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九叔萬福

作者:九月流火
九叔萬福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妃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妃

宮牆那邊是一條甬道,這兩個宮女許是沒想到牆後站著人,說話十分無所顧忌。只聽另一個聲音說:「是二皇子不讓人聲張的。今日元宵,聖上高興,大宴群臣,二皇子喝醉了,他不想掃聖上的興緻,於是就自己去凌淵閣醒酒,讓太監去準備些醒酒湯來。」
「但不是說……竇小姐才是准皇妃么……」
「是。」程瑜瑾低頭,道,「兒臣遵旨。」
此刻竇希音看著熟悉又陌生的紅牆,忍不住微微恍惚,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許是因為她站了太久,宮牆那邊的人以為周圍沒人,放肆說起話來。
李承璟真正要做的,是在眾臣面前撕開一個口子,讓天下人看到楊家並非鐵板一塊,楊太后和楊首輔嫌隙已生。至於竇希音,不過一個添頭罷了。
太子妃平日里並不爭出頭,眾人也習慣了看出太子妃儀態萬方,彷彿皇家最漂亮最招牌的吉祥物。但是皇后和太後娘娘不在的時候,她的能力才幹,並不輸與任何一人。
她依舊微笑著看台上喧囂熱鬧,看台下眾生百態,姿態優美端莊,笑容柔和溫婉,是誰都挑不出錯來的太子妃。
她原以為,自己也是屬於這座宮廷的。所以每次進宮,竇希音瞧著高聳的紅牆,金碧輝煌的琉璃瓦,以及森嚴的門禁,都覺得與有榮焉。因為她知道,她會是眼前這一切的女主子。天底下一個女人最高的榮耀尊貴,都將屬於她。
「二弟不小心喝醉了酒,悄悄去凌淵閣醒酒,身邊的太監有的去拿醒酒湯,有的去準備熱水,竟然沒人留在二弟身邊。也實在是趕巧,正好在所有人都在外面忙的那段時間,竇小姐誤入凌淵閣。二弟睡著后沒有意識,兼之喝了酒,血氣旺,便……」
程瑜瑾餘光里瞧見竇希音悄悄出了門,她眉目不動,彷彿並沒有看到。
台下的人當然都看到了,他們沒當回事,只以為是宮裡突然發生了什麼事,楊皇後去處理宮務了。
「……」
竇希音指甲不知不覺掐到掌心裏,她不能如此,她必須要想辦法自救,她決不能落到宮女們口裡的那個境況。
「嗨,你說她呀。她如今就是一個花架子,你現在看她還錦衣玉食,威風十足,但是她說不到好親事,這便是她一生最風光的時候了。你且看著她,她還要往下坡路走呢。等過兩年,恐怕連生計都成問題,到時候誰還記得她是誰?她一路下跌,以後連入宮給二皇子妃提鞋的資格都沒有,二皇子妃還會在意她?」
年節一日日走動著, 很快就到了元宵節。程瑜瑾還記得去年皇帝大動干戈,帶著宮妃去燈樓「與民同樂」,如今太子找回來了, 皇帝也就沒有了與民同樂的興緻, 照常待在宮hetubook.com.com裡過節。
楊皇后和楊太后出去后,一下午都沒有回來。程瑜瑾全程巧笑倩兮,端莊得體,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宮裡發生了什麼。一直等到回到慈慶宮,程瑜瑾才收斂了笑容,問:「殿下呢?」
皇帝無論做什麼,身邊總是要帶著李承璟,這些大型宴會,李承璟是必然要陪在皇帝身邊的。雖然麻煩,但是從這些細節,也能看出來皇帝的態度。程瑜瑾點頭,心想她已經等了一下午,再等一會也沒什麼。程瑜瑾先去凈房沐浴洗漱,等出來后,才發現李承璟已經回來了。他身上還帶著微微的水汽,想來在另一間凈房洗過澡了。
李承璟捏著程瑜瑾的手指,若有所指地說道:「楊家驟然發跡,家族內部的教養卻沒有跟上。如今僅僅是外孫女罷了,以後楊家自作自受的報應,還多著呢。」
「你說的也是,她畢竟不是楊家正經小姐,楊家因為她是准二皇子妃才捧著她,現在不是了,還會供著她多久?單靠竇家,她算得了什麼人物。」
楊皇后瞧見,心裏冷冷哼了一聲。
是的,楊太後為二皇子相看正妃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楊太后一會說趙家的小姐賢淑, 一會說李家的閨秀靜美, 總之不接竇家的話茬。如此,京城中人還有什麼看不懂的, 竇希音被吊了七八年,如今徹底被楊太後放棄了。
程瑜瑾平心而論, 覺得楊太后此舉做的確實不太妥當。既然當初沒這個意向,那就不要給竇希音希望, 把人家吊了七八年,活生生從少女拖成大齡待婚女子。如今竇希音已經及笄,在十三四那段最適合議親的年歲,竇希音和竇家都一門心思想著二皇子,根本沒張羅過相婿。現在楊太后突然說她並無此意,當初只是看兩個小孩子可愛隨便逗著玩,婚約並不作數,未免太過分了。
程瑜瑾不禁挑眉,似乎有點急切,但是又生生按捺住:「外面發生了什麼?」
現在好了,楊太后公然打竇家和楊妍的臉,竇希音淪為京城笑柄不說,還面臨嫁不出去的窘境。竇家聽到風聲后將信將疑,又觀望了一段時間,見楊太后當真打算給二皇子擇妃,這才慌了。楊妍當頭棒喝,連忙給竇希音相看女婿,這時候才發現好的人選前幾年早就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棗。要麼品行不端眠花宿柳,要麼家裡是個狼虎窩,甚至還有些人,身份家庭才幹遠遠不及竇家,此刻全湧上來試圖撿竇希音這個現成的漏。
李承璟見程瑜瑾出來,對她攤開手。程瑜瑾跟著坐在李承璟身邊,問:「殿下,怎麼樣了?」
程瑜瑾輕哼了一聲,道:「殿下過獎,不及https://www.hetubook.com.com殿下教得好。」
但是,楊甫成也沒想到,楊太后居然出爾反爾,對著自家人狠狠捅了一刀。
李承璟對此毫不在意,不緊不慢地說:「那就是楊家的事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楊,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楊甫成會選擇誰都是他們自己的決議,與我們何干?」
過了一會,程瑜瑾問:「殿下,那之後楊家會怎麼做?」
二皇子?竇希音耳朵一動,忍不住屏息仔細聽起來。
可是楊太后畢竟是他的姐姐,後宮里輩分最高的皇太后,皇帝和楊甫成都不能把楊太后怎麼樣,楊太后說什麼,他們明面上還得乖乖聽著。故而楊妍在家裡大哭大鬧,尋死覓活,楊甫成除了私下補貼大女兒,其實不能做什麼改變局面的事。
李承璟搖頭,說:「沒什麼。只是感嘆太子妃好氣量,日後可萬不能惹到太子妃。」
李承璟剛剛洗完澡,發梢微濕,僅著中衣,衣領處露出一截修長的脖頸,隱約還能看到白皙勁瘦的胸膛。李承璟一手包住程瑜瑾的手,放置在自己膝上,微微點頭:「成了。」
李承璟當然不願意看著二皇子結一門有權勢的親家,但是說白了,再強的權勢都強不過皇權,二皇子娶另外一位正妃誠然會添些麻煩,但也僅是如此。區區一個竇希音,還不值得李承璟專門設套算計。
「鐵定是。我們趕快去大殿里伺候著,說不定,就巴結上了未來的二皇子妃呢。」
「在宮裡,能有什麼事?」另一個人口氣不以為意,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你聽說太後娘娘要給二皇子選妃的事情了嗎?」
程瑜瑾這個人就勝在看得清,她對別人冷酷無情,對自己同樣如此,並不會於人於己兩套標準。但是可惜,竇希音顯然並不是這樣。
「殿下還在乾清宮陪聖上宴飲,尚未回來。」
不過區區兩個宮女,她們怎麼敢這樣說她!可是竇希音憤怒之後,又絕望地發現,她們說的沒錯。
淑妃眼睛掃了一圈,果然不見楊妍的蹤影。淑妃心痒痒,藉著敬酒的機會,悄悄來程瑜瑾身前問:「太子妃,這是怎麼了,皇后和太后何故雙雙離席?」
那就是竇希音,竇家,成了京師里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程瑜瑾點頭,煞有其事地說道:「這是自然,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離席后,妾身受太后之命在永壽宮主持大局,一下午分身乏術,並不曾注意竇小姐的動向。發生這種事情誰都不願意看到,不過竇小姐本來就和二皇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雖然有損皇家名節,但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美事一樁。」
楊妍還不肯干休,日日往娘家跑,但是竇希音的心卻冷了。
聲音逐漸遠和圖書去,兩個宮女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遠了,從頭到尾,竇希音連對方的臉都沒有見過,可是卻被氣得渾身打顫。
可是又過了一會,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嬤嬤進殿,彎腰在楊太后耳邊說了什麼。楊太后的臉色一下子變冷,看表情隱隱有怒氣。此時本來有一個小姐在楊太後身前討趣,她準備了一籮筐奇言妙語,但是看著楊太后的表情,一時什麼都不敢說。
「太后和皇后自家人的事,我哪裡知道呢?」程瑜瑾說著端起自己的酒樽,對淑妃示意了一下,笑道,「淑妃娘娘,請。」
李承璟不說話,眉梢微微一挑,看著她笑。程瑜瑾在這樣的目光中絲毫不慌,不緊不亂地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京城因此颳起一陣風來,有的人家趨之若鶩, 也有的人家讓女兒稱病, 不去應皇太后的宴席,私下裡趕快給女兒定親。眾人對此各持所見,各有態度, 但是無疑, 有一點是統一的。
不知不覺她離宴席已經很遠了,竇希音站在寒風裡,瞧著她七八年裡最熟悉不過的紅牆碧瓦,巍峨宮城,覺得自己可憐又可悲。
程瑜瑾低頭瞧著杯中的清酒,酒水清澈,明晃晃倒映著四周的雕梁畫柱,金粉描金。程瑜瑾放下酒樽,心裏不經意地想,今日她還有許多事要辦,可不能被酒耽誤了功夫。
宴會過半,突然有人匆匆走進來,低聲和楊皇后說了些話。楊皇后的表情變了,都顧不上說場面話,便急忙離席而去。
「那豈不是說,二皇子身邊沒人?」開始的那個聲音嘖嘖感嘆,「二皇子一個人在凌淵閣,遑論還是喝醉了的,身邊沒人伺候,萬一出些什麼事可怎麼辦?」
何其諷刺。
以前楊家隻手遮天,能庇佑楊孝鈺無法無天下去。然而養蠱終有反噬,只希望楊家能一直隻手遮天下去吧。
楊孝鈺……在京城中的名聲十分大,欺男霸女,吃喝嫖賭,可謂樣樣齊全。楊家這一輩唯有他一個獨苗,說是楊夫人的眼珠子、命|根|子都不為過。竇希音不過是楊妍的女兒,就能幹出脫衣服倒貼皇子的事,而楊孝鈺是楊家的獨孫,祖父是首輔,姑祖母是太后,姑母是皇后,祖母和母親又對他有求必應,想也能知道,楊孝鈺會長成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楊夫人整天哭著鬧著要為大女兒討回公道,楊甫成不堪其擾,私心裏也非常惱恨楊太后。楊太后兒子已經死了,膝下再無血脈,全靠楊家為她延續富貴,可是楊太后就是這樣回報他們的。楊甫成如今已為首輔,小女兒貴為皇后,二皇子也是楊皇后嫡親的子嗣,可是楊太后說給二皇子選妃就選妃,說相看人家就相看人家,連楊皇后這個正經婆婆都沒法插嘴。
元宵宴會上,和-圖-書程瑜瑾慣例坐在高台上當眾人參觀的吉祥物。難得的是今年楊太后竟然也給面子出席元宵宴,她坐在上首, 時不時召各家夫人和小姐上去相看。
程瑜瑾應聲上前,頓身行了個萬福:「兒臣在。」
此刻,不知道誰最先發現,楊妍也不在了。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程瑜瑾和李承璟一個在內一個在外,俱悄悄推了一把。程瑜瑾負責將竇希音挑撥起來,然後送她走出內宮,至於凌淵閣的事情,就不是程瑜瑾能夠得著的了。
換在往常,竇希音和楊妍哪裡看得上這種人,這些人給她們提鞋她們都嫌臟。可是現在,這些竟然便是竇希音最好的選擇。
他們兩人各自裝模作樣地表達了一番自己的清白高潔。明明天底下再不會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這兩人心黑手黑,卻還能面不改色地說出「我不甚清楚」,「發生這種事情誰都不願意看到」。
楊太后說完就在嬤嬤地攙扶下出去了,大殿里眾人看著楊太后的背影,好一段時間都安靜的落針可聞。
程瑜瑾笑著抬了下手,說:「太后和皇後娘娘暫離席片刻,夫人們繼續宴飲便是。」
越俎代庖,竟至於此。
杜若悄無聲息地進門,附在程瑜瑾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程瑜瑾聽到后只是點頭,並無言語,彷彿什麼都不知道。
醉酒誤事啊。
竇希音氣得渾身打顫,楊妍也大哭了好幾天,跑回去和父母訴苦。楊甫成當然心疼大女兒,大女兒出嫁時他官位還低微,給楊妍說親時選了各方面都很一般的竇家,而小女兒卻成了皇后。兩個女兒差距委實太大,因此,楊甫成這些年對大女兒一直十分虧欠,如果能將外孫女嫁給二皇子,鞏固楊家權勢的同時,還能彌補大女兒一家,楊甫成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李承璟似笑非笑,說:「那是楊家的事,我可不知道。」
「二皇子怎麼突然去了凌淵閣?」
程瑜瑾輕輕點頭,知道李承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最後二皇子妃到底是誰,都沒有所謂了。二皇子即便是赴宴喝醉了酒,身邊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就算真一時忙不開,竇希音怎麼能這麼巧,正好在所有人都出去的時候,湊巧走進去?
但是看效果,李承璟安排的非常隱蔽巧妙。他們兩人都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而且他們不過是暗中推動,大搖大擺走進去,還扒了衣服和二皇子有肌膚之情的,乃是竇希音自己。她一沒被迷暈二沒被逼迫,她干出來的事,和別人有什麼關係?
楊太后耷拉著嘴角,在嬤嬤的攙扶下站起來,隨著她的動作,永壽宮滿滿當當的人一齊安靜下來。楊太後站在寶座前,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說:「哀家和圖書乏了,先走一步。太子妃。」
「沒錯。後來楊首輔也過去了,皇上聽到風聲后不太高興,但是也沒說什麼。我下午一直跟在皇上身邊,凌淵閣具體是什麼情形,我也不甚清楚。」
竇希音壓根沒有想過,自己會嫁給其他人,更不會想二皇子會另娶其他女子。她是那樣相信楊太后,怎麼會知道,楊太后在騙她。
對著程瑜瑾,李承璟沒有說的太詳細,但是程瑜瑾靠這些片段,已經能串聯起來下午發生了什麼。程瑜瑾眸子轉了轉,說:「所以下午,楊皇后匆匆離席,便是去處理竇希音和二皇子的事情了?只不過最後事情實在壓不下去,才驚動了楊太后?」
「我知道,據說今日太后召了許多家小姐進宮,是不是未來二皇子妃便在這些人裏面了?」
「皇后不在,你暫時看顧著元宵宴會,有什麼事情拿到後面來問哀家。」
楊甫成心中有氣,多年來積壓的不滿也一點點浮現出來,漸成爆發之勢。楊太后這些年越發頤指氣使,唯我獨尊,靠著當年對楊甫成的提攜之恩,肆無忌憚地支使楊首輔做事,還動不動在眾人面前放言她對楊家有大恩。要不是這次的事情,楊甫成都沒有發現,這些事他已經惦記了這麼久。
淑妃瞭然,識趣地將酒一飲而盡,不再發問。而程瑜瑾只是做了個樣子,傾了傾杯子便算承了酒,並不當真飲入口中。
楊孝鈺猖狂到敢在當街踹攤子打人,調戲朝廷命官的家眷。京中許多人家受過他的氣,但是有楊首輔和楊太后包攬著,苦主俱敢怒不敢言,無人敢聲張。
但是自己做的選擇自己承擔,就算楊太后再不地道,當初一日日往宮裡跑的是竇希音,眼高於頂看不起其他男人的也是竇希音。如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皇妃做不成,還錯過了議親的大好時機,可謂雞飛蛋打,一切成空。竇希音除了怨自己,其實也怪不了別人。
大殿隨著程瑜瑾這句話,才又繼續熱鬧起來。在座的眾多夫人們雖然端起酒,但是眼睛里都在悄悄琢磨皇后和太后今日的異常。
程瑜瑾立馬想到一個人,她對此也有所耳聞,於是試探地問:「殿下,你說的是楊首輔之孫,楊孝鈺?」
元宵節下午,時間就在眾人心不在焉卻又強裝太平中過去了。程瑜瑾一直留在永壽宮主持大局,言談舉止都十分恰當。眾人也突然發現,原來太子妃是這樣一個完美的女主子,主持大局毫不怯場,而且有些突發細節,處理的竟然比皇后都好。
竇希音在大殿里待著憋悶,實在忍受不了,出門來透氣。她在寒風中恨恨地往前走,一路將腳步踩得又響又重,幻想著腳底下是那些礙眼的閨秀的臉,直暴走了一炷香,才終於冷靜些了。
永壽宮。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