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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桐心不在焉地應著聲，目光始終在孩子們身上逡巡。

這個猜測，讓房間里的三個人都一起沉默了。

蘇桐擰起眉心，看著那支蘸著黑色顏料的筆在白紙上給那隻線條醜陋的手上色。

而後他迅速湊近以只有兩人可以聽見的音量低聲：「那個男孩兒不是聾啞兒，他就是突破點——採集完你們立刻離開。」

蘇桐眸子里掠過冷然，她剛抬頭要說什麼，就感覺腰間一緊。

蘇桐突然笑了。看向丁筱筱，她眼角垂彎。

蘇桐笑得淡然，「我是攔不住的。」

……除了畫紙上的畫。

臨去之前，她就給三人做好分工。

聞景微愕之後，莞爾失笑。

蘇桐心裏一沉。

「這……這怎麼可能？！」

「他們在上繪畫課。」教輔老師解釋。

「……」

感受到對方繃緊的肩背，他將下巴靠上去，側過一點角度在女孩兒耳邊低語：

除了個別抬頭望一眼，其餘多數人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原位上畫自己的畫。

「蘇桐的身份資料里，關於蘇兆程被禁止探視的原因，讓余徹查一遍。」

這人是蝙蝠耳嗎？

「嗯。」

——

灼熱的溫度從襯衫下傳來。

畢竟打電話那天的情況她記得很清楚——這人雖然是坐在自己身旁，但從頭到尾都望著落地窗外出神。

「不過開口之前，有一點——在這裏收取高額撫育費的前提下，我們還願意來這兒領養孩子——你最好考慮清楚，我們是不是你能得罪起的。」

蘇桐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看這近乎嚴陣以待的架勢，蘇桐眼神微沉。

「欸你做什麼啊——！」

這樣說著，她走了過去。

「現在的一切都是猜測，我們是記者，要拿事實說話。」

在孤兒院外等著的，仍舊是上次領他們參觀的教輔老師。

蘇桐無意識地將手底的沙發捏出了褶皺，「如果我猜的不錯，那個保潔阿姨，應該是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和_圖_書看到了什麼。」

蘇桐眼眸一黯，「這不是孩子的錯。」

見所有老師都已離開，蘇桐笑容一收，快步向那個男孩兒走去。

蘇桐先丁筱筱一步開口，嫣紅的唇挑起一個凌厲的弧線——

四個老師臉色都變了，原本教室里的三位慌忙追了出去。

蘇桐無奈：「說過。」

跟在蘇桐身邊的那個教輔老師也急了，強笑著對蘇桐說：「小姐，剛剛那位真不是刻意的，您先生——」

「這節課是風景繪畫課。」走在蘇桐身邊的教輔老師並未注意蘇桐神情，邊走邊說著，「每個學生都會發一張風景卡片，由他們臨摹。」

聞景不知何時進到教室裏面來，語氣帶著桀然不馴的冷意。

「對哦……正是因為屬於身處體制內的內部舉報，所以才會產生矛盾情緒。」

而聞景已然一邊退開一邊若有所得地點點頭。

「從死局裡找採訪突破點，這不才是我們最常面對的情況嗎？」

丁筱筱剛要開口，那個人就蓋過了她的話，冷聲開了口。

蘇桐問：「可以進去看看嗎？」

未及蘇桐回神，聞景已走上前直接攬住她的腰身。

丁筱筱咬著嘴唇，「那就只能等那個教輔老師聯繫我們了。可如果我們等到他們安排的時間，恐怕什麼事實也看不到，只能看到提前排練出來的東西。」

目送丁筱筱風風火火地衝出了門，蘇桐嘆了口氣，收回目光。

……到底是什麼？

蘇桐點頭，眼神沉冷下去。

從猜測到孤兒院里的事情開始，就在腦海內不斷盤旋的那些舊時畫面，終於慢慢淡去了。

於是丁筱筱用力點下頭去，「嗯，那必須是我們的特長啊！」

「等等，所以你們剛剛的意思是……受虐待的不是那些在操場上玩鬧的孩子，而是那些聾啞兒童！」

只見丁筱筱和之前就站在教室里的三位老師中的一位怒目相對，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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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家親愛的氣得不輕……那沒辦法，我只能去你們院長辦公室，借他的座機給你們東家打個電話了。」

蘇桐腳步一停。

幾人也算是相識，簡單打了招呼，老師便直接領著三人往上次沒進成的聾啞兒童教區走去。

「其實你心裏也沒底。」

而且自己手機的收音……也不該差到那種程度。

他修長的十指交扣著, 手肘撐在單人沙發的兩個扶手上, 意態閑適地望著蘇桐。

感受到她重歸平靜，那個聲音也帶上了慣常的戲謔。

教輔老師嘆氣，解釋，「那個孩子……」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裏可能有些問題。性格也是最孤僻的一個，幾乎從來不回應任何手語交流。而且，他被領養過一次，結果又被送回來了……完全無法融入新家庭。」

丁筱筱念叨著，然後瞳孔突然縮了下——

她將目光投到那些孩子身上。

蘇桐合上眼，眼睫輕顫。

「那怎麼辦？總不能硬闖啊……」

「我還看得出，你有一種……不安，甚至可以說是害怕。」

聞景把女孩兒整個人抱進了懷裡。

取而代之地，冷然的戾意抹上眼瞳。

聞景說著轉身，帶著思索的話聲留在身後。

「……你應該還沒忘昨晚這張沙發上發生過什麼，所以我勸你最好別重蹈覆轍。」

聞景輕眯了眼, 看著蘇桐，嘴裏突然蹦出句英文來。

而她的視線在畫紙上幾度來回。

像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她面上還是沒顯露什麼，只點了點頭。

直到某張畫板掠過她的視線。

「——我要知道當年她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

安靜的房間里驀地響起個聲音，蘇桐望了過去。

「哦，你又從我的呼吸里聽出來了？」

蘇桐垂著眼思考了一會兒，才抬頭接上聞景的視線。

丁筱筱最先反應, 她直接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聞景沒看她。

二十四和-圖-書年的生命里，她曾茫然四顧，卻了無可依。

「不百分之百確定，我不會開口的。」

許久后，重振精神的蘇桐滿血復活，帶上剩下的資料去找丁筱筱繼續探討了。

老師笑眯眯地說。

「說說看，我們能有什麼目的？」

這是第一次，有人抱緊她告訴她不必獨自苦撐，告訴她他能站在她的面前。

「聾啞兒童相較普通孩子，難以表達，只能通過筆紙或手語跟外界交流——這一點就能為暴力虐待行為提供最完善的防護。」

繪畫教室並不大，只有三四十個孩子，不算教輔老師，教室里也有三個成人。

蘇桐瞳孔一擴，抓在沙發上的手都跟著僵了下。

一聽這，老師也只得拔腳追了出去。

「……你有多大把握, 確定這兩個人是同一個？」

丁筱筱神色鄭重，「好。」

蘇桐目光越來越緊地盯著那張畫紙。

聞景點頭。

看盡這些細微反應，聞景瞭然。

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攥上男人腰間襯衫的邊角。

如果沒有今早車裡，這人那一套「呼吸韻律聽出情緒」的試驗，她確實難以相信他的話。

「……你會後悔的。」

半晌后，蘇桐輕吸了口氣，抹去眉眼間的陰霾。

「手這麼涼……被我抱著很緊張嗎？」

*

「目的？」

「聞景來觀望和分散老師注意力。如果有機會，我會跟聾啞兒童交流……如果沒有，筱筱，你負責錄像那些孩子，不要漏下任何細節。」

那這人……

「這也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我們初到Q市給她打去電話時，聽到我們已經到達她會有恐懼的情緒。」

蘇桐眼神古怪地瞧著聞景。

在這樣一個懷抱里，蘇桐自己都不敢置信，但又情不自禁地放鬆下身體。

男聲很低很沉，與一貫輕謔而不正經的語氣不同，這次他的話聲裡帶上安撫和鎮定人心的力量。

「……」丁筱筱眨了眨眼, 無辜地看蘇桐，「說過嗎？」

蘇桐快步走和_圖_書過去，「怎麼了？」

那人一時語塞。

直到進了安靜的教區。

蘇桐剛要說話, 旁邊聞景懶聲插了一句, 「因為那個教輔老師說了, 她是專負責聾啞兒童教區衛生的。」

對於這人如今抓住一切機會調戲的做法已經接近麻木，蘇桐沒什麼情緒地瞥了他一眼，就轉向丁筱筱。

柔弱的母親，凶暴的生父，疏遠的叔叔，難以親近的朋友……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這一次，教輔老師問的關於兩人領養意願的問題比之上次明顯多了不少。

丁筱筱尚未從兩人的對話里反應過來，本能問：「欸？為什麼？」

就在此時，丁筱筱惱怒的聲音突然傳來。

蘇桐皺著眉轉頭問，「這不是……風景繪畫課嗎？」

他擺弄了下手環，戴上隨身的隱形耳機。

順著蘇桐的目光望去，一張畫板前夾著的潔白畫紙上，黑色的筆墨在勾勒著一隻線條簡陋的人手。

他輕摩挲了食指指節，「……這句話說得確實沒錯。」

「不按他們安排來，我們就連看『排練』的機會都沒有。」

得到男人漫不經心的回答, 蘇桐的眉皺了起來。

勝貿集團正是天使孤兒院的幕後出資方，這一點外界並沒有太多人知道。

「勝貿集團是吧，王董事長的私人號碼是多少來著……」

感覺到熟悉氣息的迫近，蘇桐垂眼。

「我這兩天不出門了，就專門鑽研漏洞——我就不信不能給它找出問題來！」

「……怎麼了？」教輔老師不解地問。

「哇……還是這麼凶的嗎。」

這安靜讓蘇桐莫名地難受。

蘇桐眼神一閃，「你一開始就懷疑牆角后的人是那個匿名舉報人, 所以你才攔住我, 執意要聽她道歉？」

「我說過我可以為你擋子彈的，你忘了么。」

「嗯，已經跟孩子們提前打過招呼了。」

「Mind is the new sexy（聰明是時下的性感）。」

蘇桐三人在Q市等了三www.hetubook.com.com天，終於等到孤兒院的通知。

那人的目光轉到蘇桐身上。

和那些普通孩子不同，這些孩子對於他們這些外人的到來，鮮有什麼反應。

蘇桐慢慢地舒出一口氣，她放任自己這一刻全然無防地躲在這個懷抱里。

聞景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教室里的幾個老師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聞景已經出了教室，他們才陡然回神。

「……嘖，這是有人惹我家親愛的生氣了嗎？」

她抱起電腦和自己今天採集的音像資料，就往自己的房間撤——

他站起身，一直走到蘇桐身旁才又坐下。

就在這一遲疑間，蘇桐冷笑了聲。

「那天我跟那個舉報者通話的時候，你聽見她的聲音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走到男孩身旁之前，她好像看到那支畫筆在紙上停了一下。

她有些無措地放在旁邊的手，被人攥緊了，貼到胸膛上。

聞景一個人獨留在偌大的套房內，目送著女孩兒離開套房。

男孩兒也和其他聾啞孩子沒什麼區別了。

「有我在，你還怕什麼？」

——

丁筱筱與蘇桐對視，看著女孩兒那副知難不懼的自信神色，她也像是被感染了。

「……」

所幸蘇桐和聞景來之前也沒懈怠，按照一早打好的腹稿，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門合上的剎那，他面上的笑意也褪掉了最後一分。

「你離著孩子們太近了——我現在很懷疑你們來的目的。」

剛剛讓她第一眼看到就覺著熟悉的……到底是什麼？

這沒頭沒尾的話說完之後，蘇桐就怎麼也不肯開口了。

只是等蘇桐再想去觀察，一切已經都恢復正常。

「如果那個保潔阿姨就是匿名舉報者的話，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了。」

聞景笑著仰回沙發里。

「上次我就說了，我先生脾氣不好。」

蘇桐連忙直身望過去。

蘇桐凜然而毫無畏懼的眼神讓他遲疑了下。

「嘖。」男聲低笑，仍舊靠近，「我怎麼會喜歡上你這麼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