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雨天
「還是接吧。」
寇響最終還是妥協了，主動接過了她手裡的傘柄，和她面對面站在傘檐下，傘檐向她偏斜了幾寸。
偏偏不怕他，還一路追著他。
他皺眉：「我不要。」
體育課結束以後，寇響回到教室，發現他的外套規規整整擺在課桌上，疊成沒有一絲褶皺的豆腐塊。
一整節體育課，楊吱都抱著寇響的黑色外套，擋在身前。那件衣服宛如刀槍不入的堅硬盔甲，保護著她。
衣服有淡淡薄荷草的味道，仔細嗅著，卻又消散了。她素來聞不慣煙草味，不知為何，現在竟也覺得好聞了。
沒有帶傘。
顯然——
他低頭看了看手錶的時間，面無表情地扣上鴨舌帽，徑直走進雨中。
「沒關係，可以一起遮。」
一雙杏眼惶惑而不安，呼吸越發急促，鼓脹的胸部一起一伏。儘管她努力躬著身子，但是有些東西，越加掩飾，反而越是明顯。
「別叫我這個。」
寇狗曰：「不熟，別亂叫。」
人心終究非鐵石。
沈星緯說，在學校里，這位新來的女同學很怕和任何男生講話，路過他們總是低著頭，內向孤僻至極。
「不回。」他頓了頓：「你叫我什麼？」
轉身的時候，楊吱突然開口問道：「寇大哥，我為什麼不能叫你caesar？」
楊吱連忙擺手說：「沒關係，你別擔心我，公交車馬上就要來了。」
「寇大哥。」她清甜一笑。
寇響腦子裡居然生出許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知道她能不能應付得過來啊。
「……」
楊吱抿唇淺笑：「ca和-圖-書esar，你回家嗎？」
教學樓屋檐之下，兩個人相距不過五米，楊吱感覺絲絲涼風拂面，夾雜著濕潤的氣息。
她慌忙穩住了身體，傘檐往後仰了仰。
他不禁深呼吸。
她皮膚很白，白皙里沁著若有似無的血絲，劉海微潤，濡著水珠。
天知道，她那一聲「caesar」，寇響脊梁骨竄起一陣激靈。那種感覺，跟他每次和右手犯罪之後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停下腳步，女孩也趕緊剎住車。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踮起腳，繼續給他撐傘。
寇響懶得跟他打嘴巴仗，只輕嗤一聲：「滾犢子。」
偷偷打量他，他身形修長而筆挺，大長腿套著鉛筆褲，背著單肩背包，手隨意揣褲包里，遠眺著灰濛濛的天空，出神。
這樣他便能看清她的臉蛋。
見寇響過來，沈星緯沖他招招手：「caesar，來玩牌。」
他移開目光，問道：「怎麼？」
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致命的性吸引力。
沈星緯丟下一個紅桃老k，問道：「響哥，那家庭教師就住你家裡了？」
寇響手揣兜里，矇著頭往前走，恍然間察覺到身後好像跟了條小尾巴。
教學樓前，她撐開了傘，準備衝進大雨中。恰是這時候，寇響走了過來，停在她身邊。
並、並沒有擔心你。
那個下午無比燥熱，窗外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點拍打著窗外嫩綠的枝葉，沙沙作響。
寇響：……
到了校門口，楊吱說：「我就在邊上公交亭等車就行了，傘給你，你快回去吧。」
寇響將所有樂器整理歸置，然後走到夥伴們身邊，順手撿起沈星緯發給他的那一沓牌，熟練整理成扇形在指尖散開。
寇響高大的身軀，冷漠疏離的神情，在雨中撐著一柄粉紅色蕾絲花邊小傘。
尤其是當她靠近，一股子奶味襲來，寇響的心都縮緊了。
於是寇響眼睜睜看著她踮起了腳尖，伸長了手，給他撐傘。
「那我叫你什麼？」
他的存在感很強，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讓人不寒而慄的氣場。因此一靠近楊吱便本能地警覺起來。
沒有見過世面的男孩，或許只能看到她身材的姣好，帶著獵奇和玩賞的低級趣味，就像看酒吧夜店艷俗的脫衣女郎或者島國動作片。
是不是全天下的父母都以為自己掌握著絕對的真理，他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而孩子必須無條件服從他們的安排。
楊吱緊張起來，不知道這位少爺性情究竟有多古怪，多難相處，讓之前那麼多經驗老道的家教都寧肯放棄高薪，主動請辭。
「想要幹什麼？」
他居高臨下睨著她，調子很冷，全然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可以少濕一點。」
「揍、揍人了！」寇狗曰擦了把鼻血。
沈星緯不大放心，說道：「要不要我們一起啊，去會會那個什麼家庭教師。」
「噢。」
怎麼看，都有種極致可愛的反差萌。
於是她往他身邊挪近了半寸，寇響呼吸間嗅到一股若有似乎的馨香。
現在已經不再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雨點瓢潑而下，楊和_圖_書吱顧不得多想，只能撐起自己的小花邊兒傘，追了上去。
沈星緯眉毛動了動，調侃道：「喲，你們家皇太後為了讓你好好學習，連美人計都用上了，難道她不知道，我們caesar不近女色？」
直至放學，大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態勢，雲層灰濛濛地壓著大地。
「雨太大了。」她聲音很細，像貓咪叫喚似的——
「不用了。」
「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楊大傻：「寇大哥。」
但是現在……「寇大哥」這個稱號，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都太親密了！
就連邊上沈星緯都驚訝不已，看著那件疊得完美無瑕、簡直堪比私人訂製高檔西服的外套，他咧咧嘴，沖寇響豎起大拇指：「嫂子……好手藝！」
august的工作室位於鬧市街區一間地下酒吧的隔間層，隔音效果不錯，六十來平米的房間還算安靜，裏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樂器，吉他，架子鼓，貝斯還有錄音設備……
她就不能在他面前也孤僻內向一點嗎！
寇響小時候會與她爭辯反抗，漸漸長大后，反而不會多說什麼，因為多說無用。
沒人知道是誰拿了它。
未經世事的少年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無傷大雅的惡作劇，會給別人帶來怎樣的傷害。
左右不熟，以後交往機會無限趨近於零。
他停住步伐，回身，楊吱不設防，險些撞上他。
你媽永遠是你媽。
楊吱滿心忐忑，情不自禁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希望快些回家，萬一那位少爺已經回家了，不好讓他久等。
寇響：：……
天知道，她是怎麼做到和圖書的。
「行了，走吧。」他調子裡帶著一絲無奈。
寇響小心翼翼捧起衣服，蹙了蹙眉。
「一起走吧。」
楊吱提著傘沿著走廊緩慢走著，剛剛收到來自趙女士的越洋簡訊，說這兩天她兒子就得回家，讓楊吱有個準備。
半個小時后，寇響的電話響了起來，看了眼屏幕，臉色又迅速垮了下去。
終於還是沈星緯憋不住，拿起了寇響的手機，屏幕上閃耀著一串陌生號碼，當然這串號碼沈星緯是熟悉的，那是他的母親趙嘉和的來電。
這些東西看起來很舊了，雖是他們樂隊收的二手貨，但是質量絕對高，寇響眼睛毒，識貨。
楊吱依舊追著他，千難萬難給他撐傘，水花四濺，弄濕了她的褲腳。
這一件小小的不足百平的凌亂地下室，塞滿了少年們的激|情與夢想。
果不其然，下課以後楊吱的衣服便重新回到她的課桌上。
趙女士是那種冷心腸的女人，每次打電話過來，有話直說，且不會給他任何開口爭辯的餘地。
心裏很溫暖，但又覺得挺不好意思。
情慾，是愛最初始的狀態。
楊大傻：「好的，給寇大哥撐傘。」
寇響回來的時候，頭頂盤旋低氣壓，顯然心情非常不爽，撿起牆角的單肩包，準備離開了。
楊吱愣了愣，喚道：「caes……」
「隨便。」
這丫頭不到他胸的位置，個子矮也邁不開腿。
他沒有接。
「你不怕我？」
拗不過這鄉下丫頭純天然無污染的樸實與熱情，寇響終於還是決定撐著傘離開，也不想解釋更多。
真磨人。
肌膚白得可以看見皮下血絲，弱質和*圖*書纖纖，彷彿一根指頭就能把她搗碎揉爛。
寇響將手裡的撲克一擲，撿起電話走出了工作室。
趙嘉和女士在電話里的一番乾淨利落的說辭，看樣子是鐵了心要逼他回家。
傘檐的角度朝她的方向傾斜著，楊吱餘光瞥見他半個胳膊都濕潤了。
「投桃報李。」她說：「你之前幫了我。」
他血氣方剛，難以倖免。
「不需要。」他冷漠回絕。
寇響沒回答。
兩個人行走在落葉滿地的校園中，楊吱追逐他的步伐，顯然有些吃力，寇響注意到之後，便放慢了腳步，遷就著她的步伐。
班上同學都這樣叫的，很少直呼其名，大家都叫他caesar，這個名字，在唱rap的圈子裡很出名的。
楊吱：……
寇響拉開門進屋，發現幾人又在打牌，懶得說他們，他兀自整理周遭凌亂的樂器和桌上灑滿的詞譜。
他加快腳下步伐：「已經濕了。」
但她的羞怯與莽撞，落到面前這個男人深邃的眼眸中，卻催生出了某種情慾的味道。
煩躁。
「沒有為什麼。」他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只不過花邊小傘似乎很難罩住他們倆人。
「不用。」寇響微微側眸，目光平靜，眼角肌肉卻微微顫了顫：「我自己搞定。」
女孩子身上都是香香的，但她不像別的女孩子香味濃烈甚至刺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什麼特殊的原因，他總感覺她的味道是那種淡淡的甜香——奶糖味。
手機不依不饒響了很久，幾個夥伴心照不宣，保持緘默。
寇響漫不經心「嗯」了聲，扔下一張牌：「是個女的，說是挺年輕，叫我別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