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程元璟收回眼神，一副不在意的口吻：「好，就按侯爺說的辦。」

程瑜瑾察覺到程元璟掃了她一眼，程瑜瑾心想她拍祖父的馬屁，關你什麼事？緊接著她就聽到程老侯爺笑眯眯地說：「這是九郎的字。」

程老侯爺站起身，程瑜瑾看到連忙上前去扶。程老侯爺看起來心情真的很好，說：「說的高興，竟然沒有注意時間，差點誤了吃飯的時辰。走吧，先去用飯。」

程老侯爺到時，中堂里果然已經坐滿了人，看到程老侯爺進來，所有人站起來請安：「侯爺。」

其實，她活的很不容易。

程瑜瑾驚訝，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真的？」

「家宴不必多禮，都坐吧。」

她可不覺得夢裡她嫁了霍長淵，這輩子就要為霍長淵守貞。這棵歪脖子樹誰愛要誰要，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她程瑜瑾有名聲有美貌，乾脆換一個嘍。

程元璟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就掀開帘子出去了。程瑜瑾徹底沒了辦法，只能轉身對其他幾人點頭，說：「我有事出去，失陪。」就匆匆追出去。

「不信就回去吧。」

程瑜瑾的目光，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準確落在專心和姐妹們說話的徐之羡身上。

程瑜瑾愣了片刻，立馬反應過來：「能為祖父分憂，乃孫女之幸。」

好在這都是小場面，程瑜瑾很快調整過來，笑著說：「竟然是九叔的字，侄女委實大開眼界。早知道我就該纏著祖父，讓您來教我寫字，這樣我也能寫出和九叔一樣好的字了。」

徐念春喃喃：「瑾姐姐和九表叔感情真好，祖父有事叫姐姐，竟然是九表叔來帶話。」

只留下其餘幾人和-圖-書獃獃地站在抱廈內，面面相覷。徐念春趴到窗前往外面看，看見程瑜瑾快跑兩步，追上程元璟，兩人並肩朝程老侯爺的院子走去。

程瑜瑾氣得不輕，看著辦？程元璟當著眾人的面說程老侯爺有話吩咐她，她能怎麼看著辦？

這是程老侯爺第二個私心，他本來打算請外面最好的綉娘連夜繡的，可是前兩天恰巧聽到程瑜瑾被人退婚了。女子被退婚，再好的人材也無法挽回，程瑜瑾恐怕再難說到好人家了。程老侯爺便想讓程瑜瑾來執針，他的想法是讓程瑜瑾擔個名，實際還是綉娘動手。程家不會明面上說這是誰的針法，但是只要這件綉屏被皇帝看重，自然而然的，程瑜瑾的身價就高了。

說不定，還有機會嫁個好夫郎。

程瑜瑾向程老侯爺謝恩，不明白為什麼空氣寂靜下來。她不明所以地看向程元璟，程元璟一轉頭，就撞入那雙疑惑又漂亮的眼睛中。

程瑜瑾抱著懷疑的態度進了程老侯爺的院子，程老侯爺披衣服坐在八仙桌前，看到他們，連忙招手：「九郎，大姑娘，你們來了。」

程瑜瑾內心非常不願意，可是當著眾人的面，她怎麼能拒絕叔叔的話。程瑜瑾假笑著對程元璟施了一禮，問：「現在嗎？」

這個法子對太子、程瑜瑾都好，程老侯爺想為太子鋪路，又想搭太子的風拉自己孫女一把。

程老侯爺一路面，程元賢幾人立刻上前來扶，程瑜瑾順勢退開，站回女眷席上。程瑜瑾跟著程老侯爺一同露面，還攙扶著老侯爺，不少人都對程瑜瑾投來羡慕嫉妒的目光。

而此時，程瑜瑾追上程元璟，www.hetubook.com.com壓抑著憤怒問：「九叔，你把我叫出來，到底想做什麼？」

程瑜瑾若有所思，冷不防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大姑娘。」

而程老侯爺又不敢直接送太子的字，雖然太子「失蹤」已經十多年，但保不準有心人還記得，如果被楊首輔發現端倪，那就糟糕了。所以程老侯爺想來想去，只能折個中，太子的祝壽辭依然寫，只不過不是以捲軸，而是以綉屏的方式送。

程瑜瑾立即站起來謝老侯爺，而程老侯爺卻在試探地看程元璟。

程瑜瑾顰眉想了想，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先去程老侯爺院里走一趟總是沒錯的。程元璟一路上並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程瑜瑾漸漸放了心，他疏離又漠然，看起來並不像是拿她尋開心的模樣。或許，真的是程老侯爺傳話。

什麼樣的環境，才會養出這樣的性格呢？

就看太子殿下願不願意了。

前幾天程元璟帶她從程老夫人屋裡出來時，就用的同樣的借口。她感謝程元璟的好心，可是現在，表兄表妹兩小無猜啊，她能和徐之羡共處一下午，這麼好的時機，他還拎她出去做什麼？

心彷彿被一根羽毛撓了撓，程元璟不期然想起程瑜瑾的處境。因為自小被過繼，她懂事非常快，幾乎是下意識地察言觀色，無時無刻不在討當權者的歡心。

程瑜瑾乖巧應下：「是。」

程瑜瑾明白程老侯爺的意思了，給皇帝祝壽，直接送字太過張揚，能不能遞到皇帝眼前不說，但是同朝官員必然是得罪了。但如果換成綉屏，那就不一樣了，大件更能引得皇帝注意不說，擺在那裡也能和-圖-書時刻讓皇帝看到上面的字，連帶著便讓皇帝能時刻想到宜春侯府。這不比直接寫字討巧？

他提出這樣的想法，根源是想幫太子。聖上明知道太子就在京城卻不能見，想來心中極為悲痛，趁著千秋節這麼好的掩飾，程老侯爺讓太子寫一副祝壽辭，以宜春侯府的名義遞上去。等聖上看到牽挂多年的兒子為他賀壽，他心中多少能慰藉些吧。

程瑜瑾當然注意到了，她臉上不以為意，彷彿她本來就是這樣有臉面。而她心裏卻在想，飛得越高，盼著她狠狠跌落的人就越多。她被退婚，指不定多少人心中稱快，她現在還在家裡，侯府里人礙於親戚情面，都假裝不提這件事，可是一旦她出現在外人視線中，冷嘲熱諷的人不知得有多少。

程元璟掃了程瑜瑾一眼，看到她怒氣沖沖又強裝無事的模樣，不禁失笑：「你想太多了，真的是侯爺叫你。我順路，幫你帶句話而已。」

程瑜瑾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程老侯爺這是在抬舉她。程瑜瑾自己清楚她可以比外面的綉娘綉更好，但程老侯爺不知道，他本來沒必要冒這樣的險。

程瑜瑾下意識地站起身：「孫女在。」

程老侯爺大喜過望，他高興了一段時間，才想起來囑咐程瑜瑾：「既然九郎同意了，那這幾日你勤勉些，多去看你九叔寫字，然後拿回去細細臨摹。繡的時候如果有一針拿不準，那就去問你九叔。總之多看多問，明白嗎？」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程老侯爺是父親，他讓兒子做什麼事情，竟然還要詢問？何況，程老侯爺給宮中遞禮，用的乃是宜春侯府的名義，程元璟能有這和-圖-書樣的機會，應該感到榮幸才是，為什麼程老侯爺要用一種小心翼翼的語氣呢？

就算她僥倖得到先知，旁人也在埋怨她為什麼要退婚，為什麼不夠柔順，為什麼得罪了霍侯爺。程瑜瑾嘴邊抿出淺淡的笑，那又如何，她就是要將婚書當面扔到霍長淵臉上，她就是不給程瑜墨好臉色，她要讓所有人都看著，她程瑜瑾這輩子都不跌落雲端。

程瑜瑾目光不動聲色在兩人身上掃，程元璟沒有說話，停頓了許久。這段時間程老侯爺緊張地幾乎要閉過氣，好在，程元璟輕輕地、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好。」

程老侯爺正在桌子上看字，程瑜瑾眼尖看到，眼睛轉了一圈，很快猜到這恐怕是祖父的收藏。這個程瑜瑾擅長，她立刻說：「祖父在看誰的字？此人落筆筋骨俱備，收筆時利落圓融，收放有度，自有風格，一看就知功夫極深厚。這樣好的字，不應當籍籍無名才是。」

程老侯爺如釋重負，臉上立刻綻出笑來，可比剛才聽程瑜瑾說話開心多了：「這就再好不過。」

程瑜瑾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要落得如此下場。或許，她最大的錯，就是那天不該上山去找程瑜墨，不該進山洞，不該救霍長淵。就因為她救了人，所以要賠上自己的一輩子，賠上兒子的命，臨死婆家和娘家都在稱好。

程老侯爺沒有想這麼多，他撫著鬍鬚，笑道：「大姑娘說的不錯，九郎字確實極好。」程老侯爺說完突然話鋒一轉，道：「馬上就是聖上的千秋宴了，雖然聖上說不要大辦，但是我們為人臣子，心意卻不能缺。然聖上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我們能做的唯有和_圖_書盡臣子心意。九郎字好，不妨為聖上寫一幅字祝壽，九郎你看如何？」

程瑜瑾心裏著實一驚，竟然真的是程老侯爺傳喚！她悄悄瞥向程元璟，結果正巧被對方抓了個正著，程瑜瑾連忙收回眼睛，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給程老侯爺行禮：「孫女給祖父請安。」

給皇帝送千秋禮這麼大的事，按理絕沒有女眷插手的份。給皇帝賀壽不可能只有一件屏風，當然還要搭配其他的東西，只不過主次有別，主推其中一兩樣而已。程老侯爺如果真打算送屏風，大可讓程元璟寫好祝壽辭，然後讓外面最好的綉娘綉，委實沒必要讓程瑜瑾冒這個風險。程瑜瑾雖然是未出閣的女子，但是給聖上送禮，倒不必避諱男女，反而要擔心綉毀了的風險。

程老侯爺沒在乎這些虛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坐。程元璟倒是不客氣，當真挑椅子坐下，程瑜瑾飛快地掃視屋子，審時度勢后，謹慎地坐在程元璟下手。

「直接送字上去太散漫了，而且落在別人眼裡，恐會留猖狂之嫌，對九郎不利。大姑娘，聽你祖母說你綉工極好，你可願意替九郎將這幅字綉出來？」

程老侯爺又和他們說了很久，這時候下人在外面通傳：「侯爺，老夫人說飯已擺好，就等著侯爺入席了。」

程老侯爺大笑，程元璟內心悠悠想，程瑜瑾也是能耐，無論何時何地，總能不著聲色地哄上位者開心。一句話捧了兩個人，偏她還說的自然而然，充滿小女兒意趣，內廷里以拍馬屁為生的黃門太監也不及她。

程瑜瑾臉上的笑險些僵住，程元璟在旁邊輕輕笑了一聲。笑聲又清又淡，若不是程瑜瑾坐得近，根本不會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