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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志蓮一直認為自己女兒心高，找對象要找好看的，還要找有錢的，如今一看照片，發現的確長得挺排場，就坐實了自己的猜測，欲言又止一番，還是沒忍住：「過日子不能圖人長得好看，好看不能當飯吃。像你爸似的，就長了一張臉，沒一點腦子，做這個不成，做那個不成，一把年紀，只能讓我跟這兒起早貪黑的賣包子。」

葉陽覺得她母親又要開火，把筷子扣在塑料盒上，抽了一張紙擦了擦嘴，道：「媽，我晚上還要趕飛機，不能久待，走了。」

葉陽是覺得人沒有上進心，結了婚也不會突然就上進了，到時候再生了孩子，葉寬還當甩手掌柜，那壓力全都在父母身上了。而且確實覺得二十歲的葉寬太小，什麼都不懂，建議讓葉寬大兩歲再說。如今四年過去了，葉寬還是老樣子，葉陽就看開了。人生百態，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向上的，有些人一輩子都在原地打轉，但那也是一種人生，隨他去吧。

雙方的寒暄也很客套。父母問她工作怎麼樣，她問爸媽生意怎麼樣，然後就沒話聊了。氣氛多少有些尷尬，葉陽沒話找話，說餓了，讓父母給她拌一碗涼皮吃。

她放下手機，繼續吃自己的餃子。

父母很辛苦, 葉陽知道, 每次來看他們，都有點不忍心。多次打電話給葉寬，讓他過來幫忙。他一個青壯勞動力, 不求能成為包子鋪的主力，但是抬抬手減輕一下二老的負擔應該沒什麼問題。

租房合同簽了一年，押一付三，房東說可以退多交的房租，但不能退押金。

葉陽點點頭：「那我就請周三的假，搬。」

說完林天一，葉陽跟邊紫說自己要和張虔同居的事情。原想邊紫給自己打打氣，結果邊紫直接潑了一盆冷水下來。她道：「同居對所有戀人都是挑戰，抬頭不見低頭見，沒有想象空間，沒有緊張感，期間伴隨著柴米油鹽，激|情會消失的很快。而你倆又剛複合，沒一點感情基礎，九年前的感情更像空中樓閣，如果新的建立不起來，我擔心結果不盡如人意。」補充道，「當然了，不是讓你悲觀，但得有心理準備，複合就是大冒險，而成功的概率相當於中彩票」

張虔又問：「退租的事談好了嗎，什麼時候搬？」

邊紫覺得林天一赤子之心，甚是可愛。

葉陽嘆了口氣，笑：和_圖_書「你還是打電話叫天一過來吧，我現在需要一個樂觀主義給我信心。」

葉寬說站一天太沒意思，不來。

葉陽在上海忙完《八仙過海》的發布會, 趕晚上的飛機回去。

邊紫喝了一口啤酒，慢慢解釋道：「同居最開始是有新鮮感的，少點親密接觸可以將新鮮感保持的久一點，在這個時間里抓緊時間培養新感情，感情到位再做，不然激|情沒了，只能一拍兩散。」又補充道，「我看他像有感情經歷的人，應該懂，除非他只想要激|情，不考慮後果。」

歡喜又局促，好像她是個遠道而來的客人，而非女兒。

葉陽也笑：「這不是讓你給糾正過來了嗎？」

盯著組裡的人把東西都弄好了，她才拖著行李箱回家去。

蔣志蓮見她說人話了，火稍微降了一點，半是哄，半是威脅：「把我和你爸累壞了，將來還是你們姐弟倆的事兒，不如現在多幫你弟弟一點，我和你爸身體好，是你們倆的福氣。」

蔣志蓮喜歡葉寬多過葉陽，是不爭的事實。因為葉寬會說話，不管能不能做到，先吹了牛逼再說，哄得蔣志蓮非常高興。而葉陽說話前一定會考慮自己做到做不到，做不到絕不吭聲，所以即便葉寬沒出息，蔣志蓮也覺得他比葉陽強。見葉陽這麼說自己兒子，立刻維護道：「看你這話說的，難道讓他打一輩子光棍？結了婚，我跟你爸就了了一樁心事，之後他過得怎麼樣，我們就不管了。」

蔣志蓮也沒跟她再打啞迷，開門見山道：「你弟弟結婚，咱們家又得出去一筆錢，我跟你爸這幾年掙得錢全還債了，手頭的錢不多，你手裡有嗎，有的話，借我們點，等緩過來這陣，我們再還你。」

蔣志蓮的想法是，結了婚，有了家，葉寬興許能上進一些。

鋪子很小，不過十平米。

葉陽一聽又是錢的事，臉立刻冷了下去：「他結婚，難道自己一分錢不用掏嗎，沒錢別結，拖累一家人。」

葉陽埋頭吃自己的涼皮。

葉陽心中又是一動，她笑：「我還以為像你這樣事業有成的年輕男人，談戀愛會跟工作一樣，只講究效率，不講究浪漫，沒想到這麼有耐心。」

葉寬二十齣頭時，蔣志蓮就想給他定。

邊紫也笑了：「那你想我給你個建議嗎？」

決定搬之前，葉陽約邊紫出來吃飯。

張虔有https://m.hetubook.com.com些費解：「想法是好的，但你想給我驚喜，是不是不應該告訴我這個計劃？」

尋常來說，有點涵養的人都不會表現出對農民工的嫌棄，但在地鐵上看見，還是會躲開，更別說跟他們交談，但林天一完全不介意這個。

葉陽並不相信自己母親這番話，但也不想揭穿她，只道：「你們要多少？」

蔣志蓮和丈夫拿著手機來回看了幾圈，發現照片里的人比他們想象中的好太多，一時之間竟然都沒說出話來。

蔣志蓮原以為她說得是一萬，沒想到說得是五萬，張了張嘴，沒再說出話來。

葉陽解釋道：「不想你幫我搬，也不想你看著我一點點搬進去，想趁你不在的時候悄悄搬進去，等你回來的時候，發現家裡多了一個人，肯定會很驚喜。」

葉陽立刻兩眼放光：「你說。」

蔣志蓮說準備過年時，給葉寬定親，問她覺得怎麼樣。

邊紫就跟她講，有次她和林天一做地鐵，林天一跟幾個農民工侃了一路的事情。

葉陽一聽，就知道她的胃口是往大了去的，就道：「我每個月工資就那麼點，X京物價又高，壓根沒攢下錢。家裡困難我知道，但我也困難。頂多把給他準備的份子錢預支給你們用，其他的，我沒有。」

葉陽愣了。

進了小區，拐到住的那棟樓前，上了門洞前的台階，正要摁密碼，外套里的手機震了起來，她拿出來看，見是張虔，就接了電話。

這事的確是自己違約，葉陽無話可說。

蔣志蓮見她鬆口，知道有希望，語氣立刻硬起來：「這不是個小事，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你能給多少？」

觀景亭下三層寬台階，他站在第二階上，葉陽甫一走近，就聞到了煙味，她皺了皺鼻子，問：「你怎麼來了？」

葉陽笑了：「我倒是想徹底給你一個驚喜，但我沒你們家地址，也沒你們家的密碼，也不知道你的行程，完全辦不到。不過就算效果差點，也比你幫我搬，或者看著我搬進去效果要好得多。」

蔣志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她的鼻子道：「別凈說好聽的，現在就是我跟你爸要用錢，你怎麼不給？」

「談好了。」葉陽又問，「你最近有出差安排嗎？」

葉陽只道：「八字還沒一撇呢，想太多了沒用，順其自然吧。」

邊紫道：「先別做|愛https://www.hetubook.com.com。」

張虔直接道：「那是你對事業有成的年輕男人有偏見。」

葉陽說X京人，三十歲，家裡不知道怎麼樣。

那是一條路的拐角, 拐角兩側有七八家鋪子，有水果鋪, 有煙酒鋪，還有賣麻辣燙的以及煎餅鋪。

次日要發稿，還有新媒體大號要投放，工作量挺大，而林天一又去跟邊紫約會去了，只能辛苦葉陽一個人盯著。

她不想說，張虔也沒再追問，而是捏住她的胳膊，將她從左邊拽到右邊，讓她重新挎上來。葉陽挎住后，問：「等多久了，怎麼不打電話，萬一我十點多才回來，你豈不是還要再等一個多小時。」

葉陽回到公司，才收到回復，只有一個字：「好。」

蔣志蓮十分意外，忙問哪裡人，多大了，家裡怎麼樣。

但凡父母的奮鬥里有半分為她，她會心疼死，可他們不是為了她，所以很多時候，她不讓自己太心軟，只盡到做女兒的義務就罷了。

葉陽不想因為這事跟母親鬧不愉快，所以只聽了開頭，就截住了她，說自己有對象，正在處。

葉陽看著平平無奇的這倆字，想到他平時吻她的感覺，心裏湧上一股暖流，好像他真的在吻她。

蔣志蓮怕她糊弄，要看照片，葉陽就找了張虔的照片出來給他們瞧。

蔣志蓮見她無意見，又提到了她的事情。

張虔沒答，而是問：「真是忘了嗎？」

張虔頓住步子問：「為什麼？」

葉陽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給問住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問她從上海回來沒讓他來接這事，就笑了，但不準備回答，而是挎住他的胳膊：「我們出去走一走吧，我還挺喜歡這裏的。」

葉陽來之前沒跟父母說，父母乍一見她過來，還是歡喜的。

葉陽有些詫異，在轉身的過程中想到他可能過來了，心臟忽然突突起來。目光下意識的去尋，隱約瞧見樓前綠化帶的觀景亭里站著一個人。那人舉著手機正在打電話，屏幕透出一點亮，像星光似的。葉陽還沒來得及確認，那人的聲音就透過手機聽筒傳到她耳中：「看見了嗎？」

葉陽原以為邊紫這麼邊緣的人，應該喜歡深沉點的，教父似的人物，沒想到這麼痴迷於正派單純的林天一。

過了一會兒，他回了一條：「吻你。」

次日忙完發布會的事情，葉陽給房東打了一個電話，跟他ｈｔtｐs://ｗww.hｅtuboｏk•ｃｏm•ｃｏm聊退租的事情。

其實她的話音落地，就已經產生效果了，因為張虔不由自主的就開始想，她在他家裡進進出出的樣子，甚至開始隱隱期待下周四的到來。他從香港回來，打開家門，看到這樣一幅畫。

葉陽父親年輕時的確犯過錯，類似出軌。對方是個年輕漂亮的，看上葉陽父親長得好，性格敦厚，攛掇葉陽的父親離婚，跟她結婚。葉陽的父親當時的確產生了離婚的念頭，只是當時已經有葉陽和葉寬，加上家裡的人死活不同意，葉陽父母的婚才沒有離成。雖沒離成，但這事卻成了蔣志蓮的一塊心病。蔣志蓮對女婿的標準，是對著丈夫相反的方向去的。不要好看的，好看的都是草包，並且是非還多。

但葉寬不願意，葉陽也不願意。

葉陽頓了一下，道：「之前不是說要我拿仨月的工資給他隨份子么，給他隨五萬還不夠？也別說他會給我隨回來，他能給我一千，我就燒高香了。」

回去前，她擠出了點時間去看爸媽。

她其實挺喜歡干體力活的。

張虔言簡意賅道：「轉身。」

她十分奇怪，問她喜歡林天一什麼。

葉陽以前到上海出差，也會過來看他們，時間充裕的話, 還會跟著賣一會兒包子。

葉陽每次都想抽他嘴巴。

已是深夜，客廳沒開燈，電視顯示器是唯一的光源，隱隱約約照出客廳的輪廓，而她窩在沙發里，像只貓一樣，無聲無息。

葉陽盡量平靜：「媽，我不指望他幫我，我就指望他顧好自己，別拖累你們就行了。」

葉陽直接去了機場，候機時，想給張虔拍一個航班信息，但又作罷了，只在下飛機后，跟他說，忘了告訴他航班信息，現在人已經落地了，讓他不用來接了。

葉陽覺得自己有些過激，緩了一下，道：「我說得是你們吃不了飯，沒地方睡，生病了，但凡是這幾項，我一定給。但給葉寬買房、結婚的事，我不管。」

張虔淡淡道：「那也沒辦法。」

蔣志蓮沖她嚷道：「你們是姐弟，你幫他，他幫你，有必要分這麼清楚嗎。」

她到上海后, 一直沒抽出空去看他們。

因為沒有窗的緣故, 雖是白日，鋪子里也晦暗不明。

這位姐姐目前正處於熱戀中，臉上帶著慈母一般的笑，吃飯過程中不斷看手機，還動不動就跟葉陽講林天一又幹了什麼可愛的事情，說了什麼可和*圖*書愛的話。

葉陽父母的包子鋪距離地鐵口有五十米左右。

葉陽看了她一眼，道：「我沒圖人好看，恰巧長得好看罷了，難道我還能嫌棄嗎？」

蔣志蓮聽她語氣如此硬，火兒一下躥上來：「你工作七、八年，就只有萬、八千塊錢？不想借就不借，別說沒錢。我和你爸就是累死，也不找你借。」

回去的路上，葉陽一直在琢磨邊紫的那幾句話，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甚至都有些後悔當初那麼隨便跟他做了。但是當初她真沒想到會走到同居這一步，只想速戰速決而已。

葉陽一聽，就理解了。林天一的熱情的確有種一視同仁感，不因身份地位的不同而有所改變，這點來說，非常難得的。這至少能說明一點，人不勢力。

葉陽心中怦然一大動。她掛了電話，穿過走道，走向觀景亭。

「欸，欸，先別走。」蔣志蓮見她要走，立刻轉移了話題，「今年過年回家嗎？」

蔣志蓮明顯不相信，諄諄教育道：「長得好的人身上是非多，你爸夠老實了，不還是出事，沒那個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將來受苦的是你自己。」

鋪子里擺了兩張摺疊桌, 偶爾會遇到一、兩個在店裡吃飯的人，但大多數人都是帶走。

張虔想了想：「下周三周四去趟香港。」

葉陽搖搖頭：「有個項目過年的時候要上，估計回不去。」

回到家，洗了澡，到廚房下了點餃子，坐在飯廳吃飯時，想起自己的家事，又想到張虔，真覺得這倆世界風馬牛不相及。她呆愣了一會兒，給他發了條微信：「想你。」

蔣志蓮見她不當回事，有些受不了：「你又不是剛畢業，快三十的人了，上點心吧，不能結婚，就別瞎談了，浪費時間。」

葉陽聽她威脅自己，火也躥了上來：「工資就那麼點，本來就存不下來錢，存錢全靠年終獎。可我的年終獎都貼給你和我爸了，你們還想怎麼樣？還有，我再說一遍，如果是你和我爸要用錢，多少我都給，但別想從我手裡給葉寬摳出一分錢，我沒有。你們願意為他受累是你們的事，我沒這義務。」

等她坐下來吃涼皮時，她母親蔣志蓮也在對面坐下，看著她吃了一會兒，才漸漸找到話說。

鋪子早上賣包子，中午和晚上還賣涼皮、涼麵酸辣粉。

在X京待不下去的時候, 想過收拾鋪蓋卷, 到上海幫父母賣包子，終究覺得不像話，還是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