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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擊點正在李珣與閻夫人中間，大氣中迸發出難以形容的碎裂聲響，就那麼短短一瞬，造成的共振幾乎要把心臟碾碎。

「不是我！」閻夫人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在厲叫聲中，俏臉上己透出了鐵青顏色。

「危險！」

不是閻夫人，難不成傀儡自己去的？

閻夫人稍做沉默，方道：「他……玄海幽明城的末代城主。」

幽緲的聲音里，竟是前有未有的悠然輕鬆的味道：「先前往最壞處想，也只是為北盟、西聯那些小魚小蝦預備著，讓他們知道，我幽魂噬影宗，雖是不比當年，卻也不能輕侮……卻不想元君竟與古家叔侄撕破麵皮，攪了局面。撤了一記空網，憾甚、憾甚！」

巨力壓迫之下，周邊九幽地氣劇烈摩擦，虛空中電光扭動，化做數條粗大電蛇，搖頭擺尾，抽擊四方。

念頭剛出來，便讓李珣否決。傀儡自生意識，非有「幽玄」級數不可，閻夫人那具明顯遜了半籌……

祭台之下，閻夫人勉力撐起身子，跪伏地上，額頭輕觸地面，一語不發。所謂心若死灰，概當如是。

如此推託之辭，自然誰都瞞不過。

忽地，冥火笑聲斷絕，祭台之上，他的影子更清晰了些。

對岸的幽習等幾個長老明顯撐不住了，正嘶聲喊叫。

饒是如此，稍靠外的一位長老仍被火舌卷上，半邊身體立化飛灰，卻只發出半點慘嘶，便被陰火附體而上，燒了個乾乾淨淨，連元神都沒保下。

以修為論，閻夫人及諸長老想要脫身，怕也是生死各半，聽天由命了。

李珣挾著閻夫人，避過電光餘波，再抬眼去看，見雙方竟是勢均力敵，不由小吃一驚。但他很快便明白過來，青鸞吃對方陰手在先，此時左邊臂膀己被血漬染透，還要護住林無憂，種種不利因素加在一起，才有這種結果。

「九幽地氣充斥其間，以中央十里方圓濃度最高，周邊則層層封鎖，約有近百層，而每層之間，又有亂流充斥交織。因其與九幽之域直接相連，隨著時辰節令的變化，封禁之內，也應有潮汐變化……」

妖鳳在說完之後，共至微微垂首，以表達真誠讚歎之意。話音與冥火的笑聲交纏在一起，在此特殊的空間內，掀動陣陣餘波。

冥火閻羅的聲音依然虛弱縹緲：「是了，這不是你要得到的，當然，也不是我想要的。可是。災劫因你而來，宗門聖地，是我親手毀去……如今，我只殘留這點影子，風一吹，大概就要散了。神形俱滅是我向列祖列宗的交代，閻鴛你呢？」

彌玄蒼？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百鬼」畢竟身屬宗門，就算現在對宗門不管不顧，可在外面活動，此界修士便會自然而然地聯想起幽魂噬影宗。如此，也算宗門一息尚存。

李珣離得近，心中竟也一緊，稍稍後移。閻夫人的反應比他還大些，身子的顫抖無論如何都止歇不住。

在深邃無底的黑暗裡，那模糊的影子似乎清晰了些，有了點人形，依稀就是冥火的模樣，可越是凝實，越覺得他隨時都會墮落到後面的深淵中去。

李珣還沒動彈，幽離卻已先有動作。

李珣剛剛找到點線頭，半空中又是雷聲炸響。妖鳳大發神威，掌指變化中，便如同拋出了千百個火雷，密密一層碾壓過去，前方更有青鸞以虛空掌刀鎖住空間，任傀儡如何詭異，也還是避不過去，一時間又是血肉橫飛。

時間流動得極慢，不過在場的人都出奇地好耐性，直待閻夫人走到湖心島邊沿，隔若沸騰中的湖水，腳下終於有些遲疑。

嘴ｍ•ｈetｕbｏok.cｏm•ｃｏｍ上說是「盡心」，但其中決絕之意己表露無遺。

以修為論，只要擋過九幽噬界初期的爆發，又不在其中停留過久，妖鳳、青彎可說是要走便走，絕無難處。

他的提醒仍然晚了半步，等幽離、閻夫人聞聲抬頭，只見一線紅光中分天際，幾乎就是擦著閻夫人的頭皮。倏然撞下。

也許正像冥火閻羅所說的，這是列祖列宗降下來的報應，若她還存得一絲良心，也必須承擔下來。

妖鳳、青鸞此時就是合格的看客，沒有任何干預的意思。

這一下，無論是驚神未定的諸長老，還是正隔岸觀火的李珣，隨此光火閃動，心中都是猛然一暢。

呼叫的是幽習，垂流的陰火瀑布恰掃過幾個長老的周邊，火勢立時蔓延開來，火光一閃，幾個長老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被陰火吞噬。

隨著話音最終消散，大氣中輕雷郁動，掀起一波微小的震蕩。

「還真是一個篩子呢！」李珣心中感嘆：「從裏面隨便出來一個，便能在此界闖上響噹噹的名號，而若能形成良性循環，期以千年，未必不能讓幽魂噬影宗再復當年榮光。可若控制不住宗門弟子的躁動，單隻是內耗，也能讓宗門萬劫不復……冥火還真是給閻夫人留了好大的難題。」

金紅的火焰漲縮吞吐，以凌厲霸道之姿，將那人血肉催發乾凈，不過終究還有些許血肉碎末崩濺出來。映著中心迸發的強光，閃耀出的光芒，令一旁的李珣猛地睜大了眼。

冥火閻羅低笑起來：「五極解封，九幽噬界，閻鴛哪，你看這滿目瘡痍，可是你願意得到的？」

對她擅自插言，冥火閻羅不以為忤，反而就此向閻夫人道：「元君的話，明白么？」

平時一跨而過的湖面，卻因為陰氣大潮，變成不可逾越的天塹。以她的狀態，大概才一提氣，便會給卷飛出去。

李珣全力摧動無底冥環，排開體外陰火，窺得一個機會望向天空。

長時間的靜默之後，閻夫人依舊用額頭抵觸地面，顫音說話：「閻鴛萬死之身，無顏再掌宗主尊位。」

李珣稍一思忖，把目光投向幽離。這位理論上的宗門對頭，正盯著妖鳳那邊，神情冷淡。

每一點「瑩光」的滅去，幾可代表著數十、上百名宗門弟子的死難，再這樣下去。別說留個七八成，就是全部死絕，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偷襲那人的好運恐怕到此為止。

跪伏地上的閻夫人忍不住抬頭看來，蒼白的面孔上有些情緒流露，很快又隱沒下去。她再垂下頭，像石雕一般，不語不動。

天空中。妖鳳如影隨形，破開湍流激電，已與青鴦成夾擊之勢。

閻夫人聞之怔然失語，只能跪伏地上，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幾個長老均面面相覷，可轉念細想過來，又覺得再沒什麼更好的選擇。

見此情形，李珣驚訝過後，也不知心中是個什麼滋味。

面對這局面，幽離也有些發懵。如今最當緊的，便是將戰事停息，否則如此激戰下去，尚未穩定的九幽噬界，很有可能發生不可測的後果。

她的神智還算清楚，才一脫險，便抓住李珣上臂。顫聲道：「宗主呢。」

旁觀的人們一時失語，有祖宗之名在先，有幽獄萬劫之咒在後，如此毒誓，己引動天地間之共鳴，絕非隨口說說而己。

「後面倒真是出來幾個……」妖鳳突然插話進來，語氣平靜，卻讓人捉摸不透：「只可惜。那幾人也只是修為平平，只能守著宗門故地，不思進取。等到他們身死，ｈｔtｐs://wwｗ.ｈeｔuｂoｏk•cｏm•ｃｏｍ玄海幽明城內，五萬弟子便已盡化枯骨，堂堂宗派，只喚作蓍老故都，可嘆可笑！」

閻鴛一時伏首無言，反倒是李珣等人被冥火閻羅的言語提醒，均反應過來，再看向周邊大片光芒之時，心尖都有些發寒。

淡淡一句，使場中氣氛又是一滯，直到他再度說話：「你且去看！」

沒有人阻攔。

「地氣連柱，可抵天覆之災……地氣連柱，可抵天覆之災！！」閻夫人將此情景盡都收入眼中，嘴裏喃喃說著，忽覺臉上生涼，伸手撫摸之時，才發覺己經淚流滿面，「好，好，宗門血脈還在，還在！」

幽習還算是反應迅速，火舌剛舔上皮膚，他便施盡全力，張開護體真氣，旁邊閻曾及一人得提醒，也都做出回應。

「尊位，這還是尊位么？」冥火閻羅低低而笑：「三千弟子，被鎖在這千里之界，很可能此生不得生出，如此，誰接下這宗主之位，無異於被背臨萬丈深淵，稍有行差踏錯，便會摔得粉身碎骨……閻鴛哪，這便是祖宗降下來的報應，你不接下，誰接下？」

他袖中飛出一把天王傘模樣的小雕飾，在空中迎風便長，其上碧火點點，連織成片，飛臨諸長老頭頂時，已經漲了數十倍，懸在半空，嗚嗚轉動，與周邊陰火吐納交換，生成一圈無形幕壁，短時間內也護得他們周全。

李珣覺得這名字很耳熟。正沉吟間，忽有所覺，低頭看向閻夫人，只見她儘力抬頭，怔怔地望過去。

冥火閻羅聽了，反倒呵呵大笑，沉悶的空氣也被笑聲激蕩起來：「清凈琉璃……倒是仙途正宗，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只是，你在外間行事，宗門總還要承你的情。」

兩大妖魔合擊，恐怕就是當年的鍾隱，也要暫避其鋒，那陰影強行退避之時，後背被妖鳳指尖掠過，半面背脊的皮肉都被揭了下去。

之所以在此停留，什麼閒情逸緻都是虛的，無外乎是要計算出九幽地氣與此界元氣的衝突頻率，伺機衝出，以護持修為未臻圓滿的林無憂。

「當年玄海幽明城勢衰，五萬弟子之中，竟無半個真一宗師，引為此界笑柄。諸宗欺凌之下，彌玄蒼憤而封城，用的便是這五極解封、九幽噬界的神通。

洶湧的陰氣大潮，無時無刻不在推擠著閻夫人的身體，使她走起路來搖擺不定，似乎隨時可能跌倒，卻不見半點兒遲疑。

雖是一件不俗的法寶，可幽離卻像是拋出一塊石頭，再看天空，卻見那傀儡己不成人形，四肢已斷其三，胸腹更給剖出一進巨大裂口，腦袋甚至都缺了半邊。

通往九幽之域的裂隙前那一線影子，確實是冥火殘存的元神。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竟可以借用周圍的九幽地氣，暫時維持形態。

妖鳳思索了一會，這才笑道：「我還記得，當年，彌玄蒼也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模糊的元神殘影難有表情，只是冥火震蕩空氣發出的聲音中，分明是在嘆息：「還記得，我曾鼓動你壯士斷腕，做一個痛快了斷，哪知到頭來，先了斷的卻是我自己。百鬼啊，宗門已經給不了你什麼了……」

李珣無言回眸，只見裂隙附近，黑暗越發濃濁，那一線模糊的殘影己徹底不見；閻夫人呼吸屏止，抓著李珣的手，不知不覺已掐進了肉里去。

李珣也就趁此機會，抓著閻夫人前沖，脫開了陰火吞噬的範圍。

所以，閻夫人重重叩頭下去，絕然道：「閻鴛甘受此報。」語音稍停，她深吸口氣，又道：「列祖列宗在上，在此封https://m.hetubook.com.com界之中，宗門弟子有一人不出此囚，閻鴛亦不生出。如有違誓，當永淪幽獄，元神著萬劫之咒，生死無由。」

倖存的長老中，有位叫閻曾的，乃屬閻夫人一系，性子較直，此時更是直直地跳起來，手舞足蹈，如癲如狂：「列祖列宗在上，宗門沒亡，沒亡！」

三個長老合力，又有同源質性的因素，這才勉強抵住周圍陰火烈焰。

對幽魂噬影宗而言，被「罪魁禍首」如此輕鬆脫身，無異於再中一記耳光。可是，能有這般結局，大概還是可以接受的……

眼看事情即將塵埃落定，李珣的注意力又轉向妖鳳那邊，可是耳邊忽響起冥火的低語：「百鬼，你上前來。」

閻夫人愕然抬頭，尾隨著冥火閻羅的話音，湖心島對岸，十余里遠處，忽地亮起一團瑩瑩光火，固然微弱，可在灰暗的背景下，卻令人靈台一清。稍遲，環繞著鬼門湖周邊，類似的光芒接二連三地亮起，漸漸連成一片，使得灰黑天幕，也明亮起來。

聲音似乎隨時都會斷絕，然而當其真正流入人們耳中時，掀動的波瀾卻著實不小。

所謂的利害關係，此刻己再無意義。

天空下，青色虹光忽地散射開來，青鸞擁著無憂，翻翻滾滾下落，半身浴血，也不知傷勢如何。

李珣這點兒肚量還是有的，對此僅是微笑而已，而且，稍一考慮，他乾脆再送一個人情出去：「過些日子，我會將鬼先生所留之《幽冥錄》送回，補全宗門傳承，也算是盡的一份心意。」

宗門弟子就算己去了兩三成，也有兩千人上下，他們一個個都是自由自在慣了的，如今只能在這方圓千里的範圍內生活，更別提這裏的環境惡劣至無以復加。

要安撫下這兩千囚徒，沒有過人的手腕心機以及威勢，無異於痴人說夢。就算是閻夫人，似乎也差了些……對岸幾個長老只覺得心頭茫然，死裡逃生的快|感頃刻間消散大半。

李珣很理解她現在的心理狀態，所以就伸出手來，悄然扶了她一下。藉著這點力量，閻夫人終於有了站起來的力氣，她慢慢起身，艱難地向前走去。

湖水中又是一聲悶爆，湖面上剛形成巨大的漩渦，隨即被橫生的巨力攪散，連續兩記響聲，落湖的青鸞以及偷襲的陰影先後竄出，在湖上再對一記。

李珣稍稍把握到她微妙的心緒，也不放在心上，再向祭台行了一禮，轉過身去，正要脫身離開，哪知對面有人比他更早一步。

不過，冥火的聲音卻是實實在在的：「封禁破開未久，九幽地氣與此界元氣摩擦不斷，新的封限也未形成，以元君的修為，脫身並非難事。只是，我這手段，也不是為元君準備的呀。」

空中陡發厲嘯，伴之揮灑的，卻是漫天血雨。

直到這時，雙方交戰引爆的陰氣潮湧才真正迸發出來！

李珣想了想，低聲說話：「彌玄蒼是誰？」

只是，隨著裂隙的不斷擴大，這元神殘影也受到越來越重的衝擊，隨時都可能灰飛煙滅。

與之同時，湖對岸幽離也已出手，追身的陰火狂潮被一股巧力牽動，朝天翻卷。

妖鳳也在微笑：「當年，青帝老兒阻不住彌玄蒼，今日，我也擋不住你，本來我最不信輪迴一說，可如今看來，倒是失之偏頗了。置諸死地而後生，且不論對錯與否，能在數世之後，再見此神通手段，今日不論結果如何，也不枉來此一遭。」

看到這場景，閻夫人當真是目眥欲裂。

他說得隨意，妖鳳的神悄卻不那麼輕鬆。

「血色銀灰……」

祭台之前，幽離hｅｔｕbｏｏｋ•coｍ.ｃoｍ忽地冷笑，身形閃沒，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閻夫人己倒撞在祭台階下，瞬息之間，兩人方位互換，倒與不久前孟章神君的手法有些相似，只是在此時此地，難度更增十倍。

彷彿千百個太陽同時亮起，灰暗的天幕轉眼被撕扯成碎片，滔天的烈焰往來奔襲，在狹小的空間得不到宣洩，便乖流而下，如千尺飛瀑，隆隆做聲。

「死？」祭台上的影子抖動一下，繼而冷冷發笑：「一死了之，可是好解脫呀。如此交代，我不允，列祖列宗也不答應。」

李珣也說不清自家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只將目光投向祭台。

似是感覺到李珣的目光，他回過頭來，雙方眼神一觸，又各自撇開。

「而我身後，無論是諸長老，還是大姓弟子，有出息的，不過就是你與百鬼兩個。百鬼情況特殊，只剩下你，還勉可統御宗門，收攏人心。閻鴛，你可知嗎？」

離祭台近了，他便對冥火閻羅的現狀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火海從半空席捲而下，連續十多個浪頭拍下來，溯心島周邊殘存的叢林立成白地，而更遠亮起不久的點點瑩光，在此衝擊之下，亦是搖曳不定，數息之後，便又熄滅小半。

冥火閻羅聞言，嘿然發笑，若有深意，卻也不再言語。

即使冥火現在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可在一手主導了這大場面之後，他的命令出來，仍頗有令行禁止的氣勢。

「也只有元君這樣的前輩，才能知我。說起來，若非是元君以天界凈火散入封界，維持虛空不碎，此時此地，能留得幾人還難說。尤其是我這殘魂，至今尚駐影於此，須得感謝元君才是。」

李珣心中靈光閃動，之前聽來的信息在此刻飛快地重組，正要有所得的時候，那邊冥火的笑聲己經擴散開來。

李珣聞言一笑，目光瞥向仍跪在一旁的閻夫人，漫聲道：「何必非要求些什麼，處處用力，反倒是處處失利，曾聽人講，修道之途，終究還要斬卻牽繞，還消凈琉璃之身，如今，宗主了斷得好，弟子也受惠良多。」

「閻鴛，你上前來。」

看到他這般模樣，李珣上前去行了一禮，淡淡道：「宗主有何吩咐？」

李珣旁邊的閻夫人聞聲之後，呼吸之紊亂，已將心境變化顯露無遺。

閻夫人垂首不語。冥火併不著急，停頓一下，方續道：「彌玄蒼之本意，便是要宗門弟子奮發，置之死地而後生，憑藉封界之內精純元氣，期以千年，造出幾個宗師來，再復玄海一脈榮光。可惜，自他之後，數萬弟子中，竟無一個有出息的，只落得宗門星散、蓍老守墓的下場。

「九幽之域侵蝕此界，斷絕內外通路。便是真人修為，想要脫身，也要冒九死一生之險。轉眼數萬年，當年好生興旺的玄海一脈，可還有人能重臨此界，一雪前恥？」

此時的閻夫人，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驅使她的只是本能而己。

而雷火引動陰火，整個天空都燃燒起來，火雨墜落，又引發了地表的陰火爆發。上下火光交迸，封界之內，如同火獄一般。

閻夫人伏首不語，只是用額頭廝磨地面，絲絲有聲。

上頭交錯縱橫的火光足以遮蔽所有人的視線。李珣僅是利用自己對生機脈動的超常感應，捕捉到妖鳳等人的運動軌跡，這才勉強瞥見幾道模糊的影像。

此與囚徒何異？

突現的人影一擊得手，竟然不見好就收，而是挾余勢衝擊而下，目標直是青鸞懷中的無憂！

李珣見機得早，先一步飛上半空，而閻夫人則慢了一步，在迸發的衝擊下摔出去，掀起的陰火和*圖*書狂潮在蒸發水流之後，余勢不衰，緊跟在她身後，火舌捲動，輕鬆撕碎了她的護體真息，燃起了她身上的祭服，使她剎那問成了個火人。

赤、青兩色長虹行將破開天幕之時，灰黑背景之下，忽地陰影竄動，只一閃，便插|進兩色長虹之間。

同時，李珣感覺有一道森然涼意穿透過來，在他身上一抹，又定在閻夫人身上。

然而，一望之下，他也忍不住驚叫起來：「危險……快閃！」

然而在他身後，妖鳳振袖御火，也是追襲下來，看她長眉倒豎，分明已是怒極，論速度，也更在前方那人之上，不過眨眼時，妖鳳己后發先至，便如一顆火流星，飛墜而下，正中那人後心。

幾乎與剛才招呼閻夫人是同一種方式，可李珣的態度就要從容的多。他稍思考一下，仍給了冥火面子，慢步上前。通過湖面的時候。輕鬆隨意，證明他出入自如的能耐。

半空中，李珣見得此景，也不遲疑，衝擊下去，搶在陰火狂潮將其滅項之前，發掌印在她胸口，幽明陰火逆向反轉，將火光攝走。

閻夫人微抬起額頭，又重重叩下：「閻鴛萬死。」

閻夫人本就重傷在身，再被陰火燒灼，內外相激之下，傷勢更重。還好，宗門祭服是以最上乘的「霧松鐵」抽絲編織而成，本身便有吸納陰火的功效，防護能力也不錯，才沒讓她面目全非。

等人們定睛看去，承載祭台的小島，包括島上的化陰池，已經徹底消失，只餘下深幽裂隙鑲嵌在虛空之中。

「虧你還有這點良心。」冥火閻羅語音森幽，嘿然冷笑：「有地氣連柱的衛護，三千弟子，或許能存得十之七八。只是，比之當年彌玄蒼封城之時。又如何？

他突然明白，那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妖鳳青鸞對視一眼，由青鸞扶住無憂臂膀，忽地身形飛動，化做赤、青兩色長虹，直飛天外。

閻夫人的心思他能體會一二，卻絕想不到會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表達出來。而且他看到。一旁的幽離也很意外，也許這並不是他和冥火所預料到的場面。

很快就把握到「九幽噬界」的主體架構，李珣心中更有數了，這裏絕對擋不住妖鳳此級數的宗師，甚至也擋不住自己，但真一以下想要擺脫鎖囚，對真息的控制必須妙至毫巔，才能既保持衝出封鎖的速度和防護的強度，又不引燃陰氣大潮的反噬……

這一擊，正卡在妖鳳兩人發力破開封界之時，無論是時機、角度、速度，把握之精確，直令人心生寒意。

他能想到，閻夫人自然也都明白，甚至，還能想到更深一層。可是，對此萬難之事，她不能拒絕，也無顏拒絕。

李珣看得清楚，幽離的眼神也不差，這位立場奇妙的嗜鬼宗主猛然回頭，鬚髮俱張，厲聲道：「是傀儡……閻鴛！」

李珣將注意力轉到周邊那一層灰翳上去。異常小心地用神念探察，感受其作用的機理。

由於交戰之地迸射的真息亂流在虛空中劇烈摩擦，瞬問便燃爆了周邊濃稠的九幽地氣。

漫天火海壓下，整個封界被狂暴的大潮席捲，就是幽離、李殉這樣的，也為之怵然，自保不迭。

妖鳳自上古以來便在此界修行，所經歷之事，遠非他人所能比。這樣說法，當然無比可信。

然後就是砰然重響，衝天的水柱高達十余丈，落下時化成大片水花，四面濺射。只是飛不出數尺，便在陡然攀升的高溫中，氣化成霧，旋又催發乾凈。

但不管怎麼說，閻夫人自斷一切退路的作法，就算是對她再不滿的人，也無法再說什麼。

恍惚間，雙方己然不辨敵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