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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瀟心裏是苦的，就連嘴裏也是苦得很。

沒有回山水居，三輛座駕齊刷刷的駛進了錦繡園。回錦繡園，是因為蕭瀟的股權文件還留在這裏，蕭瀟和傅寒聲一前一後下了車，其他人悉數留在了外面。

蕭瀟眼睛濕了，忽然就那麼濕了，她想起她腳踝扭傷，他每天抱上抱下，每晚幫她洗腳按摩，他壞壞地吻她的腳：「滿嘴草藥味。」

蕭瀟經歷過愛情，所以她知道愛情該是什麼模樣。世間愛情億萬種，每一種愛情都是獨一無二，與眾不同，但愛情大都長著一樣的面目，它會讓人一味妥協退讓，讓一個冷靜自若的人變得不像他自己轎。

她也曾問過自己：「他愛我嗎？」

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商人，商人利益至上，他在工作上與眾多商人斡旋，人生賦予了他不同的角色，在外虛偽狡詐，在家隨性平和，這也便決定他性格里藏匿的複雜性。

急救箱拿來了，他拿著棉簽蘸了藥水，卻是無從下手，他看著那傷口，他開始難受了，滿心的酸澀，他處理不下去了，也不敢處理，他掏出手機走到一旁給康弘打電話，讓他親自過來一趟。他沙啞的說著話，目光卻落在了她的身上，見她望過來，這個病得頭暈目眩的男人竟還強撐著精神對她笑了笑。

原來，徘徊在心頭的「我愛m.hetubook.com.com你」，並非那麼難以啟齒，它們飄散出來安靜的就像是一陣風，一陣刮過就無痕的風。但他知道，這股風刮進了蕭瀟的心裏，不管她是否有觸動，至少被她聆聽到了。

此刻，他握住了她的手，握住了卻是再也不肯鬆開。傅寒聲並不深究蕭瀟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她問，他答，不再計較情愛得失，他愛她，在她還不知他存在的年月里，他就已經愛上了她。

玄關換鞋，蕭瀟正欲彎下腰，傅寒聲已拿著她的拖鞋蹲在了她面前。他全身都濕透了，頭髮還濕濕地，在車裡就極力隱忍著咳嗽，如今蹲下身體幫她換鞋，卻是咳嗽聲不斷。

那笑，帶著疼。

他說：「瀟瀟，瀟瀟……」

她漠然或是無動於衷，對於傅寒聲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這雙手還在他的手裡。緊握在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鬆開第二次。

錦繡園，只有他和她的家，蕭瀟緩緩抬手撫上了他的濕發，他沒有抬頭看她，卻握住了她垂放在身側的另一隻手。

他說：「你踩著我的心，一腳一腳的踩，你把我踩痛了……」

如果愛，世間女子那麼多，他為什麼就愛上了這樣一個她？一個心裏裝著別人，陰鬱冷漠的她睚？

他說：「我真想掐死和圖書你。」

茶几上擺滿了左手器物，全都是被他摔碎的舊瓷器，蕭瀟曾用玻璃膠修復了幾個，但眼下卻是那麼多，那麼多……

他插著腰看她，眼淚一滴滴的往下落；他像是一隻受傷，無力自救的困獸在辦公室里絕望的踱著步，他無聲痛哭，當他全身的力氣都無法支撐那股哭意時，他蹲在了地上，像個迷了路的孩子，哭聲由弱到強，又由強到弱。

無意中，他傷了她。

康弘來錦繡園，主要是為蕭瀟看手傷，但傅寒聲原本感冒就沒好，今天又淋雨感冒發燒，高達39度，康弘一看燒成這樣，頓時就急了。

如果憎恨，又有誰能逼出他的眼淚？若是因為丟臉，失了丈夫氣節，他該憤怒待她，但他卻哭了。那是他第一次當著她的面哭，而且還哭得那麼傷心。

男人多理性，女人多感性。他是傅寒聲，若不愛，她給了他那麼大的難堪，他本可以不分青紅皂白一巴掌扇向她，誰讓她給他丟臉了呢？

如果不愛，僅是為了利益，他何至於付出這般心力和時間？

萬佛寺抱病四日等待，所以蕭瀟問了，他也答了。

蕭瀟看著那張嶄新的床，看著一邊咳嗽，一邊說著胡話的他，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她這一生，先後愛過兩個男人，一個是蕭暮雨，一個是傅寒聲。他們是兩種和-圖-書截然不同的人，她和蕭暮雨感情親厚，她也從未計較過究竟是愛情多一些，還是親情多一些，曾經他是她不可割捨的一部分，他讓她的眼裡心裏只有他，為了給他治病，她什麼都可以做。她對傅寒聲不是一見鍾情，而是日久生情。不同於蕭暮雨，蕭暮雨性情溫和平淡，傅寒聲卻是淡漠深沉的一個人，周遭人畏懼他居多，評價時好時壞，但她卻在傅寒聲的世界里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心潮起伏和大悲大慟。

她本該是傅寒聲「買」來的利益妻子，若婚後只為利益，他完全可以強制掌控她的每日生活動態，做他任何他想做的事情，無需顧慮她的喜或是不喜，但他顧慮的面面俱到。

手心那道傷口入目，下一秒有一滴滾燙的液體就那麼毫無徵兆的砸落在了蕭瀟的手心裏。

蕭瀟望著窗外，車窗上是一張被雨水哭花的臉，手背一熱，蕭瀟睫毛顫動了一下，傅寒聲已經握住了她的手。

先婚後愛嗎？

他是集團董事長，有錢有地位，身邊美女不計其數，隨便挑一挑，每一個都比她更會討他歡心，但婚後八個月，多是他在討好她，不動聲色的察言觀色。

她一度看不懂他，其實不是看不懂，是不願意懂，更是因為難以置信。他對她的好，並非他待女子一向如此，也並非她是他的妻子，m.hetubook.com.com他對她的好，對她說過的話，很多時候更像是再簡單不過的男人和女人。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方式決定了他們看待問題和解決問題的不同。

身為妻子，不堪照曝光人前，他作為丈夫失去理智，盛怒之下恨不得掐死她，都是可以理解的。

蕭瀟任他握著，傅寒聲手指很熱，正確的說是他周身發燙，決定跟他回去，是因為他適才抱著她，空氣那麼濕冷，但從他身上傳遞而出的熱量卻燙疼了她。

他心血來潮，盯著她腫起來的傷腳，輕聲喚：「小胖，我走了。」

愛，需要用心去感受。

卧室里，蕭瀟終於在黎世榮死亡第四天無聲哭了。

蕭瀟在那一刻終於意識到他是愛她的，因為愛，所以受傷，所以痛苦。

車內，是一陣壓抑的沉默。

他只幫她脫了一隻運動鞋，就止了動作，蕭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知道他左手放置她的腳后，右手摩挲著她的腳背。

那晚錦繡園，她問他是否相信她？他遲疑了，她雖失望、失落，卻不曾恨他，怪他。將心比心，他承受的難堪並不比她少，他對她已然是柔和到了極致。

不是裝，也不是虛偽，他根本就沒把那份股權合同放在眼裡。

婚姻最初，她看傅寒聲唯有「貪念」二字，這樣的「貪念」，是每個商人的通病，伴隨著事業坐大，m•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m慾望也會越來越膨脹，賺了一個億，還想再賺十個億；賺了十個億，還想賺足一百個億。這不是諷刺，每個人都該有夢想和理想，從商者不想著賺錢，原本就是對「商者」的侮辱。

他說：「瀟瀟，我把卧室里的床換了，這是我們的床，我和你的床。」

傅寒聲說：「我以前做了很多壞事，以後我只做好事，我不傷害你們，你們也別傷害我，別傷害瀟瀟……」

他讓她坐在沙發上，就急著找急救箱。蕭瀟手心傷口很深，自從受傷后，她一直都沒有處理過，入住萬佛寺數日，掌心傷口發炎嚴重，所以他剛才那滴淚砸落在她的掌心，後來流到傷口上，竟是鑽心的疼。

似是一場夢，客廳在數日前，早已被他砸得慘不忍睹，但這日蕭瀟回來，客廳一如往日模樣，就連傢具也是一模一樣的，除了茶几——

在其位，謀其利。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也一直在遲疑他是否愛她。年後，母親和紀薇薇前來找她，連帶送來了唐氏股權合同。晚上回來，他看到了，並未多言，還像往常一樣，詢問她想吃什麼。那文件擺在茶几上一天一夜，他卻動也未動一下。

他燒得昏昏沉沉，輸液的時候，卻死死地抓著蕭瀟的手：「瀟瀟，你哭一哭，哭完我們繼續好好生活。」

確定他愛她，是最糟糕的3月6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