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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萬福

作者:九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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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上元

第七十九章 上元

程敏搖頭, 也跟著側坐在通炕上, 說:「這倒不是,他都那麼大的人了,有什麼可擔心的。我是在找瑜瑾。她吃飯的時候才回來, 我去碧紗櫥給念春鋪被褥, 才一會不注意,她又不見了。」
大伯兄某一天從外面回來,突然臉色陰沉,府里女眷都嚇了一跳,婆婆連忙追問,翟延霖都只是搖頭,並不言語。翟延霖便是蔡國公府的天,他臉色不對,全府女眷都跟著惴惴。
可是事實給了程敏沉痛一擊,她以為的姐妹相互守望只是她的幻想。這對雙胞胎姐妹的命運在十四歲大分叉,最終結果可謂大爆冷門,程瑜墨嫁入高門,反而是被眾人給予厚望的程瑜瑾退婚,遲遲找不到好夫家。程瑜墨嫁到霍家才四個月,便暗搓搓地指點長姐,從姐姐身上找優越感,搶奪家人對姐姐的認同。
徐之羡也不知道怎麼了,前段時間神魂不屬,程敏身為母親,大致能看出來兒子的想法。她本以為先前放下的那樁婚事有轉機,結果沒過多久,徐之羡出去一趟,回家后一臉消沉,程敏再提程瑜瑾,徐之羡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說。
慶福郡主一臉笑意:「二太太怎麼還這樣客氣,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了。」
正房裡零零散散坐著些人, 現在沒有長輩和小孩子打擾,他們精神放鬆,反而更好聊天。徐二爺、程元翰和霍長淵坐在正堂說朝堂中的事, 程瑜墨由阮氏拉著坐在次間通炕上, 絮絮說這些日子的瑣事。
程敏當然一口答應了,程瑜墨是她的侄女,這個門路由程敏帶到徐老太君面前,無疑給程敏大大長了臉面。
「林……編修?」
「那就是了,為了這副綉品,大姑娘和九爺學了一兩個月的字,之後屏風綉好,大姑娘也時常去九爺院里借書問字,現在想必也在呢。」
程瑜瑾目光靜靜掃過慶福郡主和翟二太太,被那樣的目光看到,翟二太太莫名屏息。好在程瑜瑾沒有多問,乖巧地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
翟二太太本來覺得,讓一個小丫頭騎在她頭上,這已經夠添堵了。沒想到,這還沒完。
翟二太太聽著,就更堵心了。
程敏看了程瑜墨一眼,程瑜墨垂著眼和*圖*書睛,白凈纖弱的臉上看不出神態變化。程敏到底什麼也沒說,笑著道:「孩子大了,總是會有自己的主意。再說了大姑娘從小早熟懂事,念春還和皮猴一樣,她已經懂得幫著大嫂管家了。讓她和念春坐一塊,估計也沒什麼共同話題,我們談論的事情又不適合她一個姑娘家聽,要不是九郎在,恐怕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幸好九郎回來了,九郎和她年紀相近,閱歷卻比她多,恐怕這兩人才有話可談。我年紀大了,跟不上年輕人的喜好,索性讓他們自己說去。」
翟二太太嘴上說著高興,心裏卻一直唉聲嘆氣,她隨便抬起眼睛一瞥,正好看到程瑜瑾站在不遠處,映著滿城燈火,靜靜地凝視著她。
程敏也不得不向二侄女低頭,她瞧了瞧阮氏,問:「能和侯府一起看燈,我們當然喜之不盡。不過,墨兒你難得見二嫂一次,不和二嫂一起走嗎?」
程瑜墨和程敏都回娘家來了, 正巧今日程元璟也回來了,程家難得人聚這樣齊全,比除夕都熱鬧。程老夫人看著這滿屋子人很高興, 眾人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團圓飯。
阮氏在一旁應和:「沒錯呢,連眾人說閑話,他們倆也單獨坐在外面,從不和大夥湊一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人才是一體的呢。」
程敏看到程瑜墨的神情,心中那種莫名的失落更重了。然而她畢竟是公府的二太太,頃刻間便調整好表情,笑道:「我在想你二表哥那個混世魔王呢,沒注意到外面。墨兒你剛才說了什麼?」
程敏先是一驚,隨後大喜過望。霍長淵如今炙手可熱,而昌國公府這些年不上不下,全靠宮裡面的娘娘撐門面。昌國公府也想過和靖勇侯攀攀關係,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能有這個機會,徐家上下求之不得。
阮氏嘆氣,接話道:「我原本也這樣想,可是母親先前說了,上元節燈會她自有安排,讓我們不要隨意應承。墨兒現在畢竟是霍家的人,我不好違母親的意,只能托姑太太看顧墨兒一二。」
她得知婆婆看中了宜春侯府的大小姐,想娶回來給大伯兄當續弦的時候,翟二太太心裏一萬個不願www•hetubook•com•com意。然而蔡國公府畢竟是婆婆和大伯兄當家,翟二太太一個弟媳婦有什麼反對的權利?她只能跨著臉,聽婆婆和大伯哥商量娶婦的事情。
酒酣飯飽, 熱意和睡意熏的人懶洋洋的。程老夫人到裡間睡覺,徐念春也被程敏打發去睡覺了。程敏將徐念春安置在碧紗櫥里,親自替女兒關了門,才輕手輕腳地朝外面走來。
程瑜墨臉色平板,略略扯了扯嘴角,僵硬笑道:「姑姑說的是。是我沒注意大姐姐的處境。」
程敏內心裡長吁短嘆,突然聽到程瑜墨叫她。程敏回過神,見程瑜墨穿著一身錦繡華服,如京中再常見不過的少奶奶一般,矜貴又溫雅地笑著:「姑姑,你想什麼呢,這樣入神,我喚了你好幾聲都沒反應。」
翟二太太心裏猛地一突。她隨即想起出門前婆婆的交代,就更愁了。
然而這還不止,她一下車,都沒走兩步,就見慶福郡主左右張望,隨後驚喜地沖一個地方招手。
翟二太太跟著慶福郡主看了五六個燈攤子,慶福郡主滿心都是挂名女兒要攀上蔡國公府的興奮感,此刻興緻極高。翟二太太心裏惦記著事,哪裡有心思看燈。翟二太太心神不屬,她糾結了一會,猛地下決心,說道:「程大太太,我有話和你說。」
程瑜瑾一見對方馬車上的標誌,臉色便冷下來了。
不過是續弦,聽他們的安排,倒比原配正妻還要隆重!翟二太太氣的不輕,一想到新國公夫人一過門,她就要將管家權交回去,更是心疼的心肝肺疼。翟二太太私下打聽程大小姐的風評,許多個夫人一提她,都是一致稱讚,評語全是大方得體,上場面,聰明能幹諸流。
翟二太太其實早就看到宜春侯府的馬車了,但是她撇過臉,假裝沒看見,現在慶福郡主直接沖她招手,翟二太太再也避不過去,只好硬著頭皮上前。
翟二太太這話慶福郡主沒做他想,熱絡地上前說話。阮氏看到蔡國公府,眼睛亮了,也立刻跟著上前寒暄。
程瑜墨抿抿唇,頰邊浮現出一個秀氣的小梨渦:「我和娘親正在說上元節燈會的事情呢。上元節三天京城不宵禁,侯爺難得有假期https://m•hetubook.com•com,說要帶著我去街上看看。但是靖勇侯府人丁少,婆婆懶得出門,就只有我一個人去看燈。人少了沒意思,所以我想著,要不和姑姑一起走。昌國公府少爺姑娘們眾多,我嫁去霍家后才曉得晚輩多是件多熱鬧的事,侯爺也喜歡昌國公府人丁興旺,所以我們兩家一起走,姑姑看如何?」
程敏原以為這段姐妹花的成長十分理想,姐姐沉靜端莊,妹妹天真活潑,彼此之間也相互友愛,並不像其他人家一樣明爭暗鬥。
程瑜瑾身子停了停,側過身回頭。對方發現程瑜瑾有反應,興沖沖地推開人群擠過來:「竟然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看錯了。」
而此時,程瑜瑾站在街對面另一個燈攤前,眼睛雖然看著燈,可是表情里沒有一點歡喜之意。
程瑜瑾愣了許久,都說不準這是天意還是人為。
孩子們都在長大,曾經怯怯躲在大人身後的程瑜墨也會拐著彎給姐姐上眼藥了。程敏十分嘆息,她倒不是說程瑜墨的做法不對,只不過,心裏不好受是真的。
上元節出門不是什麼問題,蔡國公府本來就和程家約好了。但是,退婚可以理解,客客氣氣是什麼意思?
程瑜瑾反倒沒多少熱情,她這幾天一直在暗暗煩惱蔡國公府的事。程元璟說這件事交給他來解決,之後就再無動靜。程瑜瑾簡直抓心撓肺,她特別想知道,程元璟所謂的解決,到底是怎麼個解決法?
上元節三日不宵禁,皇帝和百姓普天同慶,眾人都上街來看燈,平日里格外嚴格的男女大防此刻也鬆動了。沒有幕籬也沒有行障,小姐郎君們三三五五,成群結隊,路上遇到了,眉眼一動都是笑意。
唯有程瑜瑾,還站在原地,冷淡地看著前方那一伙人。
程敏看出來徐之羡這次是真的拒絕,偏偏無論她怎麼問,徐之羡都不肯說原因。程敏除了長嘆一聲,也沒辦法多勸。
程敏驚嘆,她一年回不了幾次娘家,對宜春侯府的近況並不了解,以前印象中程瑜瑾總是跟在程老夫人身邊,這次沒看到,才曉得原來程瑜瑾和程元璟親近起來了。
孩子們,都長大了啊。
程敏自然一口應下。說起上元節,女子們的和-圖-書興緻來了,你一言我一樣地討論起來。不光是程敏、程瑜墨這些夫人太太,京城中所有女子,無論未婚的已婚的,貴族小姐還是平民百姓,都盼著上元節這一天。
她們兩人是雙胞胎,一個被過繼,一個留在阮氏身邊,種種原因讓大夥提起她們來,總是會放在一起比較。前十五年,程瑜瑾以絕對的優勢搶佔了眾人視線,程敏憐惜程瑜瑾被過繼,總是忍不住多偏心她些,而且程瑜瑾也確實做得好。
隨侍的丫鬟接話道:「姑太太有所不知,這一年大姑娘和九爺十分投緣,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讓大姑娘綉了一幅九爺的字,姑太太應當知道,正是送到宮裡的那一幅。」
程瑜墨不知道想到什麼,抬手用帕子掩了下嘴,無意說:「不光如此,今天我們正在說話,突然找不到大姐姐了,還是九叔出去找的。自從九叔回來,大姐姐很少和別人待著,基本只跟著九叔。他們總是同進同出,我難得回娘家,卻許久沒有和姐姐說過話。可能是九叔學識高,大姐姐懶得理會我們吧。」
小攤主都被程瑜瑾看怕了,他哈笑著上前,問:「這位小姐,您看中了哪一盞燈?小的給您取下來?」
翟二太太幽幽嘆氣,她掃了跟在後面的程瑜瑾一眼,雖然沒有明說,慶福郡主已經懂了。慶福清了清嗓子,對程瑜瑾說:「大姑娘,我和翟二太太有些話要說,你先去隔壁那個攤子看看燈。」
「程大太太,程二太太,真巧,在這裏遇到了。剛才人多,我都沒看到。」
翟二太太這才將那口氣松出去。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翟二太太橫下心,和慶福郡主說起婆婆的話。
程敏說不出的嘆息,她不忍讓程瑜瑾面對這些,但是想起自己家裡那個混世魔王,還是什麼都沒說。
說是晚輩,其實程家裡未出嫁的女子,只剩下程瑜瑾了。程瑜瑾一想到一會慶福郡主和阮氏兩雙眼睛盯她一個人,就覺得生無可戀,一點興緻都沒有。
十三的時候院子里的丫鬟就開始騷動,等到了十五,丫鬟們都換上新衣,歡歡喜喜,熱鬧非凡。杜若和連翹更是卯著勁將程瑜瑾打扮成天仙,今天是一年中難得沒有任何限制的時候,她們的和圖書大姑娘務必要艷驚四座,俘獲未來姑爺的芳心,最好一開春就將婚事定下。
程敏親和地笑著,又說了些好話,將這個話題扯開。程瑜墨和阮氏說起霍家的事,程敏看著曾經天真纖弱的二侄女三句話不離霍家,心底深深嘆了口氣。
程敏將五件正房繞了一圈,發現少了許多人。程瑜墨看程敏繞來繞去, 似乎是找什麼人的樣子,問:「姑姑,你在找二表兄嗎?」
程瑜墨笑容淡了些,說:「原來姑姑在找大姐姐, 剛才九叔回來了,現在姐姐一定在九叔那兒。」
程敏點頭:「這我知道。」
翟二太太嘴裏發苦,尤其是被慶福郡主熱情拉著,噼里啪啦,滿嘴都是即將成為一家人的親近話,她就更頭疼了。
在熱鬧中,天色慢慢黑了。宜春侯府今日早早便用了晚飯,然後慶福郡主和阮氏帶著丫鬟和晚輩,一同坐車去外面看燈。
孩子爭奪家族的資源和注意是常事,但是這些事情發生在自己家裡,程敏就有些心情複雜了。這還只是四個月,等日後程瑜墨在霍家站穩跟腳,生下長子,而程瑜瑾因為退婚定不到好親事,甚至沒有定親,姐妹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這還了得?
又是蔡國公府,不必多想,這必然是程老夫人的手筆。
程瑜瑾哪裡在看燈,她明白小攤主的意思,也不欲站在這裏擋人家生意。她帶著杜若和連翹走了兩步,一旁忽的傳來一個將信將疑的聲音:「程大姑娘?」
程敏隱約察覺到程瑜墨是故意的,畢竟程敏一直更喜歡端方懂事的程瑜瑾,這種事掩飾不了。程瑜墨現在這樣說,是有意和程瑜瑾爭高下,告訴程敏這些年看錯了人。
「哦, 是嗎?」程敏遲疑,「瑾姐兒什麼時候和九郎這樣相熟了?」
程敏倒十分希望是她想岔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了程瑜墨。可是誰讓事實比人強呢,程瑜墨如今水漲船高,妻憑夫貴,是不爭的事實。
換言之,上元節,乃是不折不扣的情人節。
之後的事情翟二太太也不清楚,只知道翟延霖和婆婆單獨說了會話,出來后婆婆臉色也極其複雜。再然後,婆婆便讓翟二太太出門,趁著上元節人多不惹眼,客客氣氣將程家的婚事推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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