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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在副駕駛座通過後視鏡瘋狂給蘇荷使眼色。

從進門，給長輩們問好，再到落座，蘇荷緊張得心跳加快了許多。

蘇毅民：「……」

「在雲端的時候，退一萬步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因為不管退去哪裡，我身後總有人站著的。可是那時候……」

蘇荷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卻是商驍將她的手輕攥進掌心。

那人仍是那張冷淡清雋的側顏，眼帘半垂，從之前問好到此時落座，眉眼間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變化。

給蘇毅民開車的司機是家裡老人，在蘇家也有十幾年的時間了。蘇荷自然知道他說這話並無惡意，更近似於對晚輩的無奈和心疼。

商驍一怔。

幾句話里，商驍已經走到車旁。他扶著車門微微俯身。

終於察覺那人在寫什麼，蘇荷不由地心裏一軟，又有些想笑。

商驍一停，不由莞爾。

「應該後悔過……吧？」

「齊叔，其實我爸和奶奶還有你們都搞錯一件事情了。」

「蘇家小輩里數你性子最擰，活該吃點苦頭。」

落座之後，她正覺得手腳微涼，就突然感覺指尖一緊。

「不過等到爸你鬆口讓我回家更不容易。我都自己一個人過了三個除夕夜了，冷冷清清的，只能關著燈坐在地板上數外面夜裡的煙花——哪有家裡熱鬧？」

須臾后，他垂眸，眼神無奈且縱容。

不提蘇老太太和父親，單是商https://m.hetubook.com.com家兩位長輩，她名義上的公公婆婆就坐在對面這件事已經讓蘇荷有點呼吸不暢了。

司機默然。

「怎麼，難道你還不想回？」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因為預計之後還要離開，司機只將車停到了露天的停車區。

蘇荷沉默幾秒后，輕笑了聲。

「……」

而長桌對面，商家兩位父母驚訝地抬頭，看向了商驍。

原本都到了嘴邊的訓斥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女兒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卻彷彿叫他眼前都浮起畫面來了。

「當然不一樣了。」

蘇荷停住了。

這樣沉默了十幾秒，蘇老太太終於扶著拐杖，輕輕拍了拍。

蘇荷眨了眨眼，實話實說：「在聊……你是我的。」

終於又聽出以前那個蘇家荷小姐的乖張俏皮，司機搖頭而笑。

「拉下來了，就是我的了。」

「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那時候我身後一個人都沒有了啊。越是一無所有的境地，越是沒辦法放棄自己僅剩的東西——那時候對我來說，僅剩的不能放棄的東西大概就是那點堅持了。」

「那還不是像了老爸你嗎？」

司機又嘆了聲氣，有些無奈地從後視鏡看了蘇荷一眼。

*

「嗯！」

蘇荷搖了搖手指，莞爾地笑。

在蘇毅民炸火的前一秒，蘇荷回過神，眼角一彎。

「你一個人的m.hetubook.com.com。」

質感極佳的暗色車窗上，映著的邢天老總的老臉一紅，他最後還是哼了一句，再不吭聲了。

蘇荷在他的話和動作里愣了好幾秒，等商驍走到院門外了，她才突然回過神，「我我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司機似乎也看到了。他愣了幾秒，下意識地張口說：「原來商家這位大少爺，在荷小姐面前竟然是這個模樣的？」

蘇荷剛要跟下，就聽車裡的司機嘆聲道：「蘇先生跟荷小姐能父女和好，真是太好了。」

蘇荷更意外。

蘇老太太沒有急著開口，晚輩自然不敢先說話。

只不過這個之後，她心裏那些緊張還真煙消雲散了。

她仰頭看了幾秒，突然輕聲說：

他梗了好一會兒，悶著氣聲扭過頭。

蘇荷扭過頭去看自己身旁。

助理給蘇毅民開了車門，蘇毅民便先下了車。

「……」

蘇荷沒想到自己被第一個點了名，聞言下意識地心虛了下。

蘇荷輕眨了下眼，散掉眼底湧上來的那點酸澀。聲音卻更輕了。

「這……這不一樣？」

會游泳？

蘇荷下意識地張口：「好不容易住進他那裡，確實不太想。」

蘇荷一呆。

「荷小姐這些年在家外，一定吃了很多苦，其實蘇先生又哪裡捨得呢？只是……」

「如果荷小姐能早些像今天一樣，那蘇先生也早就心軟了。這幾年，您又何必呢。」

「hetubｏoｋ•ｃｏm•cｏｍ我不是為了商驍吃這麼多苦的。我明明是為了得到他啊。」

眼神停駐，很快便溫和下來，連眉眼間那點冷淡都像是褪去了。他邁開長腿，向著這裏某個「賴」在車內不肯下車的女孩兒走來。

【別怕，有我在。】

司機怔了怔，才問：「那荷小姐付出了這麼多，值得嗎？」

「荷小姐……？」

「小蘇荷，知道今天為什麼讓你們過來嗎？」

「是啊，其實我也知道，也許只要我退一步就好了。」

然後她就聽見，安靜的室內，蘇老太太突然意味深長地問：

蘇荷在心裏已經醞釀起老太太可能的問話和自己應有的回答。

儘管初冬，今天卻是難得的好天氣，藍天白雲，晴空萬里，一絲陰霾都瞧不見。

「這片宅子前院的入口處是修在溫泉上的礫石和鵝卵石小路。你穿著細跟鞋，不怕跌進去么？」

「我聽家裡人說，剛剛進門，是商驍抱你進來的？」

許久后，他嘆氣，「那荷小姐後悔嗎？」

「我也覺得。」

「幾位長輩都在裏面等了，改天再看你游泳。」

在乾冷的A市的冬天，這兒實在是個再舒適不過的去處。

蘇荷故意拖長了語調，嫣然笑著。

他俯身，在蘇荷不備時，卻是把女孩兒打橫抱進懷裡了。

直到蘇老太太最後一個進到房間內，蘇荷和商驍陪著三位長輩一起起身問好，而蘇老太太落座到主位上和_圖_書。

在那些自己一個人過的節日里，只有涼掉的外賣，冷清的月牙兒，樓外滿城不屬於自己的溫暖燈火，還有一室清寂的昏黑。

「荷小姐就那麼喜歡商家的那位大少爺吶，所以蘇先生才會生氣，荷小姐為了那位大少爺吃了這麼多苦……」

進了院門便有許多或認識或面生的家裡的傭人，那些飽含著錯愕驚訝情緒的眾目睽睽下，蘇荷臉蛋通紅，腦袋裡也晃進了漿糊似的。

蘇毅民一愣。

怎麼會完全沒有後悔過呢。

房間里於是安靜下來。

她抱著膝蓋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倚著堅硬的床，哼著跑調的歌。

「……」

女孩兒眼睛都彎成月牙了。

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蘇毅民的司機和助理再次意外地對視一眼。

「因為太狼狽了啊。」

商驍收緊手臂，壓住了她的掙扎。

所以聽了商驍的話，她迷糊兩秒，下意識地小聲反駁：「我、我會游泳？」

她望向車外。

「把『天神』拉下神壇真難啊。不過總算拉下來了。」

蘇荷想了想。

「嗯？」

入了初冬，天氣轉冷，蘇老太太已經換了宅子，轉而搬去了A市遠郊西山的地段，仍是清清靜靜的半山腰，只是這處宅子在後院里引了溫泉，即便是室外也並不寒冷。

她剛剛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這個關口上，蘇毅民那句「回家吧」，顯然不是說這段通往蘇家的行程那麼簡單。

「為m.hetubook.com.com了他是犧牲和不計得失，為了得到他卻是為了我自己。想要得到什麼總是要付出代價而且不保證成功的，這不是世上最淺顯的道理了么？」

被這句話提醒，蘇荷終於回過神。

「當然值得。他值得。」

蘇荷一怔，莞爾。

「既然這樣，荷小姐那時候為什麼不肯退一步呢。」

「是，是。」

蘇荷卻突然笑了起來。

更看不出來……他現在正在她手心裏輕輕描字——

「大概……知道。」

司機愣了下，不解地回頭看向蘇荷，顯然不懂她為什麼發笑。

開心得像是個抱住了自己最想要的那罐糖的小孩兒。

自己起床，做飯，祝自己節日快樂；自己用餐，洗漱，抱著自己一個人入睡……

她沉默幾秒，點頭。

心神大動而近乎恍惚。她茫然又不解地盯著座旁的蘇毅民，實在想不通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讓一貫固執強勢的父親突然鬆了口。

蘇荷抬頭，看向車外。

蘇荷忍不住笑了。

在這三年內，蘇家關於長房父女倆不和的事情已經討論過太多了。結局設想了無數種，唯獨沒人想過，蘇毅民竟然會是最先讓步的那一個。

「……？？」

從蘇家宅子院落里，那人似乎是見了進去的蘇毅民而聞訊出來的。他站住身，視線一掃便看見了車裡的蘇荷。

「嗯，是你的。」

長久的沉默，讓蘇毅民難得感覺到了些尷尬。他擰起眉，回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