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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時，石門上的各種符篆開始漸漸隱去，而龍口中銜著的那顆珠子卻越來越明亮，華彩流溢，光芒點點灑落。

除了施宗曦之外，唐婉、齊飲冰、季叔夜等人也感受到了這股浩大意志。

因為早年的隱患，澹臺雲在長生境界止步不前，想要更進一步，只能選擇從地仙途徑轉入人仙途徑，她之所以不曾徹底轉入人仙途徑，是因為地仙途徑的「太素玄功」仍舊有極大的作用，若是徹底放棄地仙途徑，也會失去這門神通，所以在這個時候，她還不能完全捨棄地仙途徑。

法天象地！

西京位於秦州，秦州與蜀州相鄰，所以西京和南疆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尤其是對於一位長生之人而言。

正當姚湘憐下定決心要對施宗曦合盤托出的時候，施宗曦忽然臉色一變，扭頭望去。

……

這些光芒並非來自於無墟宮本身，而是來自於無墟宮中的澹臺雲，意味著澹臺雲朝著人仙途徑更進一步。

面對這股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凌厲意志，施宗曦只覺得遍體生寒，想要抗拒，卻又在心頭驟然生起一股畏懼之意，使她心境動搖。

無墟宮外等候著眾多無道宗之人，除了遠在西域的左尊者和貪狼王等人，其他重要人物都已經到齊，也包括宮官和皇甫毓秀。

姚湘憐緩緩站起身，吐出一個古怪的音節。

今天的澹臺雲不再身著男裝或是在很大程度上消弭性別特徵的寬和_圖_書大袍子，而是破天荒地穿了一身女子裝束，似乎是不想在故弄玄虛，也不想再遮掩身份。不過較之尋常女子，澹臺雲的神情中沒有女子的柔弱，只有威嚴剛強。

就在此時，施宗曦用眼角餘光注意到，不遠處的姚湘憐竟是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澹臺雲輕聲交代幾句，身形一閃而逝。

早在李玄都之前，澹臺雲就已經知道了這夥人的存在，只是覺得太過棘手，才遲遲未動。如今卻是個絕佳機會。

西京。

雖然姚湘憐的相貌還是原來的相貌，但氣態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原本的姚湘憐明媚典雅，帶著幾分文弱，經此大變之後還有幾分楚楚可憐。此時的姚湘憐透出幾分儒雅，好似名士大儒，可雙眼卻幽深無比，閃爍著詭異的光，讓她變得神秘陰沉。

難道說沒有修為之人不受影響？

這就是澹臺雲的態度。

昔者南華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南華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南華也。不知南華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南華與？南華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站在最前方的澹臺雲眯起雙眼。皇甫毓秀反而是極力睜大了雙眼，因為強光的緣故，雙目淚流不止。

十二尊金甲神將的氣息連接為一體，身體表面流轉出各色符篆，氣勢強橫，每一尊都幾乎可以媲美天人逍遙境境界的大宗師，不遜於同境界的武夫www.hetubook.com.com，若是十二人聯手結陣，威勢更是難以想象，恐怕面對天人造化境大宗師也有一戰之力，或者說這十二尊金人本就是為了應付天人造化境大宗師而鑄造的。

在這近乎無窮無盡的光芒中，口中銜珠的盤龍宛若活了過來，飛速遊動離開，彷彿原本掛在門上的大鎖被人打開。

兩扇殿門開始一寸一寸地緩緩開啟。

不過只見金人，卻不見澹臺雲的身影。

人仙克制鬼仙，血氣克製法術，拳意更是能極大壓迫旁人心神。

今天是澹臺雲出關的日子。

再看唐婉、齊飲冰、季叔夜等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其他人更是不堪。

無墟宮兩扇緊緊閉合的大門上鏤刻著密密麻麻的各種銘文符篆，在其中央位置則有一條盤龍，口中銜珠。

施宗曦反應極快，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澹……台……雲。」

幽冥谷中，姚湘憐一個人呆坐著，神情恍惚。

自從澹臺雲從宋政手中接過無道宗的宗主大位后，就從不以女子面貌示人，十分神秘，哪怕是無道宗之中，也只有極少數人見過澹臺雲的真面目。以至於李玄都最早時候都不知道堂堂聖君澹臺雲是女子之身。

宮官上前幾步，將最近發生的大事以最簡短的話語告知澹臺雲。

澹臺雲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免禮。

不過施宗曦隨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人仙是武力極致，有些以力證和-圖-書道的意思，簡單直接，根本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再者說了，澹臺雲根本沒有理由這麼做。

她的嗓音低沉，雖然談不上嘶啞難聽，但全然不似是二十歲的年輕女子，倒像是個上了年紀的女子。

這難免讓人想起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說，祖龍掃六合，銷鋒鑄鐻，以為金人十二。只是隨著祖龍宮殿被霸王付之一炬，這十二金人也不知所蹤，千百年後，成了不知真假的傳說。

姚湘憐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對施宗曦說出自己的夢中所見。

眾人一起向這位女帝行禮。

不僅僅如此，姚湘憐也彷彿變了一個人。

施宗曦來到姚湘憐身旁，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澹臺雲聽完宮官的稟報之後，面無表情，只是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姚湘憐猛地回過神來，說道：「我在想南華夢蝶的故事。」

從本質上來說，澹臺雲還是個頗為記仇之人，宋政之死和大荒北宮之敗，正好是新仇舊恨。若是從自身利害出發，她上次近乎于賭氣的遼東之行讓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雖然經過這段時間的閉關，已經養好傷勢，但境界修為難免受損，她也需要一些外力來彌補一二，正好蚌鶴相爭，漁翁得利。

無墟宮大門的邊緣驟然明亮起來，就像鑲嵌了一層耀眼金邊，讓人不能直視，彷彿門后藏著無量之光。

雖然姚湘憐性情不佳，但頗有才情，自然知道南華道君的夢蝶ｈｔtps://ｗww•ｈｅtuｂoｏｋ•coｍ•ｃoｍ典故。

施宗曦微微一怔，隨即說道：「南華道君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南華道君。突然夢醒了，卻是僵卧在床的南華道君。不知是南華道君做夢變成了蝴蝶呢，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南華道君？南華道君與蝴蝶必定有區別，這就是大道時而化為南華道君，時而化為蝴蝶。這是道門中有名的典故，你怎麼忽然想起這個故事？」

這類先聲奪人的手段，乃是人仙獨有，人未至而拳意先至。

她主動封閉無墟宮，拒絕任何人進入其中，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當無盡光芒散去，只見在門內是一條筆直通道，一眼望不到盡頭，而在通道的左右兩側各自立著六尊一模一樣的金甲神將，總共十二之數，都是拄劍而立，如銅牆鐵壁的護衛駐守於此地，使外人半步不得入。

再有片刻，一名女子獨自出現在宮殿深處，看上去大概三十余歲的年紀，身姿婀娜，典雅雍容，如畫上美人，風姿絲毫不輸宮官，臉上隱隱透出一股晶瑩光澤，如一方璞玉，晶瑩通透，正是澹臺雲。

她感受到了一股浩大氣勢，彷彿是千軍萬馬縱橫馳騁天下，兵鋒所指摧枯拉朽，屠城滅地，橫掃八荒，生靈塗炭，屍山血海，天地山河為之變顏色。與包容宇宙洪荒、與天地合而為一化作天地樞機中心的地仙氣勢截然不同。

自從澹臺雲從遼東打敗而歸后，就一直在無墟宮中閉關不出ｗww•hｅｔubｏｏk.coｍ.com。偌大一座無墟宮，除了澹臺雲之外，再無他人。

僅僅是氣勢就能讓一眾天人無量境的高手心神動搖，來人定然是長生境無疑了。當今長生之人屈指可數，而且大多數人都不會出現在此地，唯一的例外是……

等候在無墟宮外的眾人雖然疑惑，但無人出聲，選擇繼續等待。

經過剛才的大夢一場之後，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一樣，總是想起夢中被暗算的大巫師，甚至她還會有一種錯覺，其實自己就是那個大巫師，這讓她心神錯亂，不能自已。

宮官作為右尊者，僅次於宗主和左尊者，此時左尊者不在，便以宮官為尊。

她如何也沒有想到，在還沒有解決掉五魔教主的情況下，澹臺雲突然降臨此地，實在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然後她驚訝地看到姚湘憐開始大步前行，每走一步，身軀都會變得龐大幾分，片刻之間竟然已經變幻化成身高數十丈。

在姚湘憐吐出這個音節之後，施宗曦忽然感覺自己身上一輕，人仙拳意的重壓竟是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說起最近的大事，自然就是儒道兩家聯手剿滅魔道中人了，兩家為了追查魔道中人的蹤跡，調集了無數人力物力，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住任何人，更何況儒道兩家也沒想著隱瞞。

大門后的光越來越亮，在宮官的視線中，整個無墟宮都完全淹沒在光芒之中，變成了一抹只能隱約可見的黯淡殘影。

殿門后似乎藏著一輪烈日，正要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