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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老人的聲音響起，滿頭的白髮遮掩不住臉上的皺紋，佝僂的腰是生活留下的痕迹。

這些回家的新兵沒人當逃兵，每個人都回來了，按照道理來說，馮鍔應該高興，可是他的心情仍然沉重，他知道，此去，這些弟兄能不能活到戰爭結束，那完全就是看命了。

張川大喊著，啪嗒一聲雙腿靠攏，右手筆直的朝著鄉親們敬禮，然後隨著身體的轉動，緩緩的面對圍著他們的鄉親們。

人群中，女人的哭泣聲響起，對於他們來說，這也許是他們的永別。

「沒多大的事，我看過了，子彈從這裏穿過去了，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等月光亮起的時候，遠處的晨晨喋喋的群山變成了黑黝黝的輪廓線，連綿起伏在周圍，在林中的草地上，幾堆篝火的光隨著林間劃過的夜風在跳動，周圍圍坐著老兵的身影，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走吧！下一處！」

「帶一匹馬，讓兩個弟兄陪著你；其餘人，準備出和-圖-書發了！」

「哭什麼？他們是去打日本人，是英雄，都別哭了，好好送送孩子們。」

「嗚嗚嗚……」

張川大吼著，命令新兵出發，在村口，燃動的火把下面，正是馮鍔等待他們的隊伍。

而對於那些跑回來的新兵來說，他們現在也面臨著艱難的抉擇，面對家裡的安家糧和買命錢，他們沒辦法面對自己心靈的拷問。

「別給中國人丟臉，好好打鬼子；你們死了，村子里的人會記得你們，逢年過節有人祭奠你們；活著回來，村子在，家人就在。」

「怎麼樣了？」

村口，張川大聲的報告著。

當馮鍔帶著人和王綸的馬隊匯合的時候，天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王綸在一片林子裏面安頓了馬隊，而脫離了鬼子追擊的馮鍔和老兵毫無形象的躺在草地上，喘著氣，回想著下午的遭遇戰，馮鍔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他真的做到了，老兵弟兄們居然沒死人就跑了回來。

苦澀的味道提醒老人，和*圖*書他不能哭，儘管他也非常捨不得他的孫子，那是他唯一的孫子。

就在村口，馮鍔停下了腳步，示意張川自己進去，他不想看新兵和家人分別的場面，實際上他是怕那些新兵家人的哀求。

在哨聲的刺|激中，新兵們不舍的看著家人，跟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告別，這一天的時間過得太快，他們總覺得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可是集合的哨音還是響了起來，他們不得不出發了。

「我……」

看著新兵們都回來了，他們背上的步槍還在，馮鍔滿意的點點頭，帶著隊伍走向下一個村子。

「向後轉，跑步走！」

至於說不要？還回去？他們的顧慮更多，一是沒有理由，二是他們捨不得，這些糧食和大洋，可以讓他們家裡的孩子和老人順利的渡過災荒，或許還會讓他們欠了多年的外債全部消失。

老人大聲的喊著，深陷的眼眶中不知不覺有晶瑩的液體流出，慢慢的滑過乾瘦的臉頰，流進嘴裏。

整個晚上，隨和*圖*書著老兵不停的吹響集結哨，不停的村子面臨生離死別，哭泣的聲音隨著馮鍔的繼續在這片大地上不停的響起。

「兒子，來，爸爸抱抱……」

閔大個子指著那個傷兵，在他的肩膀上，一個血洞被不知道什麼布條纏住了，布條已經被血浸透。

哭紅了眼的母親和妻子提醒著想重新回去的新兵。

別看鄂東的原野沒什麼大山，可是馮鍔所呆的這一片區域又個別稱，叫做天目山脈的起點，地形已經漸漸的蜿蜒起伏，墜在馮鍔他們屁股後面的鬼子被消滅了，那麼跟隨信號彈趕過來的鬼子除了收屍之外，他們已經沒辦法再繼續追蹤。

……

「爹、娘，我走了；弟弟再有兩年也長大了，你們保重！」

馮鍔指著這個傷兵，讓閔大個子送這個弟兄回去，這裏條件不行，還是回蘇皖支隊好點，至少那裡有專業的醫生。

「嘟嘟嘟……」

老人手中的拐杖使勁的懟著地面，身上的粗布衣服被夜風捲動，顯示了他那枯瘦如柴的hｅtｕｂｏoｋ•ｃｏm•coｍ身形。

「火把、火把！」

昨天晚上去過的村子就在馮鍔和弟兄們的心中，整個隊伍慢悠悠的朝著第一個村子走去。

「咚咚咚……」

張川點頭之後，帶著弟兄們進村，至於哨音吹響之後，有多少人集合？有沒有人集合？那就不是他考慮的事情。

「媳婦，找個好人再嫁了吧！別等我了，就當我死了吧！」

馮鍔大喊著，讓弟兄們準備。

「張川，帶五個弟兄進去，吹集結哨。」

村子里所有的房屋都亮著油燈，天剛黑，村民們還沒有睡覺；穿透夜空的哨音彷彿響在莊戶的耳邊一樣。

「不錯，你們沒辜負營長的期望。」

一個老兵看著站的整整齊齊的新兵，大聲的報告。

……

「所有人，朝養育我們的父老鄉親敬禮！」

「火堆滅了，別留火種！」

圍成一圈的莊戶艱難的讓出了一條路，目送著新兵走向村口，他們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親人，想多看一眼，然後在腦海中死死的記住。

「是！」

「報告排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人齊了！」

「嗚嗚嗚……」

「禮畢！」

「媽！我想去！」

他們已經是逃兵，想起那些逃兵的下場，那些被槍斃的逃兵，這些新兵的心裏在承受煎熬。

「你會沒命的！」

什麼？你說馬蹄印？你以為王綸是傻子？馬匹的馬蹄印在很快的就在原野上消失了，因為這裏的除了灌木和草地之外，還有很多莊稼地，有莊稼地就有乾燥的田埂。

林子裏面吵吵鬧鬧的，老兵迅速行動，在一團亂糟糟中，整個老兵隊伍確是井然有序，點火把的、滅火堆的、牽馬的，不到五分鐘，整個隊伍已經集合完畢，整整齊齊的站在馮鍔的面前，絲毫看不出來剛剛的懶散模樣。

「營長，都到齊了！」

張川點著頭，他沒想到的是這些新兵居然一個不少的站在了這裏。

「敬禮！」

「走吧！都好好的！」

「你送他回去，我們去接人，明天早上就回旅部了！」

「早點回來！」

「都起來了，出發了。」

馮鍔蹲在地上，看著手臂躺在地上的一個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