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失敗者
陸川又問：「那你要唱歌還是跳舞？」
喬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啪、啪、
楚楚：我。
每天楚楚都是一早準時到教室, 但是現在陸川一定比她早到, 給她帶熱豆漿，跟她一起早讀。上課的時候，他不再跟男生玩遊戲玩牌, 而是抬起頭認真聽講, 課後作業也不再是一張白紙, 而是認真寫滿了答案的練習冊。
「沒。」
不行！
「我剛好在學校，過來找你。」
音樂轉眼過去了大半，可是楚楚在台上傻站著，就是不出聲。
「來。」
「不該撒謊。」
「咦，你這幾天都不跟嫂子在一起哦？」
「……」楚楚筷子頓了頓，不說話了。
陸川給楚楚打了三個電話，前兩個楚楚都沒有聽到，無意間發現手機屏幕在閃爍，她連忙關掉了音樂，接起電話。
陸川背過身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深呼吸。
楚楚：……
楚楚抿著嘴，低頭不再說話，她沒有做到。
借我說得出口的旦旦誓言
楚楚挪著步子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角，然後伸手抓住他的食指，柔聲喚道：「川哥。」
此時此刻，舞台正中間，楚楚只感覺頭重腳輕，目眩神離。
「這女的到底會不會唱歌啊？」
「她想幹什麼？」
「……我打聽過了，你是……文娛部負責報名的，我有沒有報名……你清楚。」
夜風微涼。
陸川的洞察力絕非常人可比，楚楚心裏不敢想或者不敢承認的事，他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戳穿了。
楚楚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重重地鎖掉了屏幕。
借我怦然心動如往昔。
楚楚是一個很細緻的女孩子，和生活上粗線條的陸川在一起，她無微不至的體貼讓他感覺，活著的每一天，每一分鐘，每一秒都值得期待。
楚楚緊緊攥著拳頭，走近了她，緊扣著她的目光，沉聲道：「謝謝你給我機會，不會讓你失望。」
大禮堂前所未有的安靜。
但是這些話，不能直說，他費盡心思，拐彎抹角地試探她。
「……不要。」楚楚看了看周圍的同學，推開陸川，徑直離開。
其實，他比她更害怕，更提心弔膽。
她的的確確在以他猝不及防的姿態成長著。
台下樑芊的心也揪了起來，一個勁兒地默默對她說：「唱啊！親愛的，唱出來啊！」
那個勇敢地站在舞台上，與孤單和落寞形影相弔的女孩。
楚楚緊緊閉著眼睛，深長地呼吸著，準備邁步離開。
陸川扔掉了籃球，沉著臉一個人走到操場邊，摸出手機給楚楚打電話。
剛一走出ktv，便見對面大馬路上，穿黑夾克和牛仔褲的陸川冷著臉從計程車里出來。
「不是，我穿的睡衣不方便……」
元旦晚會的節目表演報名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錯了。」
楚楚瞞著陸川又去了幾次ktv，每一次都有錄音，喬琛說的確比第一次進步大了很多，不過就這樣的，想上台表演還差得遠。
而楚楚恨的不是她對她的侮辱，而是因為……
楚楚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手機屏幕載入出來的那張節目表，倒數第五個節目，表演者一欄赫然寫的是：高三2班，喬楚。
「可……我想好起來啊！」
楚楚皺著眉心，然後，抽了一下。
台下同學們不明所以，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恰是這時候，在一陣起鬨的噓聲中……
看著她一個人痛苦地掙扎著，與自己的內心鬥爭，陸川多想能夠跑過去擁抱她，給她鼓勵和力量，告訴她有川哥在，不需要害怕。
陸川已經看到她了，氣勢洶洶地追了上來，楚楚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見陸川追她，嚇得魂兒都要丟了，跑到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坐進去。
司機回頭，為難地看著楚楚：「姑娘，要不要報警？」
喬琛的話讓楚楚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晚上熄燈以後，她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傾聽自己的錄音，又反覆對比歌曲的原音，好像很多音的確不準，可是也沒有到很爛的地步啊！
借我殺死庸碌的情懷
「……」
借我十年
陸川將筷子放在餐盤邊，不確信地問：「真……要上啊？」
可是她緊緊抿著嘴，終究沒有說出來。
喬琛：卧槽！
其他班級的同學不明所以也跟著鼓起掌來，她的清唱雖然比不上其他表演，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她打動了，她的勇敢，她歌聲里的孤絕和勇敢讓他們發自內心地動容。
楚楚的確沒有證據證明楊皙是故意把她的名字弄上去，她無可奈何，只能憤憤地說：「你最好快點把我的節目……撤下來！」
自從楚楚開始主動與人交往後，她很快就收穫了很多朋友，比起楊皙的尖銳與高ｈｔｔps://m•heｔｕｂｏｏｋ•com.com傲，楚楚的溫柔體貼更討人喜歡。
楚楚終於還是乖乖地下了車，抓緊了自己的背包帶子，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盯著陸川。
「真是你唱的啊？」他聽起來似乎很驚訝。
空氣凝固了十秒，楚楚蒼白的小嘴微微張開，清唱出了第一句歌詞。
只有她的清唱，宛如溪流淌過靜寂的山澗，是她獨有的味道。
楚楚抿著嘴笑，不管他怎麼要求，她就是不肯再叫他。
陸川眸色一冷，自嘲地笑了聲：「原本以為我該陪著你，是我……傻了。」
……
楚楚，你最大的恐懼，是你自己。
「是忙啊！我朋友挺晚還看到她一個人從ktv出來。」
「那你這麼想不開要作死？」
她知道，自己推不開他，他已經參与到了她的生命中，與她的靈魂融為一體，水乳|交融。
「緊張成這個樣子也是醉了。」
這是校運會那天楚楚臨陣脫逃，情緒幾乎崩潰，害怕至極的時候，陸川對她說的話。
兩分鐘后，喬琛的消息進來，楚楚迫不及待地點開。
喬琛：哪個傻逼唱的？哈哈哈笑死老子！
楚楚「嗯」了聲，又連忙問：「很難聽么？」
而與此同時，一身黑色毛衣的陸川站在迴廊盡頭，正偷偷凝望著她。
然而陸川要搖了搖頭，對她揚起唇角，微微一笑，楚楚的腳步頃刻頓住。
「換件衣服而已。」
以後真的不敢隨便跟人說喬楚是他妹妹了。
陸川不等楚楚說話，掛掉了電話，回頭沖宋景喊了聲：「把ktv名字地址告訴我。」
「下去啦！」
你根本戰勝不了任何人，你連自己都贏不了。
「學校文娛部那邊的官微公布的這次元旦表演名單，有你的節目哎！」
「陸川把你甩了？」
「下來！」陸川沉著臉敲了敲車窗。
他絲毫不懷疑，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完完全全地好起來。
「真的好聽，沒騙你！」薛棠棠又聽了一遍，忍不住說道：「你的嗓音聽起來真的很舒服，調子也沒跑，特別贊！」
這場晚會全校師生都會出席, 但是上台表演主要還是以高一和高二的同學, 畢竟高三生的學習太緊, 幾乎沒有什麼空余時間和精力來準備節目。
「不會還要唱吧？」
旋律在響，可是她一個字都沒有唱。隨著最後一波高潮推進和平復，歌曲也漸漸進入尾聲。
陸川心裏的確忐忑，上次校運會開幕式，她臨陣脫逃的教訓還擺在那裡，眼瞅著近段時間她狀態好了很多，陸川怕她情緒再受刺|激。
楚楚不知道怎麼說陸川才能明白她的意思，她笨拙地解釋：「我是說，我自己也可以克服。」
「你敢哭！」陸川兇巴巴盯著她：「你敢哭我就敢揍你！信不信！」
楚楚嘆了一聲：「我……知道了。」
他並不知道楊皙的事情，以為是楚楚自己報的名，程宇澤點開微博節目單給他看的時候，他硬是愣了好幾分鐘都沒回過神來。
「怎麼回事？」
十二月末, 同學們意外地發現，過去總是上課睡覺下課遊戲, 弔兒郎當不務正業的陸川竟然也開始認真學習。
終於，她對陸川點了點頭：「可能是這個……意思。」
手已經抖得快要拿不起話筒，她低著頭，根本不敢看前面的觀眾，目光凝注在自己的鞋子上，渾身顫慄著。
看著她這可憐巴巴的模樣，陸川不大忍心，還是把煙頭捻進了垃圾桶：「現在可以給我個理由了？」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肯定啊！你這樣……要是都能上台表演，那母豬肯定能上樹哈哈哈哈。」
所以這一次，楚楚決定避開陸川。
「……」
「我不！」楚楚拚命搖頭。
「你跟我還有不方便的時候？」
喬琛的電話打進來，楚楚連忙走到牆壁電腦邊關掉音樂，接了電話。
她轉身就跑，逃似的朝著後門跑去，然而後門打開，一個工作人員見到楚楚，焦急地說道：「同學，下一個節目就是你，快跟我過來。」
楚楚停下腳步，深深看了陸川一眼，從剛剛到現在，其實他心裏一直都很不安，卻照顧著她的情緒和自尊，裝出渾不在意的模樣，跟她插科打諢。
楚楚看著楊皙，一字一頓地說：「我會上台！」
「嗯。」陸川接過他手裡的籃球，起跳，一個三分，進籃：「她這幾天準備元旦晚會的事，忙。」
楚楚目光從書本上緩緩抽離，一臉茫然：「什麼？」
算了，認輸吧……你這樣的人，沒有資格獲得鮮花和掌聲，這個世界也不歡迎你。
「在哪？」陸川劈頭蓋臉直接詢問。
12月31號的元旦晚會，後台化妝間里，班上好幾個女生簇擁著楚楚，給她鼓勁加油，讓她不要怕。
「那我們也說好了，你有什麼事都不能瞞著我，你做到了嗎？」
「你也覺和_圖_書得我不行么？」楚楚放下筷子看向陸川。
「不用撤了。」
喬琛又沒心沒肺笑起來。
楚楚跟不上喬琛的腦迴路：「沒。」
「你這小腦袋瓜子一天到晚都瞎琢磨什麼嗯？」
室友這樣說，楚楚放下心來，現在她只需要有自信就好，不要擔心太多，不要害怕。
「謝謝川哥。」
陸川一個人跺著步子走在花壇邊，周遭寂靜，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是老爸打過來的，陸川本來不大想接，不過想了想，還是按下了接聽的按鈕，懶懶散散地說：「回來了。」
「哎！」
楚楚的心漸漸靜了下來，她再也聽不到那些不善的嘲弄，她滿心滿眼，只有不遠處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有離她遠去的男孩。
陸川好像一針見血地戳穿了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事。
程宇澤拍了拍他的後腦勺：「開什麼玩笑！」
楊皙默了幾秒，終於還是抬起了手，一下又一下，無奈地搖著頭，輕輕地給她鼓了幾下掌。
「不是這個。」陸川甩開她的手，蹙著眉頭冷聲說：「你不想讓我陪你努力，是不是？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對你的幫助，還可能會成為你獨立的阻礙，是不是？」
唱歌花的時間最少，不像其他節目還需要排練，馬上期末考，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花費在元旦節目上面，所以唱歌是最好的。
完完整整地，她閉著眼睛，將這首歌清唱了出來。
反正這件事，楚楚不會輕易放棄，不僅僅是為了楊皙說的那些侮辱人的話，也不僅是為了面子和尊嚴，她的的確確希望自己能夠邁出這一步，元旦晚會是她的機會。
「你先……把煙滅了。」
借我縱容的悲愴與哭喊
「現在我在說你的事。」
這天沒法聊了！
「我就是……這個事，我想自己一個人完成。」楚楚低聲說：「我不能總是依靠你。」
陸川聞言，臉色驀然沉了下來。
否則，你永遠只能置身於陰暗角落，成為這個世界的旁觀者。
翻開陸川的電話，她指尖顫慄著，迫不及待地想打給他，想聽他的聲音，想讓他給她一點安慰和鼓勵，給她力量。
清脆的掌聲在眾人的噓聲中顯得有些微弱，但是他沒有停下來。
楚楚知道，他其實擔心死了！
全場觀眾愣了兩秒之後，喬琛站起來，開始用力鼓掌！
「呃，好聽嗎？」
說真的，她又想逃了。
對，不是你！
楚楚凝視著陸川，良久，她定定地說：「我最大的恐懼，是我自己。」
緩緩睜開眼，她的世界，彷彿溜進了一束光，漸漸刺破黑暗。
楚楚拒絕了陸川要帶她去ktv的邀請，說沒有必要浪費這個時間，自己手機上也可以聽歌。陸川倒是沒有強求，他從斜跨包里取出了他時常戴在耳邊的紅黑色漫步者耳機，掛在楚楚的修長的脖子上。
梁芊知道她去找過楊皙了，但是看她現在的狀態，恐怕並沒有佔到上風，她也不便多問什麼。
楊皙皺眉回頭：「你說什麼？」
借我生猛與莽撞不問明天
「陸……」
楚楚一個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她痛苦地消化著他離開時說的話，回想著他那冷寂的眼神，感覺好難受，心裏像被針扎了似的。
她笑嘻嘻地回頭看了陸川一眼：「是要給你川哥一個驚喜啊！」
可惜眼神不能殺人，甚至連反擊都做不到。
楚楚的小眉心皺了起來，她不確信，很難聽么他笑成這樣。
是，我不希望你陪著我，這件事，我必須一個人完成，誰都幫不了我。
「開……開什麼房！」楚楚老臉一紅。
人類的情感，從混沌初開的那一天起，就都是相通的。
「別裝可憐。」陸川站在路邊上，表情很嚴肅：「這招，我免疫了。」
「拿去聽咯！」
楚楚又連忙把眼淚給收回去，她埋頭看向自己的帆布鞋，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認錯。
楚楚突然失語，她愣住了。
陸川說要陪著她努力，但其實楚楚心裏知道，他不需要真的花費太多的心思, 因為學習對於他而言, 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就算只是做做樣子, 但是他陪著她，她心裏也很感動。
只有成為真正獨立的個體，她才有資格分享自己的內心與愛情。
主持人報幕結束以後，音樂響了起來，燈光漸暗，一束追光打在狼狽的她身上。
早讀課剛剛開始，梁芊紅著一張小臉，急匆匆地跑進教室，坐到楚楚身邊興奮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楚楚, 你可以哦！偷偷報了元旦晚會的名，還瞞著我們不說！這是……」
她一直記得，並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可她根本沒有報名！
借我孤絕如初見。
「和男朋友吵架啊？有啥事好好說。」司機無奈道：「他攔車前也走不了，我還要做生意呢和-圖-書。」
「你想一個人，不想依靠我？」
楚楚給他擦完嘴，陸川還是俯著身湊到她面前，不肯挪開。
黑夜，繁星點點，走下禮堂的長台階，她抬頭便望見了不遠處路燈下的陸川。
哎！
一整個上午，楚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得可怕。
兩分鐘后。
「嗯？」
楚楚低頭笑了聲，露出兩顆小虎牙：「你別油嘴滑舌。」
前奏已經過去，旋律悠揚地漂浮在禮堂上方，可是楚楚愣是一聲沒吭，她緊閉著眼睛，獃獃地站在舞台中央。
台下的同學們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那個……現在不方便。」
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
陸川兩三步直接跨到計程車前，攔住了車，走到門邊拉開計程車門，楚楚見勢不妙連忙按下反扣的鈕。
楚楚抓著手機，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琢磨著剛剛陸川的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抓起自己的書包，匆匆走出了包間。
「叫什麼？」他不確信地問楚楚：「叫我什麼？」
直到那倆人討論完，楚楚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可不可以請你們幫個忙？」
音樂已經停止了，現場觀眾依舊鬧哄哄，嘲諷，嬉笑與輕蔑交織，根本沒有人在乎你多努力，因為你是失敗者。
她氣憤離開，身後楊皙輕描淡寫地說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撤掉的，智障兒童都能登台演出，你當元旦晚會是什麼，馬戲團表演么？」
楊皙站在幕布邊，看著她被嚇得面無人色的狼狽相，心裏一陣解氣。
除了陸川以外，喬琛是她最信賴的人，她願意把自己的聲音與他分享。
楚楚點了點頭，垂著眸子不敢看他。
但他的心也隱隱地提了起來，為她捏一把汗。
長久以來的努力，不就是為了證明，她可以靠自己克服內心的恐懼，不用依賴任何人，無論是生理的還是心理的，她都想要能夠獨立。
可是他不能，他心裏也明白，楚楚是對的，除非她自己克服內心的恐懼和障礙，否則永遠不可能走出來。
她怎麼能做到，根本不可能，即使現在狀態比以前好了很多，不懼怕跟熟悉的人交往，可是她也沒有辦法當著全校的同學表演，只要一想到會有那麼多人盯著她，楚楚都感覺呼吸不暢。
「趁現在還有機會，你快去把節目撤下來！真的好丟人哦！」
今晚的楚楚，屬於所有人，獨獨不屬於陸川。
陸川愣了兩秒，感覺心尖尖都要化掉了，他極不自然地悶哼了聲：「叫……叫老公都沒用！我給你說……這件事沒完，我……」
手機掉在地上，陸川瘋了似的，往前面大馬路狂奔而去。
「那不能！」陸川連忙說道：「我喬喬這麼美，就算上台什麼都不做，那都夠賞心悅目了！」
程宇澤走到宋景身邊，問了聲：「怎麼了？」
你根本不可能做到，你現在上去，只能丟人現眼！
即使全世界都不喜歡楚楚，但是陸川喜歡。
唱出來，喬喬，你唱出來，哪怕只有一句。
還有半個多小時就到她的節目了，楚楚回頭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一身優雅高貴的黑色的小禮裙，摘掉了框架眼鏡，戴上了美瞳，一雙美目盈盈動人，臉上妝容精緻，她確定，此時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漂亮的。
總不至於讓自己失望，總不至於，讓他失望，即使只有一句，她也要唱。
喬琛捂著自己的眼睛，同時也捂住了身邊的時曉的眼睛：「別看了！」
借我一束光照亮黯淡
「楚楚唱得好聽！」
彷彿被抓包幹壞事似的，楚楚腦門一熱，不知道怎麼想的，轉身拔腿就跑。
「不要上來丟人咯！快下去吧！」
楚楚帶著一身寒意回了寢室，寢室里時曉和薛棠棠坐在一塊兒商量數學題，楚楚沒有打擾她們，徑直回了自己的位置，拿出英語試卷做了會兒。
還有二十幾分鐘，楚楚借故去衛生間，一個人跑到了大禮堂外面的走廊，走廊上空空蕩蕩，她扶著牆，大口地喘息著，閉上了眼睛，全身都在顫慄。
「啊！」
五分鐘后，時曉和薛棠棠同時摘掉了耳機，驚訝地看著楚楚，難以置信地說道：「楚楚，這是你唱的！」
陸川三兩步追上來，輕描淡寫地說：「我喬喬這麼害羞，上台會不會緊張呢？」
輸掉了顏面，輸掉了尊嚴，甚至還險些輸掉了陸川……
她邁著慌亂的步子，走到舞台中間，每一步，都有千斤的沉重。
一個人在ktv包間，她並不害怕，也更能放得開些，她給自己選了一首旋律簡單且勵志的歌，反覆聽了好幾遍，掌握了旋律，她開始跟著原唱輕哼了起來。
可是只要一想到楊皙今天對她說的話，她就感覺心裏有一股子火氣蹭蹭往上竄。
「嗯。」
時曉也站了起來，拚命鼓掌：「楚楚好棒！」
梁ｈeｔuｂｏoｋ.com•ｃom芊看著手機屏幕喃喃道：「你的節目剛好排在楊皙的節目後面，她唱歌。」
她其實會唱歌的，只是從來不在人前唱而已，至於究竟好聽不好聽，楚楚不知道，她把自己的聲音錄下來，反覆聽了好幾遍，覺得沒毛病，於是把音頻給喬琛發了過去。
陸川給斜掛包掛上拉鏈的手突然一頓。
清脆而無比堅定的掌聲，傳入了她的耳際，楚楚猛然睜眼，循著那微弱的聲源望去。
楚楚坐在沙發邊，手指頭摳著自己的牛仔褲洞，悶悶地說：「你也覺得我不行嗎？」
楊皙能歌善舞多才多藝，鮮花和掌聲，永遠只屬於她那樣光鮮亮麗的女孩子，而不是楚楚。
她才不要認輸，才不要向楊皙認輸！
「好聽啊！」
不行，此風不可長，陸川狠心扔掉了她的手，然後從包里摸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了根煙：「給個理由。」
「錯哪裡？」
「……」
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她嗓子里好像堵了鉛鐵，根本開不了口。
楊皙抱著手肘，懶懶散散地說道：「哦，可能是那邊報名的時候出了點差錯吧，小事，到時候我叫人把你的節目撤掉就是了。」
「不是，你想哪去了？」
？？
突然，他的腳步頓住。
「不是！」陸川興奮起來：「川哥，再叫一遍！叫川哥。」
楚楚悶悶道：「可陸川說他相信我可以。」
陸川勾起彎彎的眉眼，笑說：「ktv唱歌房啊！」
「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期末將至，高三上學期的課業行將結束, 期末考壓著高三生緊繃的神經。
「你想說什麼？」
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因為一時意氣與楊皙賭這一場，她手裡根本沒有籌碼，註定輸得精光。
「在……」楚楚看了看自己所在的ktv包間，心慌意亂：「在寢……寢室……」
楚楚顫慄的手摸出電話，點開通訊錄，手機好幾次都險些脫手。
他們這一帶，二班的同學們紛紛起身給楚楚鼓掌。
做不到！
宋景怔怔地看著陸川，說：「嫂子好像背著川哥出去花天酒地。」
楚楚低醇的聲音宛如自懸崖谷底上揚的一陣冷風。
楊皙聳聳肩，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喬同學，沒有證據可不要亂說話哦！」
「你是不是……怕我給你丟人？」
「可我們之前都說……說好了，每周末才可以抽煙。」
「好！我妹好樣的！」
楚楚轉過身，咬著下唇瞪著她，那眼神，發了狠用了勁兒，像刀子似的要把她凌遲。
楊皙突然掩嘴笑起來：「你要上台表演什麼，雜技么？」
「好了我知道了，不想見我。」
「我是那種人嗎！」喬琛連忙否認：「呃……雖然吧，你要是出洋相，別人肯定也會說台上那個傻幾把玩意兒是喬琛的妹妹……但絕對不是這個原因哦！我肯定是為你好！」
楚楚緩緩將手裡的話筒提起來，放到了嘴邊。
黃昏時分，陸川陪楚楚在食堂吃晚飯，他好幾次的欲言又止，楚楚都看在眼裡。
特別好。
「你還知道？」陸川憤懣地說道：「老子就不喜歡被人騙，還騙了這麼多天，當我傻？」
晚上放學，操場邊，宋景抱著球三兩步追上了陸川：「川哥，打球啊？」
早讀課後，走廊盡頭的小露台，楚楚拿著手機上的節目單與楊皙對質。
「可能太緊張了吧！」
楚楚猛地站起身，把化妝師都嚇了一跳。
短暫的幾分鐘，對於楚楚而言，卻好像經歷了一場無比漫長的徒刑。
說完她直接拉起了楚楚朝著前台走去，感覺楚楚身體的顫慄，她還回頭安慰：「第一次登台吧？別緊張，沒什麼的。」
「沒……沒想哪！」
陸川微微一愣，看向宋景：「什麼時候？」
別說現在高三課業緊張沒時間準備節目，就算只是最簡單的唱歌，平時跟陸川他們去ktv，她也是絕對羞於開口的。
楚楚方才出於自尊和意氣，讓楊皙保留了她的節目，但是現在冷靜下來，心裏隱隱又有些擔憂。
「……」
你要戰勝恐懼，就是要戰勝你自己。
楊皙看著楚楚有事沒事就戴著耳機聽音樂的樣子，不禁好笑，她迫不及待想看她出洋相的樣子了。
靜看光陰荏苒。
……
喬琛：天籟之音！！！
可是……
「就算再怎麼出……出岔子，也不可能無端端把沒有報名的人弄……上去，你敷衍我。」
楚楚怔了怔，下意識地邁步朝他走來。
待她走遠之後，陸川也轉身離開，雖然心裏還有難受和落寞，但是他更為她感到開心。
「聽說你元旦晚會要上台表演啊？」
「不……不用，他是我男朋友。」
「陸……」
陸川心徹底軟了，順勢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抓了抓，但一低頭就看到楚楚在笑，他發現這小丫頭現在居然在套路他！
陸川凝視了她很久，寒星般的眼眸越來越冷，似乎有什麼東西，寂滅了。
「和圖書你是怎麼想的啊要跑上去唱歌，不怕到時候出洋相？」
「你親我一下。」
誰都幫不了她，包括他。
晚會結束之後，女生們約著一塊兒去吃宵夜慶祝，她們簇擁著楚楚一塊兒走出了禮堂大門，楚楚滿臉紅光，這一刻的快樂，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楚楚想了想：「唱歌。」
分明討厭她，而此時此刻，她的心卻又抑制不住地開始有些佩服她。
「老公？」
天際一聲沉悶的冬雷，迎來了新的一年。
楚楚往上拉動屏幕，果不其然，她名字的上排，寫的是楊皙的名字。
楚楚抓住了他的手，急切地說道：「你能理解我對不對！」
「昨兒，還有前兩天。」宋景眨巴眨巴眼睛：「你不知道？」
丟她哥嫂的人啊！
她就是故意的，楚楚知道。
她喃喃開口，聲音低沉：「楊皙……說什麼！」
整場元旦晚會，他沒有落座觀眾席，而是一直徘徊在後台的走廊邊，他知道，她一定在害怕。
一陣冷風凜冽地刮過，陸川拉了拉衣領，轉身離開。
掌心伸出了汗，楚楚做著深呼吸，緩解緊張的情緒，此時此刻，聽著場外的音樂聲和同學們的歡呼聲，楚楚心慌意亂。
女生們擁著楚楚，帶著她離開，楚楚好幾次回頭望陸川，陸川卻對她招了招手，示意讓她安心，好好玩。
楊皙輕蔑冷哼一聲，邁著步子離開，錯開她身邊的時候還氣焰囂張地撞了她一下。
楚楚，你還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陸川給楚楚送到宿舍樓下，她目送他離開之後，將脖頸上的漫步者耳機取下來，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書包里，並沒有回宿舍，而是出了校門，一個人打車去了ktv。
陸川凝望著楚楚，他明白她，心有不甘。
身後幾個女生挽住了楚楚的手：「走啦走啦！今晚是閨蜜之夜！讓臭男人都死開！」
就連一直站在台下準備看好戲的楊皙，此時此刻內心都禁不住地顫慄了起來。
一旦有人牽頭，很快同學們都開始跟著喝倒彩，噓聲一片。
他深情地凝望著她。
「勇敢死了！」
啪、啪、啪、
楚楚的呼吸一頓，隔著遙遠而又咫尺的距離，她讀懂了陸川那深邃的眼眸里涌動的濃烈情意。
「……」
所以，不要害怕。
楚楚在幕布後面做準備，而台前，楊皙天籟般的嗓音緩緩升了起來。
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突然問梁芊：「她是不是……文娛部的？」
殘酷的事實。
聞言，楚楚腳步驀然一頓。
楊皙看著她的背影冷笑：「我說啊，像你這樣的人，還想登台表演，做夢吧！」
「真的？」楚楚還是不能確信：「沒跑調？」
起鬨的聲音漸漸消弭了下去，最終歸於寂滅。
街邊，華燈初上，在這個寒冬最冷的時候，她推開了一貫依賴的溫暖源，推開了漫漫長夜這唯一的燈盞。
吃完飯走出食堂，楚楚掏出紙巾，踮起腳給陸川擦嘴，陸川順勢俯身，享受被自家媳婦兒照顧的福利。
他深呼吸，沉聲道：「喬楚……我給你一次機會，你重新說。」
喬琛翻了個白眼直搖頭：「他是你男人他當然順著你討你開心啊，我是你親哥我才給你說大實話！忠言逆耳懂不懂？」
楊皙說的都是事實。
她憋著一股氣，跟自己較勁兒。
見楚楚一直不說話，喬琛停下了笑，說道：「喂，生氣啦？」
陸川身長玉立地站在不遠處的過道上，認真地凝視著她，手一下又一下，矜持地為她撫掌，掌聲孤獨。
「所以……你想證明的是，總有一天，你也可以不需要我？」
一束追光自頭頂射下來，也照亮了楚楚原本晦暗的心，她望著他，眼睛里也只有他。
而那天以後，楚楚跟陸川徹底陷入了冷戰中，這次陸川好像的確是生了大氣，好幾次放學楚楚想走過去跟他說話，可是陸川總是對她視而不見，抱著籃球跟朋友們徑直去操場，人一多起來，楚楚就不敢上前去找他說話了。
陸川把自己盤子里的牛肉全趕進楚楚的盤子里：「那行，快吃，多吃點，吃飽了有力氣咱們去開房。」
她不讓陸川知道，這件事她想自己做，也許陸川會永遠陪著她，但是克服心理的障礙，卻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別人能夠給予的任何幫助，都不叫獨立。
想和更多的人成為朋友，想成為這個世界的……的參与者，而不是旁觀者。
她這樣的人，即使再怎樣努力敞開心扉地與別人交往，讓別人喜歡自己，可是她終究做不到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表演，就像那一次的運動會開幕式，陸川為她爭取舉旗的機會，之前花了那麼長的時間練習和準備，最終卻……只能放棄，因為她根本做不到！
楚楚很想跟她說我不上了，你讓我走，我不上了，真的不上了……
「嗚嗚嗚好感動。」
街燈將他的影子孤獨地投映在路邊，幾縷凌亂的劉海下，他深邃的眼眸隱在陰影中，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