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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那些茶，蕭瀟想到的是「山河蒼老」，想到的是「幾盡人事」。

商人不覺得這是攀比，他們稱其是投資和門面工程，高級西裝和晚禮服穿在身上，並不一定就會讓人覺得很舒服，但必須穿著，若是不|穿，怎麼在宴會場所證明身份？不需要靠衣服證明身份的那個人是傅寒聲，是唐瑛。

——外公，你成功了。

她穿一襲黑色晚禮服，緩緩走來時，嘴角噙著清淺的微笑。那笑並無任何內容，卻在月光下柔軟綻放。那一秒，徐譽彷彿聽到了花開的聲音。是花香，更像是植物香，離得近了，那香氣淡淡的，卻又纏綿的飄散在了夜風裡，很好聞。

眼下看到蕭瀟，黎世榮意外，但沉下心思，倒也沒什麼可意外的。老爺子忌日，她本該來。

徐譽沒有虛應客套話，他跟她無需說客套話，她本不是愛笑的女子，但今夜嘴角隱有笑意，就是因為這一抹笑，可謂是魔力驚人，徐譽忍不住低頭笑了笑，偏在這時，唐婉也看到了蕭瀟，似是頗為意外她會出現在唐家門口，皺了眉，卻因又有客人到訪，只得含笑迎了上去。

唐奎仁入住的院落距離唐瑛院落很近，近到幼年蕭瀟坐在庭院台階上，卻能清楚聽到隔壁傳來的歡聲笑語。她在很小的年紀里便已心思通透，母親不喜歡她，繼父不和*圖*書喜歡她，就連她同母異父的小妹妹也不喜歡她。

有人說：人之所以會累，一半是源於攀比，一半是源於生存。

唐婉皺眉，沒有怒火是自欺，徐譽本是她的丈夫，卻處處維護旁人，怎不氣惱？但她壓下了火氣，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唐家門口，除了商界朋友，還有大批媒體蹲守在外，她丟不起那人。

有高跟鞋聲漸行漸近，再然後有人立在了他的身旁：「她怎麼來了？老爺子去世多年，她哪一年回來拜祭過，怎麼今年……」

唐家是老式傳統家族，成員比較多，幾乎全部都靠唐氏集團供養，所以唐家具備很濃郁的家庭氣息，內部設有完善的遊樂園設施，花園環境也是用心之至，就連花園幽徑小路上也能窺探到孩童成長痕迹，一排排略顯凌亂無序的腳印，看在眼裡，倒也是別有一番童趣。

唐奎仁忌日，她來了。

前廳太過熱鬧，黎世榮來這裏透透氣，不曾想竟看到了蕭瀟，他們昨天還通過話，話題圍繞期貨而展開，宴會的事卻是隻字未提。

她眸子沉靜，靠著椅背，緩緩想起了多年前。也是像這樣的冬日夜晚，外公坐在辦公椅上，一身白色中山裝，批閱文件時，她端一杯新茶放在他手旁，外公說起公司金融事，她默默地聽著，眸光卻望著杯中茶，那些茶葉一片一片和*圖*書的沉澱在了杯底里，隱沒成了歲月。

商界遊走，出席重要場合聚會，行頭置辦尤為重要。2007年12月31日，唐家門庭若市，但凡到場人士，俱是衣著光鮮，若說無人心存攀比，那是騙人的。

徐譽和唐婉結婚後，應景也好，做戲也罷，偶爾會結伴外出吃飯，若是時間允許，也曾去劇院看過幾場音樂劇。唐婉對徐譽無法上心，因為她把滿腔情思全都給了傅寒聲；至於徐譽……徐譽對唐婉始終都是淡淡的，他可以保持他的豁達風度，卻無法施加給唐婉突如其來的熱情。

徐譽抽出一支煙點燃，不予理會唐婉的憤憤之語，他一臉平靜，直到唐婉落了話鋒，他方才吐字清晰道：「憑什麼？就憑唐奎仁是她外公，就憑唐瑛是她母親。」

——我知道，我只是不說，因為你是我外公。

蕭瀟抬眸看著徐譽，語聲還算溫軟：「我去拜祭外公。」

——我一直不敢跟你說，你給了我一個不一樣的童年，但也因為你，我的童年沒了。

蕭瀟看著黎世榮，未曾多言，只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就是這個地方，在長達十幾年的歲月里，逐漸扭曲了蕭瀟的人際關係，不僅讓她的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同時也在精神上深深的傷害了她。

徐譽靜靜的吃著主菜，無意回應，直接敷衍道：「ｍ.heｔuｂoｏk•ｃom•ｃｏｍ你還小，有關於情感話題，我不跟你談。」

女士晚禮服爭奇鬥豔，無不昭顯著好身段；男士出席正式場合多是高級定製西裝，有人穿阿瑪尼，有人穿博百利，有人穿CK……

他低頭再次笑了笑，是笑他自己。

那一眼，似是無意，卻讓人遐想無限，徐譽自己遐想無限。

「大小姐？」

黎世榮會意，轉身離開了，這裡是唐家，若被人看到他和她走得太近，不好。

經歷逼人早熟。因為這份早熟，她過早的失去了她的童年生活，這對蕭瀟的性格造成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我無人可訴。此刻，鄰院人聲鼎沸，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你夜間應酬晚歸，我獨自一人吃飯，我出神聆聽著鄰院歡聲笑語，聽得次數多了，心會冷，情感也就麻木了。其實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要讓我學會殘忍，你要讓我不被情感左右，你要讓我寡情冷漠……

唐家祠堂今日對外開放，到場來賓按照規矩，都會在入席前抵達唐家祠堂，為老爺子親手上一炷香。在C市，但凡經商之人，有誰不知唐奎仁生前是C市赫赫有名的慈善家，衝著這份仁慈，又有幾人不敬慕？

前些時候，徐譽和唐伊諾在外碰到，中午一起用餐，中途說起唐婉，唐伊諾遲疑道：「叔叔，你愛唐婉嗎？」

「好。」

對於徐譽來說和-圖-書，提及情感，不可避免就會想起蕭瀟，她的年紀也很小，但他卻在逐年累月里，任由自己一步步泥足深陷，縱使他已結婚，但每次想起她，依然會令他的胸口隱隱刺痛，好比此刻…俳…

空閑時，他會站在窗前，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每一個人都是步履匆匆，宛如快速運轉的機器，縱使滿身疲憊，卻也要打起精神，旰食宵衣。

老爺子的書房裡，有古玩，有字畫，有文房四寶……古老壁鍾滴滴答答的搖擺個不停，腳踩鐘聲，蕭瀟在傍晚時分，慢慢繞過了那張紫檀木辦公桌，最後坐在了那張辦公椅上。

——在唐家，我常常會覺得很孤單。你在唐家還好，可你一旦離開這座院落，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從未告訴過你，我很寂寞，我怕我說了，你會對我失望。

徐譽目送蕭瀟背影，只見她在走了幾步之後，又回頭看他，眼神清冷烏黑，可謂是顧盼生輝，她今夜除了一身晚禮服，幾乎沒有佩戴任何首飾，如此低調，卻也遮擋不住她與生俱來的美麗和耀眼風情。

她不怕親人對她殘忍，事實上為了親人，她可以一再退讓，她怕的是：景在，她在，親人卻不在。

又坐了一會兒，蕭瀟起身離開。

蕭瀟知道祠堂人多，所以暫時不去。她穿過拱形門，再行幾步便是唐奎仁生前入住的庭院。

有人遲疑輕ｈｅｔｕboｏｋ.com.com喚，是黎世榮。

蕭瀟擇幽徑而走，避開人聲喧嘩的唐家院落和來往賓客，一路上看似寂靜，卻勝似前廳繁華。

另外，唐二爺聘請了四十多名侍者，各司其職，只為賓客能夠賓至如歸。

「你——」

但凡事均有兩面性，因為唐奎仁教風嚴謹，蕭瀟在幼年時，英語水平就極其出色，唐奎仁給蕭瀟講解國內外金融合資案，在最大程度上開拓了蕭瀟的視野。與此同時，唐奎仁雖未曾曝光蕭瀟，但每日有老總登門拜訪，蕭瀟總是隨坐在側。

唐家阿媯沉靜聰慧，讓來訪者記憶深刻。可不要小看諸如此類的應酬之交，那些來訪者多是金融界權貴，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發光點，蕭瀟因此學到了很多，這些都是學校和老師無法給予她的龐大財富。起點如此之高，也難怪邢濤和羅立軍會對蕭瀟的論文給予肯定了。

徐譽，36歲，唐氏地產業總經理。每天穿質地上佳的高級西裝，高檔皮鞋，開名車上班，站在他的辦公室里，可以透過落地玻璃窗俯覽小半個C市匱。

前廳確實繁華，來賓除了是商界大亨、巨賈名流、娛樂明星，還有不少籌款高手，「唐奎仁慈善晚宴」很盛大，整個晚宴流程是由唐二爺一手操辦的，其間包含很多重要細節，比如說：賓客名單、餐桌布置，食譜酒單等，可見主事者沒少費心思。

這是一座快節奏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