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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襲月彷彿怔住了，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眸底的光彩慢慢黯淡下去。而後他啟唇道：「小絮，如果我說我沒有殺死……」

冷汗潺潺而下。我閉上眼睛，除了恨，還有滿心的寂寥。深吸一口氣，我回他道：「樓襲月，我做不到。」

驀然間，一把溫軟的女子聲線響起，很耳熟的嗓音將我拉了過去。我看見一個眉眼俏麗的女子對我招手，是娘。我欣喜若狂的朝她奔去，想要抱住她，娘笑眯眯地摸著我的頭說：「小絮今天生日，娘給你買了最好吃的糖果。」我高興地伸手去接，而那雙捏著糖果的白皙手掌卻忽然冒出鮮血，黏稠的血從指尖一滴滴墜在我的手心上。

紫嫣轉身踏出兩步，身形霍然僵住，半晌后，回過身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眸子激烈抖動著，「公子，你要我……」

唇上忽然一軟，卻是樓襲月吻了我嘴唇。我掙扎開，冷冷地看著他。樓襲月眼底滿是溫柔的神情，扯動唇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深望著我的眼睛說：「小絮，以後師父就只有你了。」

我停下了所有的反抗，僵在原地任他加深這個吻。胸口越來越痛，像有一把鈍刀子在裡頭不停地撕割翻攪著。該醒了，唐絮。這個人從始至終，沒有一句實話，沒有半分真心，你還貪戀他什麼？他害了你娘，也差點一掌殺了你……

這個人，他真的有心嗎？

樓襲月「嗯」了一聲，隨意地說：「你走吧。」

下一瞬，下巴被猛力地捏住，樓襲月低頭不容抗拒地吻上我的唇。撬開唇齒，瘋狂的掠奪。

我要報仇，我必須留下。

耳中聽見紫和*圖*書嫣叫了好幾聲，似乎連嗓子都叫破了，再開口時，她的聲音沙啞得嚇人：「你，你把他們兩的舌頭……」

我知道是夢魘，可是我掙脫不開他的手，急得想要叫，卻像是啞了出不來聲音。

「你也說過一輩子對我好，我要什麼，你都答應呢。」我帶著嘲諷口吻的接下他的話，對視著他的眼睛，咬著牙道：「那我要你的命，你給嗎？」

樓襲月皺眉，在我以為他會發火的時候，他俯下身抱住了我。我去推他，手上沒有力氣，只能抓住他的衣服不停地顫抖。

太過突然的這個吻，讓我腦海里頓時一片空白，冰冷的感覺卻從緊貼的唇間直沁到心底。

不知是否背著光的原因，樓襲月的臉色看起來很差。他撫摸著我的臉頰在床邊坐下，聲音有些縹緲不定：「小絮，原來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封信，可是現在的我，不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更沒有心思去解釋。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說：「看了又怎樣？樓襲月，你今後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再信。」我身子突然不穩地搖晃了一下。

這時，唇上突然一暖，隨後一股甘甜的清水流進我嘴裏，緩解了喉嚨里火燒般的難受。我手指痙攣著抓緊被褥，完全醒了過來。

身子輕飄飄地浮在半空，眼前迷霧籠罩，我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胡亂議論老教主，私自放你進石室，每一條都夠他們去死。」樓襲月看向紫嫣的目光，平靜無波：「所以，紫嫣，你還覺得委屈嗎？」

胸口揪疼的厲害。我不禁抓住衣襟，在hetubook.com.com樓襲月開口前對她說：「紫嫣姐，你走吧。」別再和這個無情無心的人糾結。至於你說的那句話，我早就嘗透那滋味了。我想要逃開這個讓人生寒的懷抱，可是現在我不能走。

兩個教徒各自捧著一個托盤走近前，沖他單膝跪下。樓襲月對他們道：「揭開吧，讓紫嫣看看。」那兩人應下，走到搖搖欲墜的紫嫣身前，探手揭開了托盤上蓋著的一塊方巾。

他溫柔的對我笑著說：「小絮，來，跟師父走。」一邊說，一邊拉著我往漆黑的前方走去。

這一天，樓襲月像往常一樣抱著我坐在涼亭里，一口口喂我吃東西。我嫌惡的別開臉，不肯張開嘴巴。樓襲月也不生氣，放下手中的糕點，把下巴放在我頸窩處呼著熱氣對我說：「小絮，就憑你現在的身體，能殺了我嗎？」

「那你動手吧。」我不帶感情地打斷他的話，挑眉，冷冷地看向他：「樓襲月，你可以再給我一掌，像上次那樣殺了我就好。反正憑我的武功也逃不掉。」樓襲月的眸子猛地一顫，清澈的眼底映著我的影子，卻顯得那麼空蕩蕩的，如同寂寥的黑夜。

他對著我一字一句地道：「你看過了那封信，還這麼問我？」

樓襲月沒再說話，久久的，沉下聲說：「唐絮，除了你，沒人敢這麼和我說話還能活著。」我點頭，笑：「對，我是特別的。除了我，誰還會這麼蠢？所以樓教主準備給我個怎樣的死法？一掌拍死太簡單，下一次換刀子，鞭子，還是……」臉上濕濕的，我像沒有了知覺，木然地張合著嘴唇說出每一個字。m.hetubook.com.com

樓襲月用指尖抹去粘在我嘴角的碎沫，沒有看她一眼，道：「念在你跟了我這麼久，我不殺你。」

太令人沉迷的謊言，像咒語般蠱動著我最深處的情不自禁。

樓襲月再捏著一塊糕點再送到我唇邊，柔聲道：「小絮，多吃一點。」我渾然不覺地望著不遠處臉色煞白如紙的紫嫣，心口莫名的一痛。她對樓襲月的感情，比我還長，可現在，卻落得這般下場。我僵硬地轉回頭，看著咫尺處那張俊雅出塵的面容。

突然的，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了我。我抬起頭看向那個人。飛揚的眼尾，瑩玉般的墨眸，風姿卓然，宛若天人。

渾身劇烈一震！

我迷茫地隨在他身後，陷在那團沒有邊際的黑暗裡。師父，師父……

我渾身一僵，怔怔地含住了他遞到嘴邊的芙蓉糕。

我終於想明白，這一場把自己低到塵土裡，全心全意投入的感情，只有徹頭徹尾的利用和欺騙。他是仇人，不是恩人，更是不戀人。

我嚇得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抬起頭，娘在哭，臉上是一條條血口子，汩汩的鮮血不停地流出來。四周的環境全變了。漫天的火海，一張張猙獰的笑臉，皮肉燒焦后的噁心味道……

「小絮，小絮……」

不，我沒有師父！是他害死娘的！是他！

「小絮，」他的嗓音低低的，沒有了平時的清越，在我耳邊誘哄般喃語：「小絮，忘了從前，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會加倍的對你好，只對你好。」

我沒有睜開眼睛，只聽見樓襲月轉身走到我床邊，有些發涼的手指摸了摸我的額頭，語氣溫柔地在我耳邊說：https://m.hetubook.com.com「小絮，我知道你醒了。」

紫嫣的身形顫抖的彷彿會破碎在這片陽光下，她盯著樓襲月顫音說：「公子，我為了你，連親人都不要了，跟在你身邊整整九年。你現在，要我走？」

可，為什麼我還會覺得心口痛？那種像要將身體撕裂開的痛楚，讓我雙腿幾乎站立不住。

紫嫣深深看了我一眼，默然轉身離開。纖細的背影在刺目的灼熱陽光下，像隨時能被風吹散逝去，單薄得可憐。

我冷笑一聲，喉嚨乾澀嘶啞的開口說：「樓襲月，你現在不殺我，終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為娘報仇。」撫在我臉上的手指驀然頓住。我心裏清楚自己是在痴人說夢，就算我埋頭苦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及他現在。可一想到娘慘死的樣子，我就恨不得給他一刀子。

我著了風寒，因為穿得太單薄在石室冰冷的地上跪了太久。過了好幾日，燒終於退了下去，身體卻一時沒法恢復到從前的樣子。

紫嫣搖晃著往後退了一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驀然狂笑起來，像是瘋了般說：「好，很好，不愧是你，夠狠夠絕。」紫嫣在流淚，濃重的怨氣扭曲了她原本嬌艷的面容，她指著我沖樓襲月道：「總有一天你也會嘗到，心捧出來，被人踩在地上的感覺。」

吻著我的這個人是誰？是樓襲月，害死我娘的樓襲月。我呆了片刻，使勁掙紮起來，牙關因為下顎被鉗住合不上，只能任由他肆虐，伸手去推開他，卻被他輕而易舉的反剪在身後，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我開始變得有些嗜睡，睡著后就做夢，夢到樓襲月溫柔地抱著我，親和_圖_書吻，微笑，甜蜜地糾纏。而每次，又都是在漫天大火的噩夢中，被驚醒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樓襲月終於鬆開了我，抬起手輕輕摸著我發麻的嘴唇，低語道：「小絮，我那時的確想殺了你娘，也的確是想利用你……」

刺耳的尖叫從紫嫣喉嚨里爆發出。我不由自主地轉眸去瞧，卻被樓襲月捂住了眼睛，「別看小絮。」我拔不開他的手。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環佩叮噹，隨聲一抹紫色倩影翩然步進亭內，在桌上擱下了手裡的瓜果。

我從剛才就一直頭暈目眩，現在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憑著最後的一絲清醒，我拚命避開他的擁抱，嘴裏模糊地說：「樓襲月，你還裝什麼裝，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我沒有吭聲。看了他許久后，移開視線冷淡地道：「樓襲月，你把獨情蠱解了吧。你這個樣子，你不覺得噁心，我覺得。」

我尖叫著抱住了頭。

樓襲月喂我喝了水，起身對屋內的大夫說話。他讓大夫給我好好調養身體，多滋補一下。大夫諾諾應了，稍後出了門。

「公子。」紫嫣對樓襲月微微屈膝一拜，目光掃過我時略微頓了一下。

這是那日之後我第一次毫不迴避地直視著他，樓襲月眸中一亮，高興的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師父知道小絮對她有感情，所以不殺她。」「不然呢？」我問他。樓襲月笑了笑，抬手輕輕一拍。

「小絮。」樓襲月慌忙攙住我，手掌覆在我額頭上探了探溫度，急道：「你身上好燙。」說完彎腰將我橫抱起來，匆匆往外走去。

「啊！啊啊——」

「啊——！」

我也沒再假裝，緩緩撐開眼帘，從下往上打量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