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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私人勞家卓

作者:喬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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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我慢慢把他扶起來,他站起來走向浴室,豪華的酒店套房空間寬闊,他走得辛苦,甚至在中途停下來歇了一會。
我曾以為我得到了全世界。
艱苦的長途跋涉和新奇的生態環境分散了我注意力,我全心全意對付我心底深處的愁苦,完全不知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變化。
我眷戀心疼,忍不住伸手環住他脖子:「家卓——」
他聲音暗啞:「我還幾份文件要看,你搭飛機也累吧,睡覺吧。」
她說著說著帶了哽咽:「那天你沒登機?」
「很快。」他倦色隱隱,溫和地說。
「映映?!」小姑姑尖叫一聲,然後大聲地問:「江意映,是不是你?!」
赤道附近氣溫舒適,我跟著攝影組看當地人用古老的吹箭筒獵捕野豬,擂起長鼓來傳遞消息,走進深谷和密林深處,透過精密鏡頭觀察大花草,那種植物長達一米的花徑嘶嘶地散出詭異的毒氣,還有稀少的棕櫚,奇異的大眼鯛,每一刻眼前都是奇妙無比的世界。
我上前替他脫下大衣:「蘇見告訴你了?」
我拿出外套給他披上,將溫熱的牛奶遞給他。
「如果沒有你,」他身體在打顫:「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這世界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映映,他說是他要你走的,是他讓你來搭這班飛機,他異常平靜絕望的表情真讓人害怕,」小姑姑透出幾分唏噓感慨:「他身體好像也不好,醫生一直守著他,我真沒有辦法想象你要是真的出事他會怎麼樣。」
他望著我,沉默無言,終於慢慢解下衣服。
旅館的人被驚醒,迅速沖了出來。
他們一群人熱熱鬧鬧,驅散了我的寂寞。
「就在那好好獃著,哪兒也別跑。」小姑姑匆匆掛了我電話。
「家卓,早點休息好不好?」
我們走進酒店,蘇見替我辦了入住手續,服務生過來催:「蘇先生,車子已經在等。」
我心情低落得無以復加,所以無比渴望熱氣騰騰生機勃勃的環境。
我客氣地說:「你這麼忙,真是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
「別動,你就好好坐著。」我說。
我沉默著收拾東西。
他一把拉住我,狠狠地把我揉進胸膛,差點沒把我的肩胛骨揉碎,我連呼吸都生生地疼。
我給他取睡袍,進去給他放熱水。
我探手摸他額角,還是微微的熱度,連日來持續反覆的發燒早已耗盡了他的體力,加上帶病勞累工作m•hetubook•com.com,他這段時間體質本來就差,這麼折騰下來,我真的擔心他能否撐得下去。
「太好了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她語無倫次,聲音完全變調了:「你在哪裡?」
一直飄飄蕩蕩地漂浮在空中的心卻緩緩沉澱下來,我只覺得無比安心。
我蹲在一旁,托住他的後腦勺,溫柔地給他洗頭髮,然後按摩他的酸硬雙肩,他身體虛,躺著躺著就有些昏昏沉沉的,洗完澡我扶他起來,動手取過浴巾。
車子開到一半路上開始下雨,真是糟糕的天氣。
他張開眼清咳一聲:「我自己來吧。」
他輕聲道:「映映,你出去。」
洗了澡精神還是不好,家卓倚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做這一切,忽然低低咳起來:「映映,我在這工作很忙,無暇顧及你。」
然後喝了一杯熱水。
「讓老天懲罰我,」家卓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說出的每一個字彷彿都在撕扯著喉嚨:「讓老天懲罰我,映映,我再也不將你放開。」
他不顧一切地沖了過來。
信號很差,座機也是斷斷續續,家卓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大門敞開,旅館的人跑動著點起了屋子的燈火,大聲地唱起歡快歌曲,大家開心地笑著看我們,廚娘很快端出了熱氣騰騰的食物。
「小姑姑,你在新加坡?」
「有一點。」他點點頭,扶著我手臂坐了起來。
他接過我姓李放在車後座,我坐上車說:「怎麼了?」
汽車急促打轉剎車,輪胎摩擦著地面響起尖銳聲音。
一群人善意鬨笑起來。
蘇見說:「國內有事勞先生派我回去,可是他身體情況讓人擔心。」
Gary自豪地說:「我女兒。」
「嗯。」他直覺地應我,睜著眼好一會才看清眼前。
家卓每天早上都要洗澡,真是潔癖偏執狂,都病成這樣了,還要這樣注重儀錶。
我試了許多次,仍是盲音,只好打電話小姑姑。
我跟隨著他們搭飛機在吉隆坡降落,隨即馬不停蹄地開進婆羅洲的稠密森林,在毗鄰蘇祿海一個偏僻山林之中,我們住進了當地居民的旅館,這裏沒有手機訊號,開車到附近城鎮要近兩個小時,我只想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洗滌掉我的哀傷。
男人們手提著武器警戒地圍在前廊下。
車還未停穩,一個秀挺瘦削的身影就匆匆跳下車,一手撐在車門站穩,然後朝著旅館看了一眼,和_圖_書目光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攫取了站在旅館門口的我。
「Gary!」我跑出外面,站在沙灘上大聲地呼喊。
「我在大馬和朋友一起。」我清晰地答:「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拉開我的手:「映映,不要這樣。」
我替他吹乾他頭髮,給他穿襯衣,扣扣子,打領帶,再穿外套,他一直不斷咳嗽,臉色細看更顯青白。
他卻連站著都吃力,低低喘咳,不得不動手扶著牆壁。
我說:「小姑姑?」
「這好說,我們剛剛有個同事臨時有事不能來,你已進閘,拿他機票登機就好。」Gary大聲地招呼他的同伴們:「嘿,夥計們,我們加入了一位新成員。」
我奮力撥開幾個粗壯男人,朝他跑過去。
那一個夜晚,在我最好的時候,和我最愛的人在一起,那是我一生中,最完滿豐盛的年華。
他有些站不穩,伏在我肩上虛弱地喘氣,神情卻是愉悅的。
「沒有。」
他有些疑惑地看我,似乎不明白我何以如此矜持冷靜,然後點點頭轉身走開。
「我有什麼事?」我問。
小姑姑說:「我沒見到他,他忙得二十四小時都不斷有人請示他處理事情,下午你姑父通知了他你安全的消息后,聽說他身體支撐不住在休息室昏了過去,已經送去了醫院。」
床上的人有些不安地輕輕輾轉,終於勉強睜開眼。
他似乎無力同我爭辯,將一小碗清粥慢慢喝了下去。
我抱住他消瘦得厲害的身體:「我沒事,我錯了,我不該到處亂跑——」
「你沒事?」她聲音激動,緊得彷佛一崩就會斷掉的弦。
家卓一心只想著趕我走,反正沒人在乎我……我任性地想,假都請了,難道回去?
「映映——」他清醒過來,手撐著床要坐起來,身體才動了動,隨即一晃無力地跌了回去。
他看我眼神略有鄙夷。
「機票怎麼辦?」我問。
我蜷縮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睛。
大廳一角圍坐著大堆的攝影器材的一群男人呼啦啦全轉過頭來,其中一個留著絡腮胡西方男子大聲笑著用英文問:「Gary,這精緻小女孩是誰?」
「嗯,」他解開領帶:「他在機場給我打了電話。」
蘇見點點頭,對我說:「我今天的飛機回國。」
我看到大幅的新聞標題,我離開新加坡那一日,我原本準備搭乘的那架飛機滑出跑道,然後爆炸起火,在平地上斷成了兩截。
www.hetubook.com.com外細雨朦朦,深宵無眠,我坐在旅館的大廳一遍一遍地撥打那個電話。
我枯坐到半夜,忽然聽到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震人耳膜。
我忍不住問:「家卓怎麼樣?」
蘇見手指在方向盤敲,神色複雜:「他那天來跟大少接手工作,兩兄弟狠吵一架,大少真是荒唐,他氣得回來胸口都痛,這種高峰會議的行程簡直是飛速運轉,他這樣工作身體肯本吃不消……」
家卓眼底的脆弱幾乎要崩潰,顫抖著喚我名字:「映映……」
被押送著走進機場,我拿著機票,進了候機大廳。
我小心地跟著他進去。
我們對著熊熊火焰之中混亂不堪的急救場面目瞪口呆。
「我在婆羅洲——」
我們如劫后重生一般擁抱。
夜裡家卓回來,推門見到我,也不意外,只說:「映映,你太任性。」
待到穿戴整齊,他從床頭櫃拿瓶子倒出藥片,吃了一大堆。
我眼淚湧出來。
我說:「我求求你。」
那日下午,一天工作完畢,同伴們在夕陽中海灘嬉戲,我翻看餐廳的日曆記得似乎快到了小姑姑的生日,於是走到旅館老闆的櫃檯,這裏只有一台電話能夠連通外界。
Gary喃喃道:「老天……」
「老維!老維!」她大聲喚我姑父名字:「快打電話去給我老爹,告訴他們不用過來了,映映沒事!」
遠處一台巨大的越野路虎從小路直直衝過來,碾過老闆的花圃,撞倒了白色柵欄,發出巨大聲響。
我呼吸一窒,急急地問:「他怎麼樣?」
他輕輕咳嗽著說:「回去。」
我萬念俱灰地坐在候機大廳,看出去眼前都是一片蒙蒙的灰暗。
我摟著他的腰踮起腳回應他:「不要這樣說——」
他有些晃神,愣了一會答:「昨晚上出了一身汗。」
Gary在回去的路上說:「真不知你家人以為你出事有多傷心,快點回去吧。」
她聲音輕鬆許多:「映映?」
經年後想起來,驚心動魄漸漸褪去之後,變成了心頭一株泛著甜腥氣息的荊刺。
門外響起敲門聲,我走去拉開門,他的助理秘書一行人,早已等在套房外,又不知是怎番忙碌的一天。
清晨,我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看了看時間,其實他該起來了。
我們在夜色瀰漫的濕雨草坪上緊緊擁吻。
我說:「你救我一命。」
家卓已經站起來:「我讓人送你回去。」www.hetubook.com.com
「直升機,」家卓低聲說:「只是夜晚無法確定位置,沒有辦法在密林降落。」
我拿來紙巾擦去他額頭上一層薄薄的虛汗,溫柔地問:「要先洗澡還是先喝點粥?」
只是簡單的擦乾身體穿件浴袍,他走出來,臉上被熱水氤氳出來的淡粉色又變蒼白,額上滲出了微微冷汗。
家卓深深吸氣,終於堅決地放開了我的手,推開門走出去。
「家卓?」我輕輕喚。
「嘿!真的是你!」男子麥色的俊朗面容露出燦爛笑容,我被迫享受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我抱著他問:「你怎麼過來的?」
我往浴缸放水:「過來,躺著洗舒服點。」
他熱烈吻我:「不,幸好你亂跑,不然我萬死莫贖——」
他在套房外的沙發坐下來,語氣低微:「你不應該過來,不合適。」
男子一直目送我進了關,我客氣地說:「麻煩你,可以了。」
Gary和我驅車到附近一個小鎮,在簡陋的當地居民辦公室翻開了這幾日的報紙。
蘇見很快出來接我:「映映,你來真是太好。」
「好,好,」我連忙安撫他:「我看看你就回去好不好?」
他看看我:「心情不好?」
我轉頭,看到一個濃眉深目的英俊混血男子,我驚喜地站起來:「Gary!」
「我跟朋友去大馬森林拍攝,你要不要跟著去散散心?」Gary熱情地邀請我:「你是那麼可愛的天使,何以有了愁容?來來來,一起來玩玩。」
「別的家屬還哭得出來,他可真鎮定,起先一團亂的時候他拚命協助警方維持秩序,後來搜救完畢醫療隊離開后警方開始調查罹難者名單,他的幾個助理隔開了旁人,他就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地等著。」
「我過來看一個朋友。」我突然黯淡了。
我不忍心再煩他,點點頭回自己的房間。
「是,現時已經回酒店。」她聲音帶著后怕:「虛驚一場,真是要命。」
恍惚中忽然有人拍我肩膀:「映映!」
我不由分說拉著他在床沿坐下,將他身體靠在我身上。
只是實在捨不得叫醒他,讓他能多睡一會都好。
想來是我看起來不過是榮幸地在矜貴驕子身邊陪伴過一夜,次日早晨還對主顧糾纏不休,需要被打發掉鶯鶯燕燕。
我扶住他:「頭暈是不是?」
我心底一悸,扔下電話跑了出去。
我撥了小姑姑的號碼,電話通了之後,小姑姑略有些疲憊的聲音傳來:「喂?」
家卓把hetubook.com.com頭倚在我身上,有些累地閉起眼。
我唯恐惹家卓不快,心情忐忐忑忑地出機場打了車去酒店,家卓入住的酒店周圍早已戒嚴,我只好打電話給蘇見。
「不會,」蘇見回頭說:「我剛在廚房給他定了份粥,他晚上回來你讓他喝一點,他這兩天幾不怎麼吃得下東西。」
「不不不,先知會勞二,告訴他映映打電話來,我看他快瘋了——」
我回去打電話給家裡,給勞家大宅,聽著奶奶念叨著幸好菩薩保佑福大命大,我頓時平添再為人世之感,因為我一時的任性出行竟如此驚動煩擾到長輩,我甚覺不安,想必此事也給家卓帶來了無數麻煩,只是他的手機一直沒有辦法接通。
「死丫頭,回來看我不打死你——」她又咬牙切齒地說「告訴我你在哪裡,具體|位置。」
第二日我去公司請假,由於時間倉促,只定到了後天晚上飛新加坡的飛機票。
「他……」我心底一陣慌亂:「怎麼會這樣……」
他順從地進去洗了澡出來。
這時敲門聲再度響起,助理小心又焦急地催促:「副總,早上會議要遲到了。」
我看著酒店的招牌,報出一個荒僻的地址。
我也微笑,Gary跟我母親交往過一段時間,我母親在英國認識他,他是供職于著名自然雜誌的攝影師。
我舀粥端給他:「你身體好了,我馬上回去。」
他說:「不要感情用事,我們之間,感情用事是沒有用的。」
我忍不住出聲:「家卓,還要洗澡?」
我輕聲道:「請稍等。」
「你怎麼在這裏?」他問。
我連哭都不敢,只哽咽拚命壓抑著抽泣。
身後突然有光芒耀眼地閃爍,我轉頭看到木質長廊下,那群夥計一個一個端著長槍短炮對準我們,按動快門的卡嚓聲不斷響起,閃光燈亂成一片。
我站在房中,一會一個陌生男子敲門進來:「小姐,勞先生吩咐我送你去機場,我在樓下大堂等你。」
他走到淋浴蓬蓬頭底下。
蘇見轉頭望我,安慰說:「也別太擔心,他就是無人敢勸他,你來了讓他多休息就好。」
小姑姑說:「飛機一出事他即刻就去了機場,據說是警署長陪他一起去的,他第一時間就和新加坡警方一起進了爆炸現場,我和你姑父過來時,他已經在機場守了兩天一夜。」
我點點頭,現在已天黑,Gary替我計劃好,明天開車送我出去,然後搭車去沙巴州,在沙巴上飛機。
「嗯。」我輕聲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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