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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本想簡單一些，但這是瑞兒的第一個生日，霍宸一心要為愛子大辦周歲生辰。一大早，關雎宮裡便熱鬧非凡，各宮送來的賀禮不斷。

太后也沒想到瑞兒竟然去抓龍袍，樂得合不攏嘴：「這孩子將來定有大出息！」

霍宸見她一臉緊張，便笑了笑道：「先睡吧，此事不急，再等幾年。」

霍宸柔聲道：「我心裏所想，你應該知道。早起之時，我心裏想的還是你們母子。立新后定儲君，皆是臨時起意。你知道我為何突然改變心意么？」

含光心喜，暗自盼著他拿過玉如意，一生如意最好不過。

霍宸笑了笑：「人終有一死，便是秦皇漢武，也不例外。」

但立儲一事極為敏感，她身為後宮嬪妃，不可妄言，只得婉轉說道：「我只想瑞兒做個閑散王爺，一生平安。」

含光一怔，「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震驚之餘，她心裏也有小小的失落，縱然與他夫妻八年，仍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含光一聽更加不安，他已經明示了自己的決定。

「許妃賢惠，性情溫順，與你素來交好。速兒師你學武，與你也頗有情分，他堅韌聰慧，謹慎周正，倒不失為一位守成之君。立長子為儲君，一來名和-圖-書正言順，二來，我也有個私心。十幾年之後，速兒長成便可治理天下，那時，我們隨著瑞兒出宮，他做他的藩王，我們可四處轉一轉，去看看大好河山，過些逍遙自在的日子，你覺得如何？」

「立儲是國之根本，要先去太廟祭告先皇。我望著太宗和先皇的牌位，突然想到，太宗死後十年，懿安皇后才去世。父皇仙去八年，母后仍身體康健。我不由想，如果有朝一日我先死，你怎麼辦？」

含光聽到這個消息，長舒一口氣，但也十分意外，皇后不是她，也不是錢瑜，而是許賢妃。太子竟然是霍速。

霍宸並未在她面前提及此事，但她深知自己在他心裏的位置，也知他對瑞兒的期望，不由心生憂慮。她若為後，那瑞兒便是嫡子，儲君非他莫屬。

不料，瑞兒爬到父皇身邊，卻不去拿他手中的玉如意，兩隻小手揪住了霍宸的龍袍，那袍角上用金線綉了一條五爪金龍，流光溢彩，熠熠閃閃。

他含笑握著她的手，眼中一片憧憬之色，「等瑞兒長成，速兒繼位，我們一起離開宮廷，去看天下之大，山河之壯。」

霍宸惱了，附在她耳邊惡狠狠道：「過河拆橋是么，看來今天晚上我要好好提和_圖_書醒你瑞兒是怎麼來的？」

霍宸一邊將瑞兒寵到天上，一邊又與他爭風吃醋。如此這般過了一年，瑞兒已經蹣跚學步，依呀學語，更是可愛至極。

含光抿著笑意只當沒聽見，繼續逗著兒子。

「我知你捨不得我死，但終歸要想到日後，為你做些打算。」

景明五年大年初一，四皇子誕生在關雎宮。恰逢一場瑞雪降臨皇城，太后大喜，賜乳名瑞兒。

四月十六，朝議立后，含光在關雎宮裡如坐針氈，結果消息傳來，出乎所有人意料，皇帝立許賢妃為後，長子霍速為東宮太子。

原來他心裏所想竟是這樣，她心裏震動，環住他的腰身，眼眶微熱，「好。」

她稍稍鬆了口氣，但心裏卻有了個疙瘩，暗暗期望他能改變主意。

霍宸回頭望了含光一眼，掩不住得意狂喜之色。

含光自生下瑞兒，一顆心悉數系在了兒子身上，眼中再看不見別的。

立儲，歷來是非嫡即長，皇后不孕，其餘四子皆是嬪妃所出。霍速雖為長子，但其出身滿朝皆知，在霍宸與太后眼中也一向不受重視，長子之名虛掛。其餘三個孩子，霍宸最愛的明顯便是瑞兒，剛才又暗示取名為元，用意不言而喻。想到此，含光心裡和_圖_書不安起來，預感到霍宸心裏想要立儲的東宮太子，應該就是瑞兒，可他年方一歲，又非嫡非長，若在朝議中提出立他為儲君，只怕會引來一番爭論，不利朝局穩定。況且，她並不想瑞兒成為太子。

含光正欲詢問，突然意識到這是國家大事，就算霍宸對她恩寵再盛，她也是後宮嬪妃，不得干政。

她並不想讓瑞兒立於風口浪尖之上，目睹了霍宸的孤高艱辛，舉步維艱，她寧願瑞兒平安。

朝廷後宮分為兩派，猜測新后不是貴妃錢瑜，便是淑妃虞含光。宮中一時暗流涌動，連含光自己都有一種樹欲靜而風不止的感覺。

「瑞兒是我至愛，四個皇子之中，我對他期望最厚，想給他取名為元。元為始，第一，你覺得如何？」

瑞兒生得龍章鳳姿，聰明可愛，霍宸雖愛如掌珠，但被含光冷落，不禁有些失意，時常在她面前幽怨的抱怨。

散朝之後，霍宸回到後宮，含光上前道賀。

霍宸默了片刻，道：「瑞兒天資聰穎，我更希望他能有一番作為。」

「皇上離千秋萬歲還早著呢，我不想聽這些。」

霍宸撫著她的頭髮，安撫道：「皇后絕對不會再對你有什麼不利的舉動。我說過，關雎宮但凡有一點風波m.hetubook.com.com，我便唯她是問。我這麼明著警示她，就是想讓她知道，後宮之事，我雖然裝作不知，其實她所作的那些事，我全都清楚。你儘管放心，她不會再做手腳。」

瑞兒坐在紅毯上，晶亮的大眼睛咕嚕亂轉，卻對身邊玩繞一地的寶物視而不見。

含光暗笑他的孩子氣，抱著嬌兒故意氣他：「有子萬事足，皇上只管去別處找溫存。」

她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環抱著他，伏在他的懷中，傾聽著他的心跳，再無一刻比此時更加貼近他的心扉，彷彿走進了他的心裏，看見了一片廣袤無垠的曠野，風起雲揚，雨霽天青。

霍宸默然看著含光，產後她豐腴了些，越發的珠圓玉潤，明艷動人。失而復得，他倍加愛寵，恨不得將天下最好的所有都能給她。但她的心思，他也明了。

用過晚膳，霍宸留宿在關雎宮，瑞兒睡著之後，含光便忍不住將心裏的擔憂說了出來。

霍宸笑容舒暢，握住了她的手。

太后忍不住笑道：「這孩子卻是個有眼界的，尋常東西看不上呢。」

「我知你本心並不想被困後宮，也並不看重皇后那個虛名。我若立你為後，瑞兒若是太子。他日我不在，你便是太后，自此一生，便是永無離開後宮的機會。和_圖_書若是瑞兒為藩王，我死之後，你便可隨他出宮，自由自在。」

景明八年，皇后病逝。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喪禮之後，立新后成為必然。

含光心裏一窒，當即便道：「你若不在，我自由自在又有什麼意思？」

含光心裏隱隱不安，只怕抓周之事傳出去生出事端，後宮雖然風平浪靜，但人心難測。她自有了孩子，更是處處小心謹慎。

「我不想聽這些。」

他揪住父皇的衣服，奶聲奶氣地依依呀呀了幾聲，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父皇。

春節素來是宮中最喜慶歡欣的節日，又恰逢瑞兒周歲，一向喜歡熱鬧的太后便大張旗鼓要為瑞兒抓周。

他沉吟片刻：「那就取名為瑞。儲君乃是國之根本，年後我想定下東宮太子之位。」

霍宸蹲在他面前，拿起一柄玉如意逗他，他皺了皺小鼻子，爬了過來。

含光驚覺霍宸這是在暗示瑞兒的未來，她雖然感動，卻連忙搖頭：「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快活一生。」

含光已經感覺到自己重新入宮，薛婉容對她態度的改變，但沒想到是霍宸私下警告了她。

「為何？」

含光並不否認，點頭道：「是很意外。」

霍宸屏退眾人，對含光道：「你是不是很意外？」

霍宸朗聲大笑，抱起愛子，重重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