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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井旁提了一點井水上來，就著井水將那藥丸吞了。

她戀戀不捨地看了幾眼，跟著眾人進了驛站。

她立刻放開他的袖子，笑得花朵一樣燦爛明媚，「謝謝王爺，這樣我就放心了。」

眼淚終於沒忍住，滑出了眼眶。有舍才有得，嗓子和一輩子的幸福比起來，到底還是小事。她抬起手背，將眼淚抹了，對他笑著道：「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所以你替我想辦法，不讓我入選。」

「正在御書房。」

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和她拉扯，也不敢弄出動靜，只好咬牙切齒地用手指沾了唇脂草草寫了幾個字交給她，惡狠狠道：「快放手。」

「謝謝王爺。」慕容雪打開油紙，只見裡面包著一顆蜜丸。「這是？」

「這是啞葯。」

數日之後，一行人終於到了京城南郊。時近晌午，午飯安排在京郊外的驛站。

蘇春貴領著秀女們入了承天門，將她們安置在出岫宮。

她心裏砰然一跳，腳下的步子不知不覺慢了下來。雖然這段時日每日里都能見到他，但隔著許多人，她再也沒有和他說上一句話。他也是如此，偶爾視線落到她的身上，一晃而過，彷彿是個陌生人。

耶律彥氣得咬牙切齒，卻還不能露出半分破綻，他放下帘子，裝模作樣地叫來袁承烈，大聲吩咐道：「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大夫，速叫個過來。」

內務總管蘇春貴親自帶著內侍宮女來迎接昭陽王一行。

人生無十全十美，有得必有失。

香湯沐浴之後，接著便來了幾個宮裡的女hetubook.com.com官，給秀女們驗身。脫得精光被人左看右看，慕容雪羞得面紅耳赤，便是當著耶律彥的面洗浴都沒覺得如此尷尬羞窘過。

慕容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牽走了。不知何時，他換上了一身蟒袍。陽光漫射，那蟒袍上的金龍如在雲海間猙獰游曳，只是一個背影，便有種氣宇軒昂的迫人威勢。她從未覺得自己和他有身份上的差距，因為初見時他化名葉律，是一名翩翩佳公子，後來即便知曉他是昭陽王，也因為先入為主地印象而沒有懼怕過他。

慕容雪驚呆了，沒想到他給自己出的主意竟是毀了自己的嗓子。

但是此刻，他穿著蟒袍，頭戴王冠，她才對他的身份有了一種深切的感覺，自己似乎真的和他是不可能。即便落選，她也和他再無交集，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昭陽王，而她，只是一介平民。

「你覺得呢？」他冷若冰霜，從語氣到眼神都露出一副生人勿進，格殺勿論的氣息。

她激動的放下筷子，跟著他到了驛站後頭的馬廄，水井旁站著的人不是她爹，卻是耶律彥。

「那本王先去交旨。」說著，便將秀女交給蘇春貴，自己先行去向皇帝復命。

他依舊是漠然地沉默著。

她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笑眯眯道：「我有事要找你。」一看見那熟悉的鬼靈精怪的笑，他的腦仁開始自發的疼了。

「吃了這葯，嗓子便毀了。」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本王言出必行，已經給你想了辦法，至於吃不www.hetubook.com.com吃這葯，你自己決定。」

眾位秀女都知道慕容雪病了，此刻聽見叫人去請大夫也只當是她突然又不舒服了，誰也不知道馬車裡剛剛發生了一幕要挾。

她吃了一驚，瞪大眼睛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袁承烈回來稟報沒有尋到大夫，耶律彥便吩咐繼續上路。

他似乎感應有人在看他，驀然回首，正碰上一道熱烈而略帶悲傷的凝睇。她匆匆低頭，不過那一記眼波已經被他映入腦中。她自從出現在他眼前，便是一幅生龍活虎的模樣，便是逃跑被抓住也是張牙舞爪不肯服輸，這幅無精打采黯然神傷的樣子，還真是讓人不大習慣。

「謝謝你。」她在笑，眼裡卻含了一大包的眼淚。「你還記得我對你唱的那首歌嗎？」

她眼中含淚，痴痴地看著他，千言萬語無從說起。這場相識，是緣是劫，辨不清說不明，她多想當下的辰光能停駐，那怕是在一個味道不好的馬廄里。

耶律彥點了點頭，問道：「皇上此刻在何處？」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是運氣不好，情竇初開第一次心動，卻喜歡上了一個冷漠的男人。可是再想想，又覺得上天對自己也算不薄，在入宮之前遇見他，嘗到了喜歡一個人的滋味，也遇見了一個大救星，不論他如何冷淡，到底還是幫了她。

他不回答，靜默的眼神，波瀾不驚。

耶律彥冷著臉站在馬車旁，氣得心裏起了海嘯，好你個小丫頭，等著吧，看以後我怎麼收拾你，膽敢威脅本王。

她猜他一定是m.hetubook.com.com生了她的氣，所以此刻一見到他，立刻便陪著笑臉上前道歉：「王爺，那一日我也是不得已，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她光潔美麗的小臉上那歉然、不得已、滿是苦衷的笑容，瞬間又勾起了他的一腔怒氣。她當他是什麼？言而無信的小人？

收拾停當之後，十二名秀女皆候在殿外廊廡之上。過了許久，只聽遠處傳來擊掌之聲，漸漸由遠及近，暗示皇帝即將駕臨，劉司儀立刻道：「跪迎聖駕。」

她抱著能多看一眼是一眼的想法，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背影，希望將來能多一個回憶的片段。

吃過午飯，一行人繼續上路，不到半個時辰便進了京城，耶律彥徑直帶著宿衛和秀女從永安門進了皇城。

井水幽涼，從喉管里一直沁到心口。

「耶律彥。」她輕輕地念著他的名字，笑容飄飄忽忽的像是雲邊的霞光。「我還沒有叫過你的名字呢，要是我啞了，你會記得我的聲音么？」她痴然地看著他，嬌軟的聲音彷彿是一縷風。

他又急又氣，沉聲道：「快放手。」

「耶律彥，耶律彥，」她低聲地念著這個名字，努力地記住自己念著這個名字時的聲音，如果後半輩子遇不到自己喜歡的人，那麼和他的這些回憶，也足夠來消磨半生了。

「你不是不想進宮么？死都不怕，命都捨得，怎麼，還捨不得一把嗓子？」見她面露猶豫，他心裏便有些不悅，轉身便走。

他淡淡睨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那漠然的眼神，彷彿她的問題白痴弱智又莫名其妙。https://m.hetubook.com.com

她很想多對他說幾句話，讓他記得她的聲音。

可是，他一個字都沒說，轉身便走了。

「你立個字據，不讓我入選。」她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塊布條和一盒唇脂放在他手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小手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袖。

袁承烈心領神會，立刻翻身上馬，去附近溜達了一圈。

他就站在甬道里，風迎面而來，吹向身後。許多年未曾有人叫過他的名字，乍然聽到，像是夢裡的囈語。她的聲音很動聽，嬌軟清亮，猶如泠泠泉聲，可惜……

正在焦急，突然袁承烈過來叫她。

他皺眉問道：「怎麼了？」

「耶律彥。」她居然敢直呼他的大名，不過破天荒的他沒有發怒，只是蹙了蹙眉，回頭看看她。

她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心裏想著，那怕他不肯承認，只要露出一點點肯定的眼神，她便覺得這一場暗戀值了。

到了承天門，車馬禁行，諸位秀女都下了馬車。

見到耶律彥下了馬車，蘇春貴立刻上前笑吟吟地見禮：「王爺一路辛苦。」

慕容雪下了馬車，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父親慕容麟。她激動的差點撲過去，但慕容麟卻遠遠地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上前。

慕容雪好生生地坐在裏面，面紅齒白，眉目如畫。看上去命好好的，完全不需要救。

「寫了我就放。」她像一隻倔強的小狗，眼中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決。

慕容雪雖然沒進過宮，但眼前金絲楠木的建築，腳下的漢白玉甬道，壁上石雕吐水螭首，飛廊下的朱紅宮燈，日光下光hetubook.com.com影流動的明黃琉璃瓦，無處不在昭示，此處就是大周的皇宮。

「這是你父親轉交的東西。」他將一包東西遞了過來。

「對不起，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怕你不肯幫我。」她露出難得一見的可憐兮兮的楚楚動人模樣，可惜他視而不見，全然恢復了當初和她相識時的冷漠無情。

一入皇宮，空氣彷彿都驟然凝重起來，宮牆夾著甬道，靜悄悄的只聽見車馬行進的聲音。

他低聲道：「放手。」

「我唱歌也很好聽，對不對？」

十二位秀女都是完璧，驗身之後，穿戴整齊，由劉司儀講宮中規矩，面聖禮儀。休養一日之後，便是皇帝親自挑選秀女的時刻。一早劉司儀送來一模一樣的綠色宮裝，所有秀女皆素麵朝天，連髮髻都梳成一樣，如此這般，才能挑出清水出芙蓉的天生麗質來。

秀女們立刻分別跪在殿門兩側，慕容雪排在左側第一，緊張的心跳都快要停了，從昨夜她的嗓子就一直火燒火燎的疼，清早起來，好似哽了東西似的，說話十分費力。她忐忑的想，嗓子壞掉就可以不被選上嗎？如果皇帝好色到不計較嗓子問題，只看臉蛋呢？

飯菜很快備齊，她食不甘味，心裏想著，父親既然在這兒等她，定是有所安排，這裏人多眼雜，自己怎麼才能偷偷溜過去和見他一面呢。

慕容雪坐在馬車裡，手裡捧著那一塊從襯裙里撕下來的布，高高興興地看著他的字，雖然是用唇脂寫的，卻依舊是那麼好看。有了這個護身符，她終於安安心心地也不再想著逃跑的事了。

他箭步走出了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