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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霜河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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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見難歡

第二章 相見難歡

有內侍入苑,跪落稟道:「啟稟陛下,天清閣閣主薛季蘭率義女薛蘅覲見。」
景安帝放下擊桿,轉身道:「平王來接著打吧。」
謝峻正端起茶盞喝茶,聽到謝朗大叫,抬頭怒道:「毛毛燥燥的,象什麼話?!」
景安帝洗凈手,命內侍在湖邊的涼亭賜座。眾人坐定,看著遠處的平王和柔嘉公主擊打綵球,聽到秦姝不停的嬌嗔聲,皇后微笑道:「這就是柔嘉,當年多虧薛先生救了她一命,現在長這麼大了。」
謝峻忙道:「師叔過譽。」又嘆,「唉,只恨憫懷學藝不精,未能及早勘到洪災,致使——」
聽到謝峻此言,他忙整了整衣襟,垂首走到薛季蘭面前,恭恭敬敬地行大禮, 「謝朗拜見師叔祖!」
薛蘅不以為然,從布囊中取出小黑,見它無精打采,撫了撫它的頭,「自己玩去吧,但這裏人多複雜,你小心點。」說著走到窗前,舉起右臂,小黑振翅而去。
薛季蘭從行囊中取出一本書,看得幾頁,再抬頭看著薛蘅練功的樣子,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薛蘅穩步走著,忽然身子向左急側,右手往空中一探,將迎面飛來的一個綵球牢牢抓在手中。她低頭細看,才知是殷國貴族們喜歡玩的遊戲——擊球。
他忙俯身去拾,謝峻怒道:「什麼東西?!」
今上景安帝本為先帝昌宗的同胞弟https://m.hetubook.com.com弟,昌宗無子,才傳位於景安帝。十二年前,薛季蘭入京,景安帝還潛龍于王府,皇后也只是一名側妃,秦姝當時只有三歲,某夜突發疾病,太醫束手無策,眼見就要小命不保,薛季蘭當夜正與方道之在王府辯論,看出異樣,一掌擊上秦姝背心,秦姝吐出一粒棗核,眾人這才知她是被棗核卡住咽喉。也幸得薛季蘭,秦姝才撿回一條小命。
「公主,小心些——」
他雖心中另有打算,卻不便詳細告知謝峻,眼見謝峻就要動怒,靈機一動,右臂偷偷移到身後,只聽「啪」的一聲,一物掉在地上。
「憫懷不必自責,津河之難,實乃天意,非人力所能阻擋。我由孤山一路向東,看著憫懷這些年主持修建的水利工防,殷國百年內應當再無洪災之虞。」薛季蘭想起十七年前生靈塗炭、洪魔肆虐的情形,深深地嘆了口氣。
薛季蘭柔聲道:「朗兒起來吧,十多年不見,長這麼高了。」
薛季蘭站起,又向一旁的皇後行大禮。皇後上前攬住她的手,親熱道:「十二年未見,薛先生風采依舊。」又看著一旁垂首而立的薛蘅,微笑道:「這就是先生的義女?第幾個?」
薛季蘭微愣,然後笑了起來。
遠處,柔嘉公主秦姝的嬌笑聲穿破一池碧和-圖-書水傳來。涼亭邊,梨花碎落如雨,隨風飄揚。
謝朗素來不喜長輩們將他仍當小孩看待,聽薛季蘭這話,不由腹誹了幾句,卻表面上仍端正致禮。
「回皇后,她叫薛蘅,是臣收的義女,排行第三。」
謝朗心呼不妙,他知爹雖習過武藝,卻因謝氏世代詩書簪纓,為殷國名門望族,習武只為防身,仍以詩書傳家,對自己習武弄劍、狩獵斗箭向來不滿。爹更恪守名士持身之道,不欲捲入朝廷各派系的鬥爭之中。自己因被陛下欽點為平王陪讀,與平王過往從密,爹還屢屢警告:莫要因皇族爭鬥,給謝氏帶來滅頂之災。
平王本侍候在側,聞言忙上前雙手接過擊桿,秦姝卻悶悶不樂,「我不和皇兄打,他喜歡使詐!」
接著,他又向薛蘅行禮,「謝朗拜見師叔。」
謝朗狩獵歸來,早在府門前便有家丁偷偷告知:老爺在正堂陪一名從洺北孤山來的師叔說話。他本來怕爹責罵,想偷偷溜到太奶奶那裡避避風聲。聽到有長輩在,想來爹不會當著長輩的面痛罵自己,心中一喜,知機不可失,便施施然來正堂請安。
薛季蘭與薛蘅仍是粗布衣裳,未施脂粉,素麵入宮。母女二人隨著內侍到了重儀宮,但馬上又有旨意到,說帝后正在御苑賞花,宣薛氏母女御苑覲見。
第二日謝峻下了早朝,便有旨意進https://www.hetubook.com.com謝府,宣天清閣閣主薛季蘭及其義女薛蘅進宮覲見帝后。
望著謝朗遠去的身影,薛蘅面上露出不屑之色。卻聽謝峻向薛季蘭笑道:「犬子頑劣,讓師叔見笑了,我還想著要將他送到師叔那裡學藝,請師叔好好約束於他。」
薛季蘭微笑說:「我看他的根骨,倒是極佳的練武之才,而且頗有將星之相,憫懷不必約束他。本門向來注重因材施教,當年憫懷入閣,程師兄覺得憫懷適合數學、水利、工器之道。若非如此,當年的大洪災,殷國不知還要死多少百姓。」
薛季蘭聽到皇后此言,忽然想起一個月白色的身影,心尖處隱有疼痛,面上卻仍保持著恭謹的微笑,嘆道:「十二年過去,臣老了許多,陛下和娘娘卻仍如昔日一般,真是大殷之幸!」
謝朗將一枚豆綠色的卵石奉到謝峻面前,「是西山山頂月泉中的碧瑩石。太奶奶昨天念叨,說年輕的時候在西山玩,看到那月泉中的石頭很漂亮,朗兒聽著便記下了。今天殿下來相約,朗兒本來不想去的,聽說是去西山,想起太奶奶說的話便去了,正想著要把這石頭給太奶奶送去。」
薛季蘭覺涼亭一角外的碧藍天空湛藍得有些刺目,垂下眼眸,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呈于景安帝面前,道:「臣斗膽,此次進京,替三女薛蘅求陛下玉印加符!」
景安m.hetubook.com.com帝和聲道:「薛先生此次進京,不知要住多久?朕去年冬天見到方先生,他當時正在卜卦,說薛先生不是今春便是今夏要重來京城,朕還不信。現在看來,方先生的卦實在是准。」
許是水災的話題過於沉重,二人都不再說,謝峻命丫環們將薛氏母女帶到秋梧院歇息。待丫環退下,薛蘅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薛季蘭放下包袱,回頭問道:「阿蘅,怎麼了?」
她再走回榻前,端坐下來,閉上雙目,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
「喂,扔回來!」清脆的聲音傳來,薛蘅抬頭,只見前方御苑的紅牆上,一個少女探出頭來。
謝朗應是,躬腰退出正堂。他轉過迴廊,估計爹再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嘟囔道:「什麼鬼師叔!都比我大不上幾歲,還是個女流之輩!」
「唉呀,公主,這樣很危險——」
薛季蘭搖了搖頭,「我觀那孩子稟性純良,雖稍顯跳脫,只因年紀尚幼,未經歷練,他日必成大器,你不可小看了他。明日你謝師兄稟過陛下后,咱們便要進宮,早些休息吧。」
薛蘅看清這少女正是昨日西山隨著師侄謝朗的那名綠衣少女,這才知她竟是今上的公主,忙微微低首,右手輕揚,將綵球擲了回去。
薛蘅自謝朗邁入正堂,便認出他是先前在西山射擒小黑的那名黑衣少年,見他竟是謝師兄的公子,暗道原來如此。這等官宦紈絝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弟,她向來有些厭惡,見謝朗在自己面前深深彎腰,有心折他一番,半晌都不發話,直至薛季蘭回頭看了她一眼,方冷冷淡淡說了一聲:「不必多禮,師侄起來吧。」
秦姝伸手接過,也未看清來人模樣,笑著跳回草地上,「父皇打出界外,便是輸了,再來!」
薛蘅撇嘴道:「他根本就是存心搪塞謝師兄,那石頭是他以前就預備下的,他忙著打獵,才不會到月泉去取一塊石頭。」
謝朗微笑著站直,這才看清面前二人的相貌,不由「啊」地大叫一聲。
景安帝呵呵笑著,在銅盆中凈了手,看著兩個秀麗的身影由遠而近,一時有些恍惚,待薛季蘭與薛蘅在面前呼聖跪落,方和聲道:「薛先生平身!」
薛蘅從銅壺中倒水,替薛季蘭擰來熱巾,又替她輕捏著雙肩,過了片刻才道:「娘,我記得《山河注》上說過:西山月泉水質特殊,碧瑩石浸在其中時呈嫩綠色,若離了月泉,便會在數日之後轉為豆綠色。剛才那臭小子手中的石頭是豆綠色的。」
謝峻對七十五歲的老祖母極為孝順,聽到是老人家念叨著的東西,忙說:「快送去吧。」又板著臉道:「給太奶奶請過安后,到澹然閣來,我有話要問你。」
二人隨著內侍一路而行,眼見前方綠丘隱現,也聽到了一陣歡笑聲。
景安帝饒有興趣,道:「好,再來,今天朕非贏了你這小丫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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