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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就被一位中年女人熱情的招呼著：「這位爺想要那位姑娘？」

他落了座，左右看了看，然後說道：「這是東都最大的青樓。」

她急忙兩步跨出了雅間，發現隔壁雅間的人，已經站在了門口，是個年輕的公子，和商雨年紀相仿，身邊帶著一個下人模樣的小廝。

商雨裝做不認識他，一揚眉梢淡淡地哼了一聲。

確定無疑，就是商雨，林西燕也來了。

奇怪，他為何不和她打招呼？她走過他的身邊，猛然想到，莫非，他來這裡是與裴雲曠事先約好的？這樣一想，她心裏舒服的多。他在她心裏，是個磊落的人，她不希望他也象那些風流的男子一樣，喜歡流連煙花之地。

司恬再看商雨，他彷彿沒事兒一般，扭頭對芳歌道：「方才我有點喝多了，請姑娘見諒。」

一口氣哽在嗓間，她抿了抿唇，不再看他，還是聽琴吧。

她提著裙子，小心翼翼的走過迴廊。這是幾百兩銀子一件的衣服，哎，穿著心裏著實有負擔，怕破，怕臟，怕踩著。

芳歌往對面的雅間里淡淡一掃，唇角含笑，手指輕拂，琴音便如行雲流水般響起。司恬也會撫琴，她聽了一會，覺得芳歌的確是琴藝出眾，人亦出眾，怪不得能在這青樓保住了清白。她一日清白，便一日吊了多少人的胃口，說是搖錢樹應該也不為過。單單方才包下雅間，裴雲曠的荷包里便少了十兩銀子。

迴廊下掛著一水兒的紅色燈籠，亮如白晝。深秋的一抹新綠，陡然讓人眼前一亮。她提著裙子從迴廊那頭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垂著眼帘看著腳尖，彷彿是踏著水波而來。抬步間鵝黃色的繡鞋從淡綠色的裙下一躲一閃的露出來，象是綠葉中探出的兩朵小小迎春花。

他看著她，微微笑了笑。

芳歌的小丫頭已經驚慌失措的從雅間里飛奔出來，估計是去叫人。

司恬心裏一喜，好想開了門去和他們打招呼。卻見裴雲曠神色安然，彷彿置若罔聞。

司恬再次路過商雨和-圖-書的雅間，他正巧站在門口。見到她，他目光一怔，轉而越過她，看向了琴台，彷彿根本不認識她。

他覺得他出來的再晚一點，效果更好。

寫完，他拿起鎮紙，將信分別封好。然後對她道：「你去交給裴舟，讓他派人送到上京。這第二封，你明日再交給他。」

這也太累了吧？她突然有點同情他。看著風光清貴，卻也過的不甚容易。被人下毒，被人劫殺，連寫個信也要操心被人截住。這樣的日子，他可過的舒心？可是，他常常開著玩笑，渾然看不出絲毫的苦惱。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她很想知道那笑容的背後，是怎樣的胸懷。

裴雲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對她道：「出去看看。」

蘇翩淡然一笑：「是怕被人截了。他最多一次，將一份信分了五次送出去。」

裴子由一轉身，猛的一愣。臉色好象更紅了幾分，他連忙施禮：「王叔。」

綠色在門邊一閃，他猛的上前一步。

這麼熟悉，莫非是常客？她嘴裏澀澀的，「恩」了一聲。

他剛巧從書房裡出來，站在門邊一抬眼就看見她。

雅間，的確也很雅緻。

他隨身只帶了四個侍從，加上她也只有五個人。

她點點頭。熟人，會是誰？

到了東都，正是午後。

她只好跟著進去。

突然，迴廊外響起腳步聲，有人進了隔壁的雅間，就是商雨剛才看中的那個。她頓生好奇，聽鴇娘說這包下雅間的人也姓裴，會是誰？

司恬猛的一震，這不是商雨的聲音么？

她扭頭去看裴雲曠，他笑盈盈的站在門口，並沒有上前兩步去勸架或是看熱鬧的意思，袖著手。

吃過晚飯，已是暮色四起。

裴子由氣息急促對商雨怒目而向，但裴雲曠面前他不能再動手。而剛才的交手，他發現商雨的功夫居然比他還高，再動手他也占不了便宜。最主要的是，他來這裏，又不能亮明自己的身份，斗下去顯然是吃啞巴虧。

他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回到門裡。

https://www.hetubook.com.com司恬一愣，放下手裡的托盤，低聲道：「王爺，蘇姐讓我送了茶來，說王爺一會該用了。」蘇翩告訴她，以後王爺的日常起居便由她來服侍。又將他的習慣講了一番，自然，特意強調了他的潔癖。

裴子由尷尬地應道：「沒什麼事。」

裴雲曠甚是滿意她的不動聲色，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遞給她。

就這麼走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跨出房門時，她情不自禁看了一眼商雨，發現他正在看她，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但卻沒有開口，只是目送她離開。

她低眉看了他一眼，他一手支頜，一手放與膝上，星眸微眯，神情投入，說是陶醉，也不為過。

芳歌笑著點頭，身邊一個小丫頭立刻將她從琴台上扶下，走進了商雨的雅間。

司恬緊跟在他身後，門裡的情景果然是爭風吃醋的一幕。那裴公子臉上掛了彩，臉色通紅，氣勢洶洶。而商雨面容鎮定，氣定神閑，彷彿他才是救美的英雄。

芳歌趕緊離開。

她又澀澀的「恩」了一聲。

什麼好戲？她沒問，心裏想到了商雨，不是說來應武考的么，居然還抽空逛青樓，真是過分！

司恬有些動容。蘇翩無奈的笑：「這都是被逼的沒法子了。他也不想這樣。」

她的臉上開始升溫，站的近了，又聞見他身上那一股淺淺淡淡極好聞的味道，她慌張而羞怯。王爺這日子，過的也太嬌適了吧，連擦個手也要人效勞。

「這位爺，裏面請。」

他卻徑直往裡走。

他坐到書案前，道：「研墨，你會么？」

醒來時，透過珠簾，他看見書房裡有個人影。

「這不是子由么？」裴雲曠突然提高了聲調，頗為驚訝的看著那位公子。

「那好，就這間吧。」

他有些好笑，他不過是開個玩笑，說那衣料很貴，他很心疼，她就當了真。

裴雲曠對商雨笑了笑，帶著司恬先走。

裴雲曠站起來，伸了伸腰身，彷彿曲終人散，也是他該離去的www.hetubook.com.com時候。

商雨冷冷一笑：「這位公子，我掏了銀子聽曲，叫了姑娘喝茶，不過是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關你何事？居然上來滋事，真是不自量力。」

雅間里又響起芳歌的驚呼之聲，林西燕倒是一聲不出，沉著的很。看來商雨沒有落了下風。司恬稍稍放心，卻又覺得這事好是蹊蹺。眼皮下，眼睜睜發生了兩個男人為一個女人爭風吃醋的事，而其中一個男人，居然是商雨。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司恬並不了解男人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但從她女子的角度看去，這位芳歌已很是養眼。果不其然，她一低頭，就見到裴雲曠眼神悠遠，直至琴台，顯然，正在養眼，她想嘆氣。

裴雲曠道：「你去對那老鴇說，剩下的雅間我包下了，看看她要多少銀子，你付給她。」

司恬皺了皺鼻子，他聽完了還不過癮，還要和人家喝茶聊上一聊，哼。

司恬應了一聲，拿著荷包出去了。商雨的雅間和裴雲曠的只隔了一間，路過時，她情不自禁對里看了一眼，只見他舒舒服服的半靠在一張藤椅上，悠閑的剝著一瓣橘子，那模樣，真是懶散又適然。哼，果然是享受來了。

「這裡有個清倌兒，叫芳歌，琴彈的極好。一會你聽聽。」

「王爺。」她連忙退後一步，心跳的七上八下，好險，差點撞到他的胸口。

她笑嘻嘻道：「姑娘請稍侯，我立刻叫芳歌出來。」

「走吧。」

東都原本歸屬信州，后被定為陪都，才從信州獨立。皇上此行，隨同的都是朝廷中樞，樂平王不在上京，臨行前，皇帝卻突然任命裴嗣宇做了京城監察。這麼一來，朝中的局勢又有了些微的改變。這變化，正是裴雲曠所樂見的。

司恬驚住了！這一切，彷彿一是場戲，或是一場夢。她怎麼也不能相信商雨會當著林西燕的面，去調戲一個女子，這怎麼可能？

到了地方，下了馬車，她才真正是嚇了一跳。雖然她沒來過，但她聽過，這種地方，叫做青樓和圖書。

「這間位置最好，什麼人定的？」

她當然會，於是上前為他研好墨，然後靜靜退後兩步。

「一會你去付帳。」

商雨突然從雅間里出來，他撐著梨木的扶手，對琴台上的芳歌說道：「姑娘，可賞光進來喝一壺茶？」

裴雲曠對商雨道：「這位公子，我侄兒喝了點酒，多有得罪。」

她猛然想到他說的，見到熟人，裝做不識，莫非說的就是他們？奇怪，商雨怎麼也會來這種地方聽琴？他怎麼看怎麼不象是風雅之人啊。

他半躺在藤椅上，悠然道：「一會看好戲。」

「西燕，你進去看看裏面可一樣？」

那人一步跨進了商雨的雅間，瞬間工夫，雅間里就是幾聲驚呼和撕打之聲。

她接過來，發覺他用的還是以前的那個荷包，二龍戲珠。裏面應該是放了銀票和散銀，放在手裡，有點分量。

「爺」很冷淡，蹙眉道：「我就來聽聽芳歌的琴。」

她心裏有點發苦。

突然，迴廊外有人道：「哎呀，小爺，這間不行，這間有人定過了。」彷彿就是剛才那女人的聲音。

裴雲曠提起步子，不緊不慢地走進了商雨的雅間。

他展開了紙，提筆行書。那紙只寫到一半，他便停住，又在另一張紙上開始寫。既然是一封信，為何要分開寫？

裴子由默然離去，臨行前對芳歌看了一眼。

曲畢，芳歌起身，對雅間的客人又是微微一笑。這種淺笑，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分寸拿捏的剛剛好。讓你覺得她可親，但又不可褻。

突然，只聽芳歌一聲低呼：「公子不要這樣！」聲音有點驚慌失措。

將第一封信交給裴舟，她回到住處。蘇翩正在看書，見到她進來，好奇道：「王爺沒什麼吩咐？」

「是一位裴公子，定金也下了。小爺，您請隔壁這間吧，這聽琴不比看舞，錯一點點位置也無妨的，同是雅間。」

她剛要走出去，他又道：「這裏沒事了。晚飯後，隨我去個地方，見到熟人，裝做不識。」

芳歌臉色緋紅，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和圖書別的。

她點點頭，將信收好。不禁問道：「蘇姐，王爺送信，為何要分兩次？」

很快，琴台上登上一位女子，她輕移蓮步坐在琴前，纖纖玉指放在琴弦之上。她應該就是芳歌。先不論她的琴藝如何，單看她這個人，已是十分的賞心悅目，相貌清雅美麗，神色又比良家女子多了一分洒脫和自如。

既然要隨他出去，自然要略加收拾。他說了，他的人，不能看著寒酸。於是，她穿上了新做的綠色裙衫，淡淡的初春碧柳顏色。蘇翩將她頭髮盤了盤，別了一根白玉簪。

老鴇領著他們往後走，這青樓，地方倒挺大，布置的也好。他們進了單獨的一個廳，廳中有個琴台，襯以白色的輕紗，自室外引了活水，從琴台下流過，大概是想引用高山流水的典故。單看這裏，清雅安靜，倒真不象是青樓。

進了府里，用過午飯。他去書房后的小間小憩了一會兒。

第三日一早，裴雲曠帶著蘇翩和司恬起程前往東都。信州離東都的行程不過半日。

她驚了一跳，險些叫出聲來。

片刻之後，只聽林西燕的聲音：「師兄，裏面布置都一樣。」

司恬找到鴇娘，講明來意。那女人爽快的答應了，誰給錢不是錢？她恨不得所有的主顧都能象裴雲曠這般出手闊綽。

裴雲曠低聲道：「子由，走吧。這裏不是什麼好地方，幸好今日只我們幾個人，不然傳出去不太好聽，算了，快回去吧。」

女人的脂粉抹的太濃，香的她想打噴嚏。

他醒來后，喜歡先用茉莉茶漱口，然後再泡上一杯毛尖。

裴雲曠關切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用過茶，在水盆里凈了手，然後，扭臉看了一眼司恬，她明白過來，忙上前一步，將水盆上掛著的巾帕遞上，他卻不接。難道要她來擦？她只好硬著頭皮幫他擦手。雖然隔著一層布，但卻彷彿肌膚接觸一般，能清晰的感覺他的手指的形狀，彷彿是，她在摸他的手一般。

司恬覺得心頭猛的一跳，商雨對她怎樣了？

他撩開珠簾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