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真好啊
吳思琳撞在柜子上，胳膊肘撞得生疼。
不過，貴肯定有貴的好處。
「那你說是誰做的。」
她知道，裘厲如果再這樣肆無忌憚地混下去，踏上那條不歸路……是遲早的事。
「沒誰，你煩不煩。」
「這……」
女孩們看到這雙vci的足尖鞋，發出陣陣驚訝的嘆聲——
幾個女孩無話可說。
他手裡拎著一個口袋，口袋裡裝著藥盒。
芭蕾舞鞋被放置在一個白色的薄套里，薄套上還印著vci的logo。
「還不是你搶了我的機會！」
吳思琳沒想到姜雨的口齒竟變得如此厲害，她說不過她，又覺得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一時惱羞成怒，拉扯了姜雨一下——
「小厲，下次還缺錢的時候，再來找我啊。你可是我們這裏最優秀的靶子，好些個客人，都點名要你呢。」
吳思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奪過了女孩的手機，再三確認，上面顯示的編碼的確是正品。
「我的天，姜雨竟然換了雙vci！」
……
眾人抬頭朝那個女孩望去，只見她一隻手拎著吳思琳的舞鞋，一隻手拿著手機：「你們看。」
而這時，吳思琳叫住了她，說道：「姜雨，雖然窮得買不起鞋了，但也沒必要買假貨吧。」
姜雨恍然想起兩周前裘厲和她談到芭蕾舞鞋的事情。
裘厲沉聲道：「我不需要被拯救，我現在就很好。」
「是假貨吧。」
他可以當回一個正常人，只要他足夠努力，考上好的大學，有最好的前程，也有疼愛的女孩。
進入聿熙中學之後，裘厲全靠優異的學習成績拿獎學金，才能勉強維持住生計。
姜雨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愣了幾秒，趕緊追上去：「你跑什麼呀！」
難怪這幾天，一放學就沒影了，故意躲著她呢！
就這樣默默還回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說完便要離開，而吳思琳哪裡能讓她這般輕易離開，她攔住了她，說道：「你要是穿著這雙鞋在愛斯梅拉的老師面前露臉，那可真是太丟臉了。」
只要對方給了錢，就可以對他隨便施暴，在不威脅生命的前提下，包括毆打、用煙頭燙他的手等等，以發泄現實生活中的壓抑。
姜雨趕緊脫下舞鞋，從書包側面的小包里摸出針線縫補。
「就是你。」姜雨不依不饒地說：「我都聞到鞋上有煙味了。」
裘厲冷聲道：「沒有自殘。」
裘厲回身望了她一眼，面前的女孩，戴著紅色圍巾，穿著一件白色的襖子，皮膚皎白如月，眼眸清澈如泉，是那樣的明艷而美好。
「看看這系帶，品質差太多wwｗ.hｅtuｂｏｏｋ•coｍ•ｃｏｍ了吧。」
話音未落，他就反應過來，情急之下被套話了。
他將那雙足尖鞋小心翼翼捧起來，宛如珍寶一般，輕輕拍掉了灰。
他突如其來地感覺到一陣自卑，臉色沉了沉，嗓音也有些啞：「老子生活就這麼爛，你受不了，那走啊。」
裘厲半點都不心疼。
裘厲面無表情地掛掉了電話。
「你們敢！」
姜雨望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咬咬牙，追了上去，從書包里拿出那雙白色的芭蕾舞鞋：「這麼貴的鞋，你哪兒來的？」
他臉上的確帶了傷，而且不止一處，眼角有淤青，嘴唇還破皮了。
裘厲舔了舔下唇的破口，嘴角淺淺勾了一下。
他去當人肉靶子，是為了賺錢給姜雨買鞋子，目的與她有關。
誰都知道，vci是芭蕾舞鞋的高端品牌，全手工生產，保持著百年的匠人精神，每年產量極少，但是量少質優。
「真想不通，老師怎麼選了她這種人參加推優比賽。」
吳思琳和女孩們練完舞，走進更衣間，看到姜雨正在縫補舞鞋，禁不住冷嘲道：「穿這種爛鞋上台，也不怕丟了我們靈雀的臉。」
姜雨懶得理她，將鞋子小心翼翼收回布袋裡包裝好，離開了儲物間。
見身後的女孩沒有追上來，他撐著膝蓋喘息著，鬆了一口氣。
裘厲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剛走出小區，她迎面便看到穿黑色高領毛衣的男孩，沿著銀杏道緩緩走過來。
vci是芭蕾舞鞋裡面最好的品牌，每一個練舞的女孩，都渴望擁有一雙vci的舞鞋。
兩雙鞋子放在一起，看起來一模一樣，然而圍觀的女孩們點評道：「明顯質量就不一樣，思琳這雙，看起來顏色要明亮很多。」
「就是，買賣高仿假貨，可是違法的。」
……
「就是，剪了多可惜呢。」
……
裘厲摸著自己的傷口，清晰地感知著尖銳的刺痛，他心情一下子變得明朗了。
那女孩看著手機，臉色倏忽間沉了下去。
後來，裘厲又做了一些別的嘗試，諸如試著自己用牙籤戳手背皮膚，卻沒有什麼感覺。
但是今天的她，卻只是淡定地笑了笑：「我能不能進愛斯梅拉藝術中心，尚未可知，但你是肯定進不了，所以誰更可悲？」
她腦子裡已經冒出了一百種可能性，每一種……都不好。
「查到了，這雙鞋是……」
他何嘗有一刻放棄過自己，他何嘗不想變好，變成正常人。
邊上有女孩趁著姜雨不備，扯過她的布囊，將那雙芭蕾舞鞋取了出來：「vci的每一雙鞋，鞋帶上都m•hｅｔｕｂoｏk.ｃｏm.ｃｏｍ有獨一無二的編碼，可以在官網上查詢。姜雨，你不介意我們查一查吧。」
經朋友介紹，他找到了徐老闆。徐老闆開地下黑搏擊場，每天晚上都有比賽。
「你又被人打了？」
姜雨懶得理她，打開了自己的儲物櫃。
「難不成，思琳的鞋子才是高仿？」
「真的查不到。」
「可不是呢，一分錢一分貨，就算是高仿，假的也成不了真的。」
「話別說的這麼絕對嘛，反正，你隨時需要，就來找我。」
她紅著眼睛，退後了兩步，強忍著眼淚對他道：「裘厲，沒有人能救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只可惜，vci的鞋價格過於昂貴，而跳舞又格外廢鞋，穿不了幾個月就必須得換新。
送給小雨的禮物，一定是要最好的。
……
他走到鏡子前，撕下了鼻樑上的創可貼，重新貼了一張新的。
面對女孩的逼問，裘厲生平第一次……感到無措，解釋道：「我沒動手。」
吳思琳已經從書包里摸出了剪刀，冷笑著說：「大可以試試啊。」
搞了半天，姜雨的鞋子是正品，吳思琳的鞋子才是假貨啊。
吳思琳的鞋子是她做外貿生意的舅舅從愛爾蘭帶回來的vci舞鞋，她拿到的第一天就穿到藝術班來了，炫耀了好幾個月呢！
念及至此，姜雨拾起舞鞋，離開了單元樓。
姜雨擋開他的手，沒想到剛一碰到他的小臂，裘厲本能地退了退，眉心微蹙，似乎有些吃疼。
……
姜雨怒聲道：「反正是經你們的手，我怎麼知道編碼正確不正確。」
姜雨見狀，抓起他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掀開了他的衣袖。
姜雨掃了吳思琳一眼，輕描淡寫地回擊道：「這麼快就忘了嗎，選我，是因為你不夠好，而我剛好跳的比你好。」
沒有人能救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誰乾的！」姜雨激動了起來：「你到底惹了什麼人！」
裘厲跑得比狼還快，七拐八拐地穿過幾個小巷子，一口氣不停，跑到了另外一條街道的十字路口。
每一拳打在身上，都是刻入骨髓的疼意，煙頭燙在皮膚上，那種燒灼的尖銳刺痛，讓他的身體禁不住顫慄。
好像一切都在慢慢恢復了。
他會以最好的面貌出現在母親面前，母親也會喜歡他，他會擁有曾經最奢望而不可得的一切，他會擁有家人。
他喜歡看姜雨為自己生氣著急的模樣。
她料定了姜雨是心虛，因此催促道：「查查真偽唄，不能因為她的虛榮心，丟了我們靈雀的面子。」
姜雨從包里拿出那雙芭蕾舞鞋，擱在了他家的門口，便準
和-圖-書備離開了。姜雨默然地將鞋子放回書包里，準備去找裘厲問個明白。
這時，一輛計程車停在他身邊，車門打開，姜雨從車裡走了出來，用力關上了車門，怒道：「你再跑啊！」
他不是感覺不到，而是神經自動地將這種感覺弱化了、屏蔽了。
他漸漸開始明白，這一切，仍舊和姜雨有關。
姜雨知道裘厲的家庭情況，他父親因為虐待罪，早年入獄，母親也不曾聯繫過他，因為他精神方面的缺陷，家裡親戚又都不願意照管他。
「……」
他的地獄里，卻只有她給的那一點熹微渺茫的光。
她踮起腳，捏住他滿是青茬的下頜，左右看了看。
他哪兒來的錢，買這麼昂貴的鞋子？
吳思琳毫不猶豫地脫下了自己的vci的芭蕾舞鞋，遞了過去。
裘厲略顯不滿，抽回了手，避開她的視線：「說了沒事。」
裘厲淡淡道：「不會再做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穿高仿鞋登台演出，丟臉的是我們靈雀藝術班。」
赫然發現，儲物櫃里安安靜靜地放置著一雙全新的芭蕾舞鞋。
姜雨看她氣得發抖的模樣，本來不想痛打落水狗，不過想到剛剛她的舉動，也著實過分了些。
姜雨驚詫地從薄套里取出了舞鞋。
……
「這雙鞋，和吳思琳腳上那雙有點像啊？」
她極不甘心地望向姜雨：「喲，不是跟你的有錢男朋友分手了嗎，怎麼……腆著臉又貼上去了？」
「不、會、吧！」
裘厲不喜歡被她這般咄咄逼人地追問，將鞋扔在她身上：「愛穿不|穿，少廢話。」
小姑娘學精了。
就在這時，家裡的電話響了起來，裘厲接到了徐老闆的電話——
「行了。」
在這些年芭蕾舞鞋產業如雨後春筍般冒頭的時候，vci的量少質優，將這個品牌推向了高端甚至奢侈的行業頂尖位置。
姜雨也是個急性子，將鞋還給他，推搡間，鞋子掉在了地上。
然而，他錯了。
姜雨奪回了自己的舞鞋，扔進書包里，沉著臉轉身離開。
裘厲以為自己很適合這項「工作」，因為他感知不到疼痛，所以忍耐力也會很強。
過去每一次挨揍，他所感覺到的疼痛，都是微乎其微的。
碰到傷口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疼意。
女孩拿起手機，輸入了綉在鞋上的暗紋編碼。
裘厲：……
裘厲伸手想要摸摸姜雨的額頭：「小事，反正又打不死。」
小臂上，有被煙頭燙傷的痕迹。
「確定。」
「那好，當我多管閑事，你最好別後悔，誰後悔算誰輸。」
真好啊。
姜雨連忙沖他揮手。
姜雨其實猜的沒錯，他
和*圖*書買vci足尖鞋的錢，的確跟他臉上的傷有關。換了過去，姜雨若是受了這種羞辱，肯定氣出內傷。
雖然不好隨便拿人家這麼貴重的東西，但總要跟他當面說清楚。
女孩不甘地抬起頭來，望了姜雨一眼，咬牙切齒道：「是真的。」
當時他捏著自己的腳踝，似乎用手指量過尺寸。
「就是！」
就在這時，一個女生忽然道：「怎麼可能，思琳，你的鞋子，怎麼會查不到編號呢？」
竟然……是高仿貨！
因此，真正能耗得起vci品牌的人家，也不多。
吳思琳不依不饒地說：「如果這雙鞋是假的，我們就幫你把它銷毀掉。」
姜雨見他承認，追問道：「這鞋是不是跟你的傷有關？你是不是搶人家的錢了，還是因為借錢還不了，挨打了？」
這就是他過去不斷尋找的……無比真實的世界。
他答應過她，就不會食言。
然而，裘厲看到姜雨，下意識的反應，竟然是轉身就跑！
這是他第二次感覺到了心疼的滋味了。
兩周后的傍晚，姜雨來到儲物間，準備換下汗浸浸的舞服。
姜雨說完，退後了兩步，轉身離開了。
姜雨不希望裘厲送給自己的東西，被人這般品評鑒賞，她伸手取回自己的芭蕾舞鞋。
吳思琳顏面盡失、氣急攻心，抓起那雙被她吹噓了好幾個月的高仿舞鞋，一股腦地絞成了破布條。
吳思琳嘴唇發白，不甘地望了望周圍的女孩們。
姜雨輕而易舉地閃避開，讓她撲了個空。
女孩們自然也是一副吃瓜看好戲的姿態，等待著她下一步的行動。
裘厲獨自回到家，用乾淨的毛巾擰乾了水，仔細地擦拭了芭蕾舞鞋。
女孩們面面相覷，眼神裡帶了幾分戲謔的深意。
吳思琳看著姜雨手裡那雙和自己的vci鞋一模一樣的鞋子，臉色冷了冷。
姜雨真的生氣了。
待她剪完之後，才有女生馬後炮地說：「雖然是高仿，但也不是不能穿啦，看著質量還行嘛。」
「不可能。」裘厲停下腳步，扯過她手裡的鞋，放在鼻下嗅了嗅：「怎麼可能有煙味，我都沒有拆……」
「就算她進了，也教不上學費吧，白白浪費名額。」
姜雨想要上前奪回鞋子，幾個女孩趕緊抓住她的手臂，控制住了她，沒讓她靠近吳思琳。
而吳思琳被戳中痛處，氣得渾身發抖，說道：「連舞鞋都買不起的人，就算選上了推優比賽又怎麼樣，學費都交不上，你有什麼資格進愛斯梅拉藝術中心。」
現在是晚上六點五十，姜雨直接坐公交來到了裘厲住的水汐台，不過敲了半晌的門，他好像也不在家。
「不是和-圖-書我送的。」裘厲看都沒看那雙鞋。
裘厲的病，不是生理疾病，是源自於童年時期所受的心靈創傷，從而導致的心理障礙。
摩挲著舞鞋冰涼的緞面，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就這麼一方小小的布料，怎麼就能賣這麼貴。
姜雨走近了他，看到他臉上有淤青和刮傷，鼻樑位置還貼著一塊創可貼。
其實說是搏擊比賽，事實上，根本不是搏擊，就是當供人發泄的人肉靶子。
「當然不一樣，誰知道她那雙是不是高仿的。」
「如果是這樣的來歷，我才不要呢。」
「這……不可能！」
吳思琳難以置信地摸出手機，登錄官網重新輸入鞋上的編碼，果不其然，上面無情地顯示：對不起，您所查詢的編碼不存在。
在她解開舞鞋系帶的時候，無奈地看待系帶脫了線。
「裘厲，你要是自己都不愛惜你自己的身體，還指望這世界誰來愛你。」
因此，過程中所受的全部折磨，都變得刻骨銘心。
這是一雙足尖鞋，白色的緞面泛著均勻的光澤，每一針每一線都是手工趕製，使得這雙鞋相比于平常的舞鞋，更像是一雙藝術品。
不過走了幾步，回頭望了眼安安靜靜躺在門邊的芭蕾舞鞋，又覺得不太合適。
其他女孩紛紛簇擁上去，圍觀她的手機屏幕——
這一次，他感覺到了。
拿著手機要查編碼的女孩對吳思琳道：「思琳，把你的鞋子脫下來讓我一起查一查，什麼是正品，什麼是高仿，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這雙鞋已經被她來來回回縫補過多次了，無論是鞋尖還是鞋底，都有不少修補的痕迹。
見吳思琳陰沉沉的怒容，她們推推搡搡地離開了儲物間。
「裘厲！」
「肯定是假貨。」
姜雨聽到她們說這是高仿假貨，反而鬆了口氣，漫不經心道：「高仿怎麼了，吃你家飯了？」
但這一次，他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吳思琳眼疾手快，奪過了那雙鞋子。
「你確定？」
姜雨冷聲道：「查了又怎樣，我穿高仿的鞋，要丟臉也是丟我自己的臉，跟你們有關係。」
裘厲看著她跑開的背影，耳畔回想著她的話。
「不是說買賣假貨違法侵權嗎。」姜雨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扔在了吳思琳腳邊：「絞了唄。」
今天這一場反轉暴擊，夠吳思琳吃一盅的了。
「裘厲，你說過不自殘的。」
姜雨想到初見那晚他被人圍毆的畫面，莫名一陣心痛，越發來了脾氣：「你白白挨別人打？你挨打上癮了嗎！他們是誰？」
但姜雨絕對想不到，他竟然會送給她一雙vci的芭蕾舞鞋！
「土包子。」
裘厲蹲下身，心臟一陣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