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妄想（十一）
心中認真記下醫生叮囑的注意事項。
昨天晚上挺晚了許寧青才把時念念送回去，要不是她書包還在家，他都打算讓她住著早上直接送她去上學了。
對啊，就在辦公室，有個女的，還很漂亮。
她出學校打車去醫院拿弟弟的報告。
她一邊說，兩根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夾著報告單在風中晃蕩。
她緩緩的讀出上面寫著的病症——自閉症。
「追不追的到還是個問題呢，我聽我上兩屆的哥哥說，以前江妄沒拿刀捅人前追他的女生一大把，也沒見他對誰有興趣過。」
「生氣了啊，還、還、還給我。」程琦學著她說話。
把外套脫下來罩在時念念頭上，歪了下腦袋朝人群走了兩步。
時念念抓緊報告單，扭頭就跑。
風一吹，寬大的校服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形。
到轉彎口她才一扭頭看到了江妄，抱著水杯登的往後撤了一步。
江妄剛走出醫院沒多久，手腕就被一雙手狠狠抓住，用力很大，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他皺眉，還沒來的及發作，扭頭就撞上一雙眼睛。
……
大課間，大家都聚在一起講話。
江妄餘光里看著兩人偷偷一來一往的傳紙條。
她心裏想著什麼，走出后也沒注意到旁邊有人。
少年少女們的惡意直白不加掩飾，譏諷嘲笑、推搡辱罵。
「你要去……找那個，老師？」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的受損狀態做手術風險非常高，一旦失敗就徹底失聰了。」
「怎麼了？」
江妄：「你每次都這麼說。」
她臉一紅，往旁邊瞥了眼，好在大家雖然都注意他們這的動靜，可距離遠，江妄那句話他們應該沒聽到。
剛才逃跑的時候她還沒忘把這紙藏到口袋裡。
上午兩節課後，姜靈從座位上轉過身來說，把一張數學試卷放到她面前。
磁性的，帶著鼻音。
時念念暗自攥緊拳頭。
她朝西跑，被夕陽刺的睜不開眼，劉海被吹拂向兩邊。
「就，」他輕笑，有點壞，「床上的事啊。」
江妄看https://m.hetubook.com.com著，笑了聲，聲音有點啞。
江妄跟在她旁邊，她步子小，他得收著邁出去的腿才能跟住。
「你還……還給，我！」
「死結巴找死！」
上次在更衣室前面他們倆明顯是認識的啊，江妄說不定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呢！
江妄被她逗笑，「操」一聲：「小同學，你怎麼還罵人啊？」
上課鈴響徹整個校園。
「謝謝……醫生。」她輕聲說。
「你們聽說沒啊，程琦發話說要追江妄了。」
江妄頓了會，突然問：「如果手術呢？」
「我哪惹你了么。」江妄笑的無奈問。
「神……經病。」她氣的罵了一句。
天空已是一片昏黃，大片的餘暉穿透雲霧，威力絲毫不減，拉扯出撕裂眼球的光。
天利38套卷子。
除了平常欺負她的女生，這次還有好幾個男生。
「是真有進步，沒騙你。」醫生笑了笑，在他肩上拍了兩下。
時念念等了他一會兒，才問：「什麼……事？」
時念念猛地撲過去，像只終於被惹怒的小獸，揪著程琦的領子朝她身上撲過去。
「對啊，所以你先給我講一遍，我再去問他就不丟臉了。」
畢竟他要真是一不順心就捅人的人，英語老師估計有九條命也不夠的了。
你要不要問問他？
「程琦。」他聲音也冷下來，「我警告過你吧。」
校園暴力的可怕，時念念很早就體會到了。
三班大家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漸漸發現江妄好像也沒傳聞中那麼恐怖。
是不是學校老師呀？
「昨天晚上的事。」他話說一半，頓了頓。
小姑娘明顯是個乖寶寶，動作小心翼翼的，咻的一丟，很快就收回手低下頭看書，還欲蓋彌彰的在課本上划幾條線。
她眯了眯眼：「所以呢。」
時念念知道自己被重新抓住就死定了，拿起報告單就跑。
程琦昨天才在一群哥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姐們面前揚言要把江妄追到手，他如今這姿態，完全是在讓她啪啪打臉。
「念念。」姜靈從桌上起來，可憐巴巴的望著她，嘴角向下，「我好像提前失戀了。」
你自己問他嘛。
還沒聽完，醫生就招手讓他出去了，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這個時哲是你弟弟啊，好可憐噢，姐姐是個結巴，弟弟是自閉症啊，你說說你爸媽這是做了什麼孽呀。」程琦和周圍人鬨笑著，「怎麼就生了這麼兩個小孩？」
時念念輕輕咬了下牙，索性拔腿往教室方向跑了。
時念念跑回教室時姜靈已經回來了，她把給她接的那杯水放到她桌角，便看她一臉沮喪的樣子。
我覺得他對你挺好的啊，你現在可是我們班唯一擁有大佬低音炮笑聲的人啊！
時念念不回答，周圍的目光沒斷過，江妄一笑，目光就更加如有遁形，還有議論聲也傳到她耳朵里。
他就走在走廊上，已經結束兩節課的大課間他還背著書包，顯然是剛剛到學校，笑聲沉沉的從他嗓子里溢出的。
時念念拿出英語課本，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連半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耳邊的風吹來這句話。
程琦轉頭，紅唇里叼著一支細長的女士煙，看到她遠遠的輕佻朝她吐出一口煙。
「報告單上寫著什麼呀，讓我……」
姜靈磨了她一會兒，時念念本就是個好說話的人，只好答應下來自己找機會問問他。
她告訴自己。
於是就他在一邊打，她在另一邊坐著看，有時候作業多還蹲在台階前自己寫作業。
江妄轉身進聽力室，一個狹窄的小房間。
她被她們揪著衣領拽到旁邊空曠無人的一片草地，被推搡著推倒在地。
「我看你動的倒挺歡。」
時念念灌完兩杯水，擰緊瓶蓋，因為剛才她們的話睫毛顫了顫。
問他幹嘛呀……
時念念掙扎和圖書去搶，程琦躲開又把她推倒在地，把那張報告單高高舉起，夕陽灑在她臉上，笑容明媚又殘忍。
看起來像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
「你傻啊，程琦這麼說出來就是警告別人別對江妄有興趣啊，她不總是這樣嗎，談個戀愛就特高調，霸道的不行。」
「先進聽力室，老樣子，戴上裏面那個耳機，聽到聲音就按鍵，沒聽到跟我比個手勢。」醫生說。
一言不發的拽著時念念的纖細的手腕把人扯到自己身後，他才感覺到，她在不受控的發抖。
江妄勾起唇：「你怕什麼。」
「比之前有進步。」他對江妄說。
程琦一伙人今天都沒來學校，意味著時念念今天不用跑出學校。
「嗯。」時念念笑了笑，又道了聲謝。
時念念掙了兩下沒掙開，不帶表情的朝她直直看過去。
後面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響。
開水間里很多人，這是女生聚在一塊兒聊八卦的好去處。
時念念把腦袋更往下埋了埋。
轉眼就到了放學的時候。
周圍人故作誇張的笑作一團，笑聲尖利刺耳，鬧哄哄的圍在時念念周圍，像煩人的蒼蠅。
走出醫院時已是傍晚。
撩的人心尖兒都癢。
她自暴自棄的垂下腦袋，牙齒磕進飽滿的下唇。
她在燒灼的餘暉下，看到一個不那麼真實的背影。
如今夏末秋初，從前的大片知了聲漸漸稀疏下去，白晝漸漸變短。
時念念愣了下，往她桌上的試卷看了眼，上面被紅筆寫下幾個步驟，不是她的字跡，也不是姜靈的字跡，許至臨應該是教了她題目的。
江妄他是混慣了，一群男的平時說話都沒把門，可時念念聽不了這樣的話。
話音戛然而止。
他取出助聽器，聽耳機里傳來的聲音。
就是一聲哥哥而已，沒那麼難叫出口的。
讓她下午再去一趟醫院把時哲的報告拿回來。
「別動她。」他冷笑出聲。
不就是一不小心開了個黃腔么，生氣成這樣。
我跟他不熟啊
江妄看著那個跑遠的背影，舔著唇笑了聲。
時念念快速寫好，抬頭看了眼英語老和圖書師，飛快丟到姜靈桌上。
她把報告單搶回來。
「沒……怕。」時念念繼續往前走。
她講完一遍，姜靈又確認一遍便拿著卷子去許至臨辦公室。
程琦一群人在他面前停了腳步。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衝上去要打她。
許寧青打架很厲害，一般也不會怎麼受傷。
姜靈等了一會兒也不見紙條，往後仰了下椅子撞時念念的桌子。
以及名字，時哲。
她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輕而易舉的看的程琦怒火中燒，她垂眼看到從時念念口袋露出的一角白紙。
許至臨好像有女朋友！！！！！
可這個時間點，醫院擁擠不堪，她跑不快，程琦一群人直接從外面繞著堵她，很快就抓到時念念。
沒命的跑。
不可能，我以前從來沒見過，而且兩人關係特別好，那個女的還捏許至臨的臉！！！
程琦和路茗為首，周圍圍著一圈少男少女，把她逃跑的路完全堵死。
起初時念念還寫的挺快，到這突然停了，幾次拿起筆要寫又放下了。
啊？你看到了呀？
「聽說你最近很囂張啊。」程琦狠狠捏著她的下頜骨把她的臉仰起來。
江妄嘖了聲，也沒什麼反應。
江妄踩著鈴聲進教室，英語老師跟在他後頭：「慢！你再慢點！等你到座位就可以下課了！」
程琦劈手搶過來，唰的甩開。
上課沒多久，姜靈就把手背過來，往她桌上丟了個小紙團。
底下大家笑作一團。
他們像是在玩遊戲一般，把時念念推來推去，她被推的踉蹌，勉強站穩，後背抵著後面高聳的圍牆。
起初還能聽清幾個音，到後來就根本聽不清了，他不停的跟玻璃外站著的醫生打手勢。
我也不熟呀。
還挺凶。
路茗顯然也已經看到她了，戳了戳旁邊的女孩，譏諷笑著朝她的方向指過來。
風聲在耳邊呼呼吹過。
時念念笑了笑，看了遍題和圖書目，拿了張草稿紙在上面寫了大致幾個步驟就知道怎麼做。
她向外望去，而後目光一頓，看到了路茗。
以及當時說這句話時少年的輕慢和弔兒郎當。
江妄這耳朵一直以來都是他負責治療的，就算是他入獄那半年，也是由他進行基礎治療和複查，雖說也有進步，可這速度實在太慢了。
她回了「好」，重新把手機放回兜，拿起自己和姜靈的杯子去外面倒水。
「你小聲點啊。」旁邊的女生扯了她一下，小聲說，「要是被程琦聽到你就完了。」
眼底泛紅，透著一點兇悍的脆弱，纖長的睫毛簌簌扇動。
她起初是怕的，到後來就習慣了。
時念念輕輕眯起眼，把報告單擋在眼前。
時念念徹底被他擋在背後，完全的守護姿態。
「操他媽的！快給老子抓回來！」
江妄伸手去拉她，結果還沒碰到就被她一巴掌拍掉了，「啪」一聲。
她小時候許寧青經常會帶她玩，可這種玩大概也就是許寧青看她可憐，就是把她帶在身邊，該打架就打架，也不顧及她會不會怕。
「江……妄。」她開口。
時念念不理他，快步往前走，可江妄腿比她長了一截，正常步調就能跟上。
「念念，你快給我講這道題目！」
江妄實在太惹眼了，這一路走過去就有不少人朝他們看過來。
「真的假的，那這女校霸男校霸在一塊兒，學校算是熱鬧了啊。」
江妄看著她，又回頭看了眼跑來的人。
時念念艱難的張唇，可就是不行，就是說不出口。
他那一雙一生氣就充滿戾氣的眼，冰冷，漆黑，沒人敢在這會兒輕舉妄動。
時念念手機震了震，她從衣兜里拿出來，是媽媽發來的簡訊。
她們朝她走過來。
時念念常年溫吞柔軟的神情不在，呼吸凌亂急促，眼眶紅著瞪她。
我不好意思問啊！對了，你幫我問問江妄吧。
醫生回頭看了她一眼，還穿著校服，白白凈凈的，一個人來拿弟弟的報告單，不怎麼常見，笑著寬慰她：「不要太擔心，總會有進步的。」
——「那你叫我一聲江妄哥哥，我保證以後沒人敢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