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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

謝峻怒氣衝天，順手拿起牆邊的一根竹棒，急步走來。謝朗知大事不妙，向一名家丁使了個眼色，便老老實實地被謝峻揪住往地上一趴。

平王也嘆道：「可惜靳燕雲死腦筋，我若修書警告他，他一定會細稟父皇，說本王干預軍事。若被大哥二哥知道，安本王一個干預兵權、圖謀不軌的罪名，可就——」

薛蘅卻不答話，緊盯著月光下的荷塘。水面在月光的照映下反射著微幽的波光，薛蘅眼力極佳，可見到池中先前被謝朗帶起的淤泥仍有一部分存留在水面，未曾沉澱下去。

平王向謝朗微笑，「委屈明遠了，皇兄盯得緊，本王又沒有開府建制。咱們雖然義氣相投，也只能借這珍珠舫來聚會議事。」

「祖母大人，這畜生——」謝峻話一出口，太奶奶將手中拐杖用力頓在地上，回頭冷哼了一聲。

他促狹心起，右眼一眯，得意洋洋地做了個鬼臉，又「哎呦」叫了一聲，裝模作樣地齜了下牙，這才一瘸一拐地扶著太奶奶揚長而去。

謝朗看著地圖，雙目生輝。旁邊一位少年卻眉頭緊鎖，喃喃道：「危險！」

畫舫在湖中慢慢走著，不時有絲竹聲和女子嬌笑聲傳出，有遊客自湖邊經過，稍加打聽，不禁都感嘆謝家公子年少風流、艷福無邊。

「可惡！」謝朗心中暗罵。但薛蘅方才那幾招，他知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只得放軟語氣道：「我是謝朗。」

「是。」平王道：「所以靳燕ｈtｔps://ｍ•hｅtｕｂook•ｃom•ｃoｍ雲必會分出人馬固守岷山，他若戰敗身亡，丹族要攻下岷山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時，父皇定會從朝中重新選派將領。」

謝朗擺手，笑道：「不妨不妨，謝朗早說過，這顆腦袋都是王爺的，何況區區名聲。萬一傳到我家老子耳中，大不了讓他揍一頓就是。」

另一人道：「實在揍得厲害，讓太奶奶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謝峻輕喚，「師妹！」

黑影再度撲下，謝朗水性不佳，既要躲避襲擊，又要不沉入水中，照顧不暇，左肩再被黑鳥啄了一下。

謝朗運起單爺爺教的硬氣功，護住屁股不被打裂，眼角瞥見薛蘅抱著小黑站於一旁，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氣得「啊啊」大叫。

他的手在圖上劃過，「這是丹軍和我軍的調兵路線，時間緊張，咱們的人沒法子弄清楚全部的情況，但大致差不多。」

薛蘅一驚，腦中也豁然開朗，轉頭道：「師兄，我想到辦法了！」

謝峻手中竹棒落下，怒罵道：「打你個畜牲！夜不歸府！翻牆入院！還敢頂撞師叔！我打死你，省得他日你做出欺師滅祖之事！」

畫舫底艙，謝朗挑起珠簾，見平王正執筆疾書，笑道：「王爺倒是自在，害我又白擔這風流名聲！」

謝朗得意笑了笑，將披風解下，系在腰間，腳尖在牆壁上點了點，身形如壁虎般，蹭蹭兩下，便攀到了牆頭。

謝峻呆站在原地，ｈｔｔｐs://wｗw•hｅtｕbｏoｋ.ｃoｍ.coｍ望著地上的水漬血漬，想起兒子自幼只喜舞槍弄箭，一門心思入伍從軍，再想起謝氏嫡宗僅這一根獨苗，長長地嘆了口氣。

少年們轟然大笑，其中一人道：「明遠，你皮厚，讓你家老子多揍幾板子，倒也不妨。」

平王目光自眾人面上一一掠過，沉聲道：「現在要做的，便是等待時機，只要前線戰報一回，趁皇兄沒有準備，將兵權搶到手！」

陸元貞托住下巴沉思片刻，又道：「從地形來看，靳燕雲若在此處戰敗，只怕性命難保。」

太奶奶見他全身濕透，雙肩鮮血滲出，心疼得不行。但她知孫子謝峻必不是沒來由的責打重孫子，也不好責罵，便緊握住謝朗的手，牽著他往院外走，口中大聲道：「這大冷天的，趕緊換衣衫，別凍著了！」

平王抬頭笑了笑，放下筆，又肅容道：「來齊了嗎？」

拐杖點地聲由遠而近，一名老婦走入院中。謝峻忙扔下竹棒，上前扶住她，惶恐道：「祖母怎麼來了？是孫兒不孝。」

黑鳥不停攻擊，謝朗躲閃間怕爹聽見，不敢怒喝出聲。黑鳥卻甚是得意，「哇哇」大叫。

少年們明白過來，摩拳擦掌，紛紛道：「我們無論如何要抓住這個機會，非把兵權拿到不可。」

「都到了。」謝朗與一眾少年依序坐下。

人影一閃，薛蘅攔在他面前，冷冷道：「天黑無燈，我看不清你的面目，怎知你就是我師侄謝朗？若真是謝朗，為和-圖-書何要從這處翻牆入院？！」

秋珍珠微笑著將捲軸展開。平王面容嚴肅，指向圖上某處，道：「據最新收到的消息，丹族大軍已移至此處，靳燕雲的人馬正往此處調集，估計馬上會有一場血戰。」

老婦白髮蒼蒼，卻十分精神，步子也邁得極大。謝朗見救星趕到，心中得意，裝出一副被打傷了的模樣，掙扎著站起，躬身泣道：「朗兒不孝，讓太奶奶傷心。」

「你是誰？！」

薛蘅緊盯著他，語帶疑慮，「我倒是有個師侄叫謝朗，可他就是這家宅子的主人。若是主人，為何不由正門出入，要行這宵小之事？」

他剛將身子閃過牆頭，正要翻入院內，忽有一物撲來，疾如閃電。謝朗躲閃不及，被那物啄中右肩，劇痛下跌落牆頭。

羽翅輕響，小黑落在薛蘅肩頭，它看著謝朗狼狽的樣子，想是十分得意，「哇哇」仰天連叫數聲。

待謝朗千辛萬苦攀上岸邊的石頭，抹去面上水珠，睜開眼，一雙寒星似的眼眸嚇得他大叫一聲，跌回水中。

謝朗見她不再出招，語氣也有所緩和，忙爬上岸。他怕爹發現，顧不上全身濕透，趕緊往院門溜去。

他拭了拭濕潤的眼角，見薛蘅正抱著小黑站在荷塘邊，忙過來道：「犬子頑劣，讓師妹見笑。日後還請師妹多幫我教訓教訓他，以免他走入歧途。只是這裏很久沒有住人，條件太過簡陋，師妹還是住到夏爽閣去吧。」

平王待眾人笑罷，叩了叩案幾。屏風後轉出一位年m.hetubook.com.com輕女子，眉目艷麗、膚色勝雪，手中捧著一卷畫軸。

回到府門，遙見大門左邊掛起了兩盞燈籠，正是家丁們以暗號通知，老爺在正堂等自己回府，謝朗不由發愁：這麼晚才回家，又不能向死板的爹說出與平王密商要事的實情，只怕得挨一頓責罵。他想了想，輕輕下馬，小廝們會意，將馬牽開。

夜風輕拂，他怕弘王手下暗中監視自己，仍裝出一派胡鬧模樣，若非家僕緊跟著，險些跌落馬來。

「不好說，只願我的猜測不要變成現實。」陸元貞嘆道。

他沿著牆根一路向西，在西南角停住腳步。這裡是無人居住的秋梧院，通過這個院子，可以直達太奶奶住的碧蘭閣，只要在那裡躲上一夜，便可萬事大吉。

謝峻只道他吃不住打，屁股疼痛，竹棒便落得慢了些。薛蘅見謝朗暗中瞪著自己，不由嘴角微撇，卻聽院門外傳來蒼老的聲音，「住手！」

水花四濺，謝朗全身一涼。他竟忘了秋梧院內有處荷塘，先前爬上牆頭正在荷塘邊，這一跌剛好跌入水中。

謝朗恨恨地翻了個白眼，萬般無奈，咬牙道：「師叔，我是您的師侄，謝朗。」

謝朗抵擋不住，「撲通」一聲，再度落水。眼見薛蘅守在岸邊，他怕爹聽到動靜趕來，忙低聲道：「是我。」

謝峻不敢再說，垂下頭去。太奶奶牽著謝朗出了院門，謝朗忍不住回頭，與薛蘅冷冷的眼神對個正著。

「是啊。」陸元貞想起朝中局勢讓平王束手束腳，縱是預感到前線危急ｈttps://ｗｗw.ｈetｕbooｋ•ｃoｍ.ｃoｍ，卻也無法化解，心情沉重。

眾人都知秋珍珠乃平王心腹。平王屢受弘王、雍王合力排擠，又沒有開府建制，多有不便，只得暗中建了這艘珍珠舫，由秋珍珠主持，負責打探和傳遞情報、監視百官，同時暗中培養死士。

秋梧院久未住人，荷塘一片枯敗景象，淤泥也積得很深。謝朗狼狽萬分地從淤泥中提出雙腿，游向岸邊。

「畜生！」怒喝聲傳來，謝朗眼前一黑，只見謝峻正站在院門口，旁邊兩名家丁打著燈籠。

薛蘅心中冷哼一聲，「芄蘭之葉，童子佩韘！」

「謝朗是誰？為何夜闖他人府第？！」

謝朗卻想到下一節，忙道：「若靳燕雲真的戰敗，岷山危險！」

「元貞說得對，靳燕雲此次只怕有些冒進，十分危險。」 平王點頭道。

畫舫在少年與歌妓們的歡聲笑語中緩緩靠岸。謝朗一副喝高了的模樣，與眾歌妓依依惜別，踏蹬上馬，往城東謝府馳去。

謝朗拍了下手掌，道：「好！咱們就詳細籌劃，等軍報進京，不管出現什麼情況，隨機應變，搶在弘王之前，將兵權奪到手！」

沒見過她的少年俱各心中暗凜，他們都有一身藝業，卻沒能聽出屏風後有人，看來她定是珍珠舫的首腦人物——秋珍珠。

謝朗對這扁毛畜牲恨到極點，心頭火起，怒道：「這是我家的宅子，我想怎麼走就怎麼走！你管不著！」

薛蘅冷眼看著水中掙扎的謝朗，見他即將上岸，喝道：「哪裡來的毛賊！」折下一根竹枝，「唰唰」幾下，攻向謝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