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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琦峰慢騰騰地收回目光，嫌棄地看向朱房雨。

「不是困了么？」平穩地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微微低沉的男聲震動著時葯貼附的身軀，「睡會兒吧。」

樹旁的操場上，吹拂過空曠與樓林的風聲藏著夜色里的狂歡。

路燈下，那道夜色和陰翳里踽踽獨行的修長身影驀然停住。

「哥哥？」時葯有些奇怪地問了句，卡著尾音還打了個呵欠。

「東邊……還是西邊來著？」

他應聲。

明明已經打電話給時葯的父母求證過，這兩個學生確實是同吃同住的兄妹關係……但他看這幅畫面時，為什麼還會有一種詭異的、自己在放縱早戀的感覺？

王琦峰白了他一眼：「誰說他倆是親生兄妹了？」

沒等她再問，卻見戚辰蹲下身，右手在左肩上拍了拍，他微側過臉：「趴上來。」

「……」

半分鐘后，戚辰也到了。

「學校里的花壇都施了農藥。我是怕你邊拔邊忍不住往嘴裏放，兔子。」

時葯眼神一提，似乎想要問什麼，只是嘴巴張合了幾次，都沒能說出口。

時葯是被放學的鈴聲叫醒的。

不遠處的台階上，一個女孩兒坐在那兒，雙膝乖乖巧巧地合攏在一起，兩隻細細的手臂交疊合攏，臉朝側向趴在手臂上，看起來睡得恬然安靜。

「我……我才不困呢……」女孩兒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倦意。

朱房雨愣了下，沉默了兩秒，摸摸後腦勺，「對哦……辰哥剛來班裡那會兒，看起來和時葯之間，跟陌生人沒區別啊。」

而且她不想被摸頭，還想長高……也不用跟宮欣蕊那樣一米七……能長到一米六五她就和圖書很滿足了……

「而且不管怎麼說，你仔細回憶一下——他倆那兩個水杯，還有辰哥看時葯的眼神。」王琦峰嘆了口氣，弔兒郎當地往前走，「也是服了你們這些人……怎麼會覺著辰哥對時葯是哥哥對妹妹？」

「別誤會，我沒把你當小孩兒。」戚辰彎下身，笑著低腰到和女孩兒相仿的高度才停住。他眼瞼一斂，桃花眼的眼尾微微地翹了上去，褐瞳里情緒幽深，「如果真能那樣……就好了。」

「這麼黑的路，你想再摔一次，然後傷上加傷？」

時葯躲開他的手，「都說了會長不高了！」她的聲音難得提了好幾個分貝，喊完之後自己先心虛起來。她咬了咬嘴唇，「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有意發火的。」

他看向王琦峰，拚命使眼色，「你也這麼感覺吧，啊？」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在戚辰幾乎以為女孩兒已經睡過去的時候，他聽見了身後壓得低軟的喑啞聲調。

「懂什麼？」

而這一隅的嗓音沉靜，像是來自無邊宇宙里的另外一顆星星。

時葯一懵：「啊？」

他插著褲袋轉回身，向著女孩兒離開的方向跟去。

「好。」

而聽了女孩兒的話，戚辰驀地低笑了聲。

……

……當初被摜到課桌上的痛彷彿仍還在神經里殘留著。

「你記錯方向了。課上我拔草的是八班的任務區，我們的在西邊。」

「你是為我說的『別搗亂』生氣？」

時葯：「——？？？」

他拎著手套走向花壇，背對著女孩兒的眼眸裡布上陰雲。留在身後的話聲卻輕描淡寫的——

然而站在那兒的秦楓https://m.hetubook.com.com此時心裏卻有些尷尬——

「唉——？！」

戚辰微眯了下眼，審視了女孩兒幾秒，才開口問：「有煩心事？」

「你腿傷好了？」

「他們說的那些……我都懂……」

大概真是成人的眼光太過不純潔了吧。

夕陽給這場景鍍了一層模糊的淡淡金邊，如果有什麼攝影愛好的人看見了，那大概已經忍不住把這畫面拍下來了。

「啊？」時葯不解地一抬頭，「什麼就好——啊！」猝不及防發現在躬身到面前而放大的五官，時葯意外之下本能地退了一步。

而手的主人坐在旁邊，修長的雙腿一屈一伸。男生的另只手抬在女孩兒的臉蛋前，替她擋住了夕陽的餘暉，不知道已經擎了多長時間。此時此刻，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女孩兒的睡顏，連秦楓的到來都毫無察覺。

時葯本能地把受傷比較重的右膝蓋往後蹭了蹭，「就……就快了啊。」

「……」

兔子在心裏張牙舞爪了半天，最後還是蔫蔫地按著指示去到台階旁邊窩著了。

在這沉默里，一直搭在他肩上的女孩兒細細的手臂勾起來，慢慢環緊了。

那顆小腦袋也慢吞吞地蹭了蹭，最後歪到他頸窩旁。

對上戚辰那幽幽的眼神，朱房雨愣了兩秒就連忙背過手暗地裡拽了王琦峰一把，然後笑著說：「我也覺得時葯同學比宮欣蕊好看呢，啊哈哈哈……」

那聲音終於帶上了一點哭腔：「辰辰，你別喜歡她們……好不好……」

秦楓搖了搖頭，晃掉那些不靠譜的想法，抬腳走了過去……

朱房雨看看戚辰的背影，又轉回頭看看神hｔtps://ｗww.hetｕｂｏok.ｃｏm•cｏm色有些古怪的王琦峰，一頭霧水地問：「辰哥和你是在打什麼謎語？我怎麼都聽不懂你倆在說什麼？再有……」朱房雨伸手拍了拍王琦峰的肩膀，「你今天是犯什麼毛病？怎麼突然提宮欣蕊啊……之前你不是還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的嗎？看著辰哥那個臉色你還敢去cue時葯，是脖子又不疼了啊？」

半晌后，他眯起眼來搖了搖頭，轉身往他和朱房雨被分配的拔草區域走——

往校門口走要經過一條上空樹葉密布的主幹路，能把路燈的燈光都遮掉大半。拐進這條主幹路沒幾步，時葯便見走在前面的戚辰停了下來。

女孩兒委屈的聲音憋了很久才傳出來——

檢查到13號樓下花壇的時候，他不經意一抬眼，便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女孩兒沉默了很久，更輕得像是要散在夜風裡的聲音傳來，「宮欣蕊……還有郭雨琪……還有好多……好多人……」她似乎很輕地哽了一下，「你會喜歡她們么……」

時葯拎著小塑料桶猶疑。

「在我這兒，我家兔子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朱房雨一噎，「我可是為你好！你沒看剛剛辰哥的眼神嗎？多嚇人……我就沒見過這麼護妹妹的。上上周郭雨琪哭著來班裡那會兒也是，對郭雨琪和對時葯那態度反轉，嘖嘖嘖……也難怪班裡同學都偷偷說辰哥可怕……」

說完，那人已經走遠了。

「可是……」

時葯最先到了13號樓的樓下花壇，她和戚辰這節勞動課分配到的拔草任務就在這裏。

王琦峰抬頭，看向兩人身影已經消失的方向。

「我不是ｗｗw.hｅｔubｏoｋ.cｏm.ｃom小孩子了……」

「不是……」時葯無力地辯解。

這次猶豫了兩秒都不到，時葯就走過去趴到了男生背上。

最後她沮喪地耷拉下杏眼，「沒什麼……不過，哥哥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小孩兒看，這種勞動課我以前也上過，可能效率沒有男生高，但不會給你拖後腿更不會搗亂的……」

「……」戚辰眉尾一揚，輕「嘖」了聲，「膽子真小。」

時葯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罪惡感深重地跟在戚辰身後走出教學樓，樓外天色也暗了下來。

王琦峰身後，朱房雨表情糾結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快步追上來。「所以你覺著，辰哥他……喜歡時葯啊？」

「我覺著，辰哥對我們的時葯同學……可遠不止喜歡那麼簡單。」

戚辰微怔了下，「我知道。」

「堂兄妹表兄妹也不行啊！」

「……」

不等王琦峰迴答，朱房雨自己先瘋狂地擺起手來，說：「他倆可是兄妹啊！上學放學都是從同一輛車下來的！」

等戚辰和時葯並肩往教室回的時候，校園裡的人已經走乾淨了。

「你這不廢話嗎，我聽他們親口說的，不然還能是什——」朱房雨的話音突然頓住。

時葯把自己拿著的一副手套遞給戚辰，又分了一個塑料桶給他，「我記得應該是東邊的這片花壇，雜草放進這裏面就好。」

時葯：「啊？」

「……你看他倆最開始的相處模式，像是真的有過血緣關係的樣子？」

「我覺著……」

「乖，坐那邊，別搗亂。」

隱隱約約的，夜色里似乎有一聲輕笑。

「我不想要小嫂子……辰辰。」

須臾之後，他咽了口唾沫，目光有些驚恐地看向m.hetubook.com.com王琦峰，「你不會是覺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而戚辰的雙手小心地避開女孩兒膝蓋上的傷處，用手腕部分勾住了時葯的腿彎，然後才起身往外走。

戚辰見女孩兒醒了，便也鬆開了手，看馬尾辮垂回去，壓到離地只剩幾公分的位置。

戚辰眼帘一垂，視線壓到她的膝蓋位置。

長而順直的馬尾垂在身側，在快要拖曳到地面的位置被一隻手托住了。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坐直身時，就發現了旁邊拎著她馬尾辮的戚辰。

他站起身，「因為不需要立刻走。」說完，男生就重新戴上手套，往西邊的花壇走。

「你真覺得，辰哥對時葯，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

「你怎麼沒叫醒我？」

*

班主任秦楓來驗收的時候，已經臨近放學時間了。

戚辰一默。

「這麼晚，沒人看見了。」

「哎——？」時葯一懵，「你拿我塑料桶做什麼？」

戚辰沒說話，稍一俯身，把女孩兒手裡剩下的那副手套也拽了過去。然後在時葯仰起的目光里，他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台階，垂下來便在女孩兒的頭頂揉了揉。

王琦峰沒回答，戚辰也沒等到對方回答。

「試探我可以，別當著她的面。」

戚辰伸手接過自己那一隻塑料桶，又一彎腰，趁時葯不提防把她的那隻也拿過去了。

「你能不能不喜歡她們……」

而王琦峰卻已經開始分不清，當時讓他痛且駭得不敢直視的，到底是鉗制在脖子上的鐵箍一樣的手，還是那人俯下來的、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一樣令人窒息的凶戾眼神呢……

「嗯，你不困。」

「……」

「……你是八十歲老太婆嗎，這麼能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