待言，平康坊更是他們的第二個家……弟子還曾告誡過他們……喝酒可以，嫖多了卻會變蠢。」

晚些他抱著孫兒出門，回身看著賈家一言不發。

一回家兜兜就睡意全無，歡天喜天的去顯擺。

「小腹。」

孫仲進了茶坊數年，話少的可憐，也從未求過什麼。許多倖存能歸家的老卒都是如此。

「先生辛苦，要不……弟子請先生去平康坊一游？」

金多把賈平安送到大門外，目送他遠去，回身贊道：「有郎君掌舵，這生意只會越做越大。」

「阿耶，你抱著亮兒去何處？」

賈平安覺得這貨也算是個異數。

「舅父這幾日為太子的危機憂心忡忡，可知是誰解決的？」

孫仲點頭，「回來了。」

「又惹禍了？」

郭昕拱手，「先生高風亮節，弟子卻是服氣了。」

一路到了書房，就聽裏面有人說道：「開刀倒是有些記載，不過難之又難，不小心就會把人給弄死了……」

「古怪！」

賈平安進去看了一圈，對茶坊的管理提出了些要求，金多就差拿出紙筆來記錄。

賈平安看到了緩緩走來的孫仲，就說道：「好孩子做錯事了要道歉。」

地上有席子，亮兒躺在席子上，看著邊上的書櫃里放滿了書籍，邊上有一幅畫，畫的好像是在山上祭祀什麼，好多軍士，好多貴人。其中一個貴人……那不就是這位郎君嗎？

後世多少百年老號都翻了船，有的是跟不上時代，但更多的是掙錢快了，覺著消費者都是傻子，良心也丟在了一邊，最終坑來坑去，把自己給埋了。

我高風亮節……法師那邊有人泄密，這些那些方外人要把我恨之入骨了。

「是。」

高陽那個憨婆娘大概率正在扎小人，一邊扎一邊咬牙切齒的說他的壞話。

孫仲嘴唇微動，「當年在沙場上都說完了。」

秋風已經涼了，他就站在秋風中，臉上的皺紋宛如溝壑，裏面全是歲月。

孫仲點頭，他一路把孫兒抱到這裏，身體早就扛不住了，只是一口氣在撐著，若是開口說話，那口氣就泄了。

「外面都有了消息先生還不知https://www.hetubook.com.com嗎？」

亮兒的父母終究忍不住了。

金多贊道：「郎君此話讓我也精神一振，只願我能再為郎君效力五十年，等我去了，就讓兒孫繼續為小郡公效力。」

孫仲單腿提起來頂住下滑的孫兒，左手努力抱著，騰出右手來敲門。

一家子嘆息，愁雲慘淡。

「讓他進來。」

孫仲擺擺手，「明日老夫去想辦法。」

郎君會在一個時辰不到后回來……

孫仲點頭，「亮兒煩熱，總是喜歡吃些生冷的食物。」

程遠澤點頭：「老夫怎地不知？那賈平安做事衝動，不留情面……」

賈平安有些臉黑，郭昕趕緊解釋道：「先生不知，嫖多了弟子第二日就有些昏沉，所以弟子在來道德坊之前的兩日都會守身如玉……」

若是可以，他甚至能下跪，甚至願意用自己這條老命來換取孫兒的康復。

孫仲欲言又止，賈平安說道：「昨日我見你幾度看著我，可是有事？有事徑直說了。」

「能。」

難就難在一個是感染，所以環境一定要乾淨，消毒要跟上；其二就是動手的醫者一定要對人體頗為了解……我覺著應當弄些死囚什麼的來解剖，讓醫者熟悉人體構造……

「阿耶！」

「生意越發的好了，咱們弄了便宜的炒茶，這一下就搶走了許多生意。不過不少人家都在琢磨咱們的炒茶，也有了不少，不過味道比咱們家的差遠了。」

兜兜淘氣，早上起來就拿著一根細竹竿拍打著水池，說是要尋找昨日釣到的那些大魚。那些魚兒被她追的滿池子跑，一時間鬧騰不休，就被蘇荷說了幾句。

「舅父可知先生之事？」

「見過郎君。」

到了茶坊，孫仲尋了管事。

程遠澤心中一震，「果真如此？來人！」

孫仲把孩子抱出去，沒多遠就被黃二看到了。

金多進去。

賈平安下馬笑道：「這是怎麼了？難得坐在門口迎接阿耶，你大兄呢？」

老紈絝笑的很是猥瑣。

他慢騰騰的進了西門，有熟悉他的就打招呼。

孫仲慢慢的往回走。

「孫公回來了？」

孫仲是老卒，此刻看著宛如風燭殘年，可卻不肯去。

馬圈裡還有一匹神駒呢，再過半年就能騎乘了。

他看了孫仲一眼，「你這是連話都不肯說，為何？」

出了這裏，賈平安去了茶葉作坊。

孫仲抬頭，「老夫家中的孫兒病了，請了醫者去看，可醫者卻說……怕是要有名的醫者才能醫治，可老夫……錢卻不夠，今日厚顏……向郎君開口，便是想……想借錢。」

他很忙，晚些還得去高陽那裡一趟……男人犯錯了也該和-圖-書認。

這些話換了個人他定然不說，但這是自己的外甥。

亮兒無力點頭。

而賈平安此刻正在授課。

「孩子可能移動？」

「阿耶。」

金多在路上就遇到了賈平安，咧嘴一笑，那大板牙特別醒目。

孫仲的手猛地舉起，黃二冷笑道：「還想動手？我不過是看你老邁，否則……一拳就能打你個半死。罷了，你不肯就別怪我無情，你那孫兒……過不了三日！」

關鍵是他還年輕，哪裡就到喝這個的時候了？

杜賀嘀咕，「郎君，這人卻是個倚老賣老的，若非郎君出手，他這個孫兒怕是就保不住了，竟然也沒些感恩的話……」

他急匆匆的回到家中。

「你那孫兒才七歲，孫仲，你有那請醫者的錢，為何捨不得請我？」

金吾衛的早上給了消息，昨日持刀攔路的男子家中不少田地投寄在方外，此次因為方外的革新損失不少，所以來尋他的晦氣。男子已經被交給了刑部，大概率會被當做是典型給處置了。

他不習慣求人，可此刻卻為了孫兒低下頭。

這些事兒金多他們都是給衛無雙和蘇荷彙報，賈平安難得過問，金多就興奮了起來。

在大唐誰的名氣能比得過孫先生？

郭昕得意的道：「舅父卻不知，如今外面都傳了出來……估摸著是大慈恩寺的人傳出來的消息……」

一家子兒孫聚攏，神色黯然。

孫仲應了，雖然不知賈平安何意，但想著郎君總不會害自己。

孫思邈指指他，「把孩子放到老夫的身邊來。」

他看了一眼賈平安，突然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寧，連病痛都暫時忘記了。

孫仲回身看著他們，平靜的道：「老夫知曉了，等回來再說。」

孩子看著有氣無力的，一動就呻|吟。

守門的孫仲依舊是老態龍鍾的坐在門外，見到賈平安來了趕緊起身，「見過郎君。」

先生不知……外面如今不少人都說太子一番話惹來大禍，先生一歸來就為太子謀划，事成后悄然歸去，正如先生那首俠客行中所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茶屋如何？」

「被模仿不奇怪，也無需驚訝，記住了，賈家的生意要打造的是百年老店。」

「我做事並非是想要誰的感激，無需如此。」

若說算學是初級班，那麼賈平安這裏就是高級師資班。

他住在安義坊，就靠著明德門邊，你說出城方便，可這年頭誰沒事出門？安義坊和道德坊一樣，因為在皇城和宮城的那條主軸上，所以南北兩邊不開門，就開了東西方向的坊門。

晚些茶坊的活結束了，該回家的要趁著沒打鼓回去。

杜賀回身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