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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翡道：「我信。因為，如果我爹死了，我也很高興，我也不會為他戴孝。」

尉琳琅噗的笑了：「你放心好了，你姐夫只會被你姐姐欺負。」

外頭站著的兩個丫鬟一看雲翡醒了過來，連忙推開房門，進來行禮：「夫人醒了。奴婢金多，銀多，給夫人請安。」

昨夜的場景湧入腦海，她到現在還有些難以置信。可是眼前的屋子絕不是在皇宮，尉東霆竟然真的將她帶了出來，她下意識地坐起來，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是誰為她整好了衣衫？

蘇青梅嗔道：「你這孩子一向主意大，可是懷孕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不告訴娘，整日東顛西跑的，沒個安分，你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即便不想想自己，也想想孩子。」

「你就消消氣，原諒他一回，原本也不是他的錯，是我爹不好。如果他已經過世。你和東霆，就好好的過日子吧。」

「不許你傷了宋驚雨。」

他輕輕地將掌心放在她的小腹上：「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孩子。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

說到這兒，尉琳琅莞爾笑道：「不過這一激他，仗倒是打得特別快。不到半月便大獲全勝，生擒吳王。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我沒死，你別怕。」尉琳琅一身家常的裙衫，不施粉黛，彷彿一個尋常人家的婦人。她淡淡地笑著，彷彿怕嚇著她，沒有走近。

尉東霆臉色一僵，心裏頓時酸溜溜像是泡到了醋缸里。原來不是擔心他的安危，不是囑咐他小心些，也不是捨不得他走，是在替另一個男人擔心。

雲翡心裏頓時鬆了口氣。昨夜她不肯走，就是因為放不下阿琮和母親。只要有阿琮和母親平平安安陪在身邊，她就安心了。

「我借陸家火災假死，東霆瞞著我爹將我藏在這兒。現在我爹死了，我也終於自由了，不必躲躲藏藏。很快，就可以見到我女兒靈慧。」尉琳琅笑了ｈttps://m.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m.ｃｏm：「這孩子一直都不知道我是她娘，我也不知道她是我女兒。」

「是啊，因為我又活過來了。」尉琳琅笑著道：「我知道我女兒還活著，我覺得我這輩子又有了希望。說起來，我應該感謝你。當初你在晉城對我說了幾句話，讓我醍醐灌頂。」

蘇青梅嗔道：「瞧你這小皮猴，那裡有個舅舅的樣子。」

雲翡本來心情不甚愉悅，但見到這兩個胖乎乎的丫鬟，再聽見這兩個名字，簡直有點忍俊不禁想笑，問道：「這是哪兒？」

「阿翡，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有了孩子，不知道多后怕。」尉東霆從後面抱住她的腰。

她背對著他站在窗前，看著外頭亮瑩瑩的雪。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你想要打我出氣，只管動手，只是別累著自己。」

尉琳琅見雲翡並沒有太過驚愕害怕，這才慢慢走過來，坐到她面前，輕聲道：「我父親去世了，你知道么？」

尉琳琅笑著起身，棉帘子一掀開，阿琮先叫了起來。「娘！」

雲翡聽見這句話，突然間想起了趙策。當初被他劫持，也是在邙山附近的莊院，過了幾天也未聽見他們被人抓住的消息，應該已經安全脫險。雲翡當初讓趙曉芙留下書信，也是算定了雲定權知曉了她和雲承罡的那種關係之後，會放棄找尋。無論他多麼喜歡這個女人，被自己的兒子玷污過，他當然不會再要。

雲翡看見她，猛然一怔，險些叫出聲來，竟然是尉琳琅。

尉東霆慢慢走過來，熟悉的腳步聲，熟悉的氣息，像是一張網籠罩過來，曾經她心甘情願陷入這張網裡，曾經她以為他能保護她，給她一生無憂，平靜安穩。

阿琮作勢便要撲到雲翡身上，還未到近前，尉東霆已經伸出胳膊擋住了他。

雲翡簡直難以形容心裏的驚喜和意外，立刻走過去拉住母親的手https://m.hetubook.com.com道：「娘，你怎麼來了？」

見到他，她沒有重逢的喜悅，也沒有找到歸宿的安全感，她麻木的什麼感覺都沒有，好似他已經變成了一個陌生人。她心裏充滿了不安全感，充滿了對感情的恐懼。這世上真的有什麼天長地久，生死與共么？為什麼她在林清荷，英紅袖，尉琳琅，趙曉芙還有她娘的身上，什麼都沒看到。

尉東霆聽到這句話，心裏一陣刺疼，那個嬌俏可愛，摟著他的脖子，說愛夫君會比愛銀子多愛一萬倍的妻子，已經變成了初見時那個渾身長滿了刺的少女。他千辛萬苦才得到她的真心，如今只有從頭再來。

尉東霆只是緊緊抱著，任由她又掐又打，一動不動。

「東霆，蘇將軍過來催了。」　　門外響起尉琳琅的聲音。

阿琮卻不肯走，掃了一眼尉東霆道：「不，我要陪著姐姐，免得姐夫欺負她。」

尉琳琅點點頭：「當初我爹用趙旻換下了靈慧，是瞞著我的，他以為我不知道趙旻不是我親生，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因為趙旻抱過來的時候，臍帶都結了痂，根本不是初生的嬰兒。我便追問我爹，我生的孩子在哪兒，他見瞞不過去，便對我說，我生下的孩子已經死了。孩子是我唯一的寄託……我當時萬念俱灰，每次看到趙旻，都會想到我失去的孩子，萬箭穿心一般痛。」

可惜春風只有一剎，雲翡掃了他一眼，接著便又無視了他的存在，扶著蘇青梅坐下來，給她倒了一杯茶。「娘你喝水。」

雲翡沒想到她開門見山說起這個，怔了一下，點點頭。

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聽他的解釋，晉州的那些往事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中，那些暗夜的曠野中奔逃的畫面一幕幕從眼前飛過，她覺得心口悶得厲害，好似很多東西都堵在了那裡。

「真的么？」

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雲翡知道尉琳琅是故意讓他們兩個單獨https://www.hetubook.com.com相處，讓尉東霆好好哄她。

「回夫人的話，這是邙山上的一處莊院。」

「還有，章松年。」

尉琳琅比起宮裡，雖然穿戴上差了許多，也不施脂粉，但氣色和精神卻好上百倍，她和尉東霆本就生的像，看著她，雲翡不知不覺便想到了尉東霆，即便知道了尉靈慧不是他的女兒，可是她並沒有隨之便釋下心裏的鬱結。

「你不知道？」

「我姐姐醒了么？」門外突然傳來阿琮的聲音。

尉東霆放開雲翡，低聲道：「我即刻便來。」

雲翡臉色緋紅，此刻被家人環繞，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做母親的欣喜。

雲翡站在門框邊，一手挑著棉簾，冷冷看著他：「你是不是要去攻佔京城？」

扔下這句話，雲翡扭身回了房間，棉簾噗的一聲垂下來，扇過來一股子風，透心涼。尉東霆的心更酸了。還有一個。

雲翡又驚又喜，忙喊道：「阿琮。」

雲翡本來低垂著眼帘，聽見阿琮喊娘，立刻抬頭，果然看見尉東霆扶著蘇青梅走了進來。

阿琮高興地跳起來：「娘，我是不是要當舅舅了？」

「東霆派人將我接了出來。說是京城要打仗。」

尉東霆心裏一喜，急忙停住步子回過身，定定望著她，眼中皆是驚喜之色。

雲翡醒來，發現她所在的不是淑和宮，而是一間陌生的房間，乾淨整潔而溫暖，屋內放著火盆，火苗噗噗的閃著紅光，厚厚的棉簾擋住了窗戶，從帘子的縫隙里透出一縷明亮的光，照著屋子裡的塵埃在光影里飄來飄去。

「別叫我太后，以後叫我姐姐便成了。」

後來她發現自己想錯了。

尉琳琅挑開帘子走進來，笑吟吟道：「你放心去吧。有我和雲夫人在，會照顧好你的妻兒。時辰不早，該動身了。」

雲翡冷冷道：「多謝，我自己能保護我自己，也能保護我的孩子，用不著你。」

雲翡沒想到母親一見她，便提起這件事，頓和-圖-書時羞得臉色通紅：「娘，你怎麼知道。」

「姐，阿翡她就交給你了。我，」他望著雲翡，欲言又止，戀戀不捨。

阿琮立刻乖乖點頭：「我知道，姐姐肚子里藏著小寶寶。」

尉東霆窘迫地笑笑，又看了看雲翡，這才闊步離開。

尉琳琅也很是高興，在背後推了一把尉東霆：「我可是替你說了一車的好話，還不趕緊去哄哄孩子他娘。」說著，對蘇青梅道：「雲夫人，我方才吩咐了廚子給阿翡做好吃食，你來瞧瞧，可還那些要囑咐的。」

阿琮走過來，笑嘻嘻地抱住雲翡的胳臂，「姐夫說，一會兒娘就到了。」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來日方長，兒子都有了，還怕阿翡會不理你么？」

蘇青梅聽得這話，心裏分外高興，立刻將阿琮擰著胳膊扯了出去。

走進來的不僅有阿琮，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阿琮點頭：「姐夫已經派人去接了。」

正說著，就聽見外面金多道：「將軍回來了。」

打仗？雲翡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母親身後的尉東霆，他正低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一碰到她的目光，便立刻眼中一亮，彷彿久旱的田野，被春風拂過。

「他臨行前，父親已經病入膏肓，而且也答應會視你為家人，所以他沒想到父親還要算計你。肖雄飛也是個笨蛋，帶了那麼多人也沒能找到你的下落。東霆接到消息，心急如焚，臨時改了戰略，讓舅父去攻佔金陵，他領兵南下包抄吳王的後路，和林青峰結盟。他知道你不放心母親和阿琮，一定會回到洛陽，所以讓肖雄飛潛入京城帶你走。你又不肯，還另選了駙馬，我那弟弟便急得頭髮都要白了。」

雲翡愈發奇怪，他怎麼知道自己懷有身孕，莫非是昨天叫人給自己診了脈？。

床前放著一雙麂皮軟靴，她彎腰要穿上靴子，輕步走到窗前，揭開了擋住窗戶的棉簾，耀眼的光一下子撲了過來，窗外是一片鋪天蓋地的白，陽光照著雪上hetubook.com.com，雪光明瑩。

蘇青梅連忙將他扯開，嗔道：「冒失鬼，以後不許撲來撲去的，要輕手輕腳，別碰著了姐姐的肚子。」

男人根本靠不住，跟銀票比起來差遠了。

尉琳琅嘆息道：「說來你不信，聽到他去世的消息，我很高興。我甚至不想為他戴孝。」

蘇青梅立刻拉著阿琮道：「咱們去給你姐姐準備些好吃的來。」

「我知道靈慧讓你對東霆有了誤會。這也不能怨他，靈慧的身世太過特殊，不能讓任何人知曉，他不是存心要瞞著你，是打算尋個合適的時機再對你說。這個弟弟我最是了解，他對你，可謂是用情至深。當初求我賜婚的時候，便說過，此生非你不娶。」

「是。」

的確，當初雲翡的那一番話，分明就是說給她的。她在父親眼中，從頭到尾就是一枚棋子，一個工具。她為什麼要這樣死心塌地，為了父親將自己一生幸福都埋葬？他可曾為她著想過，可曾將她視為親骨肉來疼愛過？他那樣對待她，她為何不能像雲翡一樣去抗爭？為什麼要乖乖認命，過著顛沛流離提心弔膽的生活，漫長的看不到頭的時光，永無出頭之日的深宮寂寥，她早已經受夠了。

「趙旻其實無辜，你該厭恨的是你爹。」

雲翡身子一僵，立刻要去掰開他的手。掰不開便使勁掐他，擰他，撓他，毫不留情，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自然是東霆告訴我的，想想我都后怕，大雪的天，你還出宮到處折騰。你真是太不當心了。」蘇青梅又心疼女兒，又心疼外孫，說著說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雲翡看著她由衷道說道：「您看著比以前年輕多了。」

「太后？」

剛走到屋檐下，就聽見雲翡道：「你等等。」

「是，我的確是厭恨他，但這種血緣關係無法斷絕。我若是揭穿一切，尉家就完了，我只能在宮裡當個行屍走肉。」

雲翡臉色一紅，卻依舊低頭頷首，沉默不語。

雲翡低頭不語。

尉琳琅望著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