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掛了電話，寧馨坐在汽車站的候車廳里，籠著手看著窗外。
「好。」寧馨上了車。車裡開著空調，很溫暖。
「公司是剛辦的，只有十幾個工人，其實就是個工程隊。家裡出了這麼多事，我想趕緊掙錢還賬，所以才去做這個。」
「有同學和我一塊呢，你放心吧。」
寧馨深吸了口氣，又問：「羅威，我並沒有拒絕你，你為什麼，一直不和我聯繫。」
寧馨望著他，「你也瘦了呢。」
喬玉蘭和寧書波都是一愣，「為什麼？」
初一這天，天氣有點陰沉，格外的清冷。
羅威似乎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在高速上，你在那兒？」
「我才知道你搬家了，還開了公司。」說到這兒的時候，寧馨略略有點失望，他什麼都沒告訴她。
寧郁就道：「馨馨，你別干導遊了，你看你瘦的臉都尖了。」
她想起來了，這個電話號碼正是她刪除的那一個。她就很客氣的問候了一聲「新年好」。
「那邊的旅游業比我們這兒發達，景點多，特產多，提成比較可觀。」
不知何時，外面悄無聲息的開始下起了雪，細細疏疏的細鹽一般，過了很久，才是大塊大塊的雪片。
「一是因為那個花瓶，二是，你的工作，也算是因為我才弄丟的。」
沒有人預知將來，她已經做了能做的，剩下的機緣，只有交給時間。
寧馨和*圖*書站起身來，快步走過去，心情不由有些激動，已經好幾個月沒見他了，他穿著一件藏青色的羽絨服，瘦了，也黑了，顯得更成熟了些，但笑容依舊明朗。
「好。」
「姐，我還想著去雲南呢。」
羅威很意外，「為什麼去雲南？」
寧馨給小姨拜過年之後，給羅威打了個電話。
問完，寧馨扭頭看著羅威，很想聽他的答案。潛意識裡她很希望他說不去。
回到家裡，父母和姐姐姐夫圍著桌子正在包餃子，寧馨便洗洗手坐到了桌子邊。
「我來給你父母拜年，再加道歉。」
羅威看著窗外，緩緩道：「上學的時候，有一次，我見到你幫著你媽在店裡洗水果，很冷的冬天，你的手凍得赤紅。我站在街的對面看著，心裏特別難受。寫得那麼一筆好字的手，寫的錦繡文章的手，怎麼可以，那樣的辛苦。我當時就想，將來有機會，要是能幫到你，就好了。你這麼努力的一個人，吃了這麼的苦，是應該苦盡甘來過好日子的。所以，我不能去找你。」
「羅威，你別這樣說。」
「是啊，我把你工作給弄丟了，過來賠不是。」
「是啊。」
想起這半年來他所經歷的一切，她心裏酸酸的極不是滋味。但她沒有安慰他，安慰對一個強者來說不需要，而對一個弱者來說，沒什麼用。羅威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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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已經來了。」
寧馨把原因說了說，然後道：「我也很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聽說那裡風景很美，等我在那邊熟悉了，你們也可以去玩一趟。」
「為什麼這麼說？」
「道歉？」
寧馨被深深的震動了。他用到了男人的尊嚴這樣沉重的字眼，可見在他心裏，這件事他早已有了決斷，輕易不會改變。他的退讓，是一個男人的尊嚴，也是一個男人的擔當。
他望著寧馨，堅定的說道：「寧馨，這個世界上不會只有一個人愛你，但其中一定有個人能讓你最幸福。現在的我，肯定不是這個人，將來的我，也許會是這個人。當我有了那份自信可以成為那個人的時候，我一定會再次和你重逢。」
喬玉蘭就幽幽嘆了口氣，「唉，跑這麼遠，我真是不放心。」
羅威打量著她，輕聲嘆道：「寧馨，你瘦了。」
羅威的腮邊抽動了一下，他聽得出來，這一聲再見，有點悲傷。
羅威遲疑了一下，道：「那你去吧，不過，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有個戰友在那邊，回頭我給他電話給你，有事的時候，你可以找他幫忙。」
寧馨心裏空落落的，有種大夢初醒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這段若有若無的感情，到此，似乎走到
www.ｈetｕｂooｋ•ｃｏm•ｃom了一個懸崖邊，前面也許是兇險的萬丈深淵，也許是波瀾壯闊的大海。羅威拉開車門對寧馨道：「咱們坐到車裡聊吧。」
羅威笑了笑，「還好。」
她心裏百感交集，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我懂，你送我回去吧。」其實，從他不再和她聯繫開始，她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明白他的做法。
羅威沒有看她，緩緩道：「寧馨，以前，你願意，是因為感激，現在，你願意，是因為同情。」
「不用啊，你，」
寧馨一下子就覺得眼眶熱了。「我吃過苦，所以不怕吃苦。」
羅威發動了車子，兩個人，再沒有說話，雪下的大了，已經看不大清外面的景緻。
羅威含笑看著她，神色一如以往，親和溫柔，帶著淡淡的關切和極有分寸的好感，他的感情總是這樣，像是春日里的一縷花香，淡淡裊裊，彷彿一陣風來，便要吹散，但是風過，卻依舊還在。
寧馨一聽西環路，嚇得手機都差點掉在了地上，西環路是從高速進縣城的一條公路。
喬玉蘭問道：「你去那兒了？」
寧馨心裏一震，是這樣嗎？她沒有細想過。
「我在縣城的汽車站。」她想好了，他要是不肯見她，她就坐車去X市裡找他。
「那你為什麼不肯接受他的幫助呢？他可以幫你找個更好的工作，你看你，做了導遊，瘦了很多。」
www.hetubook.com.com「是不是很辛苦？」
半個小時后，一輛破舊的桑塔納停在汽車站大門外，羅威從車上下來。
「我去見了一個同學。」
「和你半點關係也沒有啊。」
「羅威，你現在在那兒？我想和你見一面。」
「我現在在西環路上，你家在那兒呢？」
羅威沉默著，緊緊握著方向盤，良久沒有回答。他的心裏很掙扎，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處境。現在的他，無法給她任何承諾，除去經濟條件的制約，還有兩個家庭之間的矛盾，前者可以克服，可以努力，後者卻是無法彌合的矛盾，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就算還了那筆金錢，人心上的芥蒂是永遠都抹不去了。
吃過晚飯，一家人正圍著電視看晚會，突然寧馨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號碼。
寧馨只覺得心裏重重的一沉，她飛快的轉過身去，眼淚就那麼突然而至，模糊了視線，迎著風雪，眼淚涼涼的滑落在臉上，但她心裏卻是一片溫暖的海洋。
她想，不論他是不是那個人，不論將來怎樣，因為他的這一段話，她心裏永遠都會有一個位置來盛放這份誠摯的美好。
「我那時沒有答應，現在更不會。在我沒有能力讓你幸福的時候，不能因為你的同情和感激和你在一起，這事關，一個男人的尊嚴。」
「你，你說你在縣城的西環路？」
嗓子里好像哽了什麼東西，這一聲再見和*圖*書說得很不順暢，因為她明明知道，再見，已經不知何時。
過了一會兒，羅威低聲道：「寧馨，我覺得特別對不起你。」
「你來這兒幹嘛？」
車子停在寧馨家的巷口，寧馨打開車門，回頭對羅威牽起唇角，勉強笑著說了一聲「再見」
「你別怨他，他這個人很仗義，面冷心熱，眼裡容不得沙子，對人品要求特別高。那天給我打電話，我對他說你只是我的同學不是女朋友，而且還把家裡的一些事情也告訴了他，他才知道誤會你了，挺內疚的。」
「我沒怨他，這事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
「不用他幫我，我考過注會之後就去干財務，我當導遊也想多掙點錢。我有個同學，讓我過年之後和她一起去雲南，你說，我去不去？」
寧馨接了之後，電話里傳來的卻是江嘉城的聲音。
「那你等我半個小時，我趕回去。」
寧馨頭都暈了，站起身就往外走。
聊到這兒的時候，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個短暫的沉默。他們之間曾經的那種溫馨的情誼，已經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流逝在了時光里。現實滲透了進去，在兩人之間橫下了無奈。
「要不是江哥誤會你是我女朋友，為我抱不平，就不會這樣。」
寧馨被噎住了，是啊，他已經來了，怎麼辦？
寧馨心裏有點失望，低聲道：「羅威，你要是不想讓我去，我就不去，去了之後，我們就很少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