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長歌起
薛蘅一瞬后也恢復平靜，只是不再看謝朗，閉上雙眼，良久，冷冷地迸出一句，「憋著！」
這話謝朗終不敢說出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師叔，人有三急，難不成，你上茅廁時，也要這些男子漢們守著不成？」
謝朗聽到二人對答，看了看天色，但覺陰霾漸重，周遭水霧瀰漫、江天一色。
謝朗對這位掌門師叔嘆為觀止，便打消了從她手上將《寰宇志》接過來保管的念頭。
風桑想起謝朗治軍的嚴厲手段，嚇得雙腿發軟。這才知道來的一路上，謝朗只不過是顧著平王的面子，才對自己有所容忍。
收服驍衛軍后，謝朗定下比平王中軍和武衛軍更嚴厲的軍規。三年來，驍衛軍風頭遠壓武衛軍，如同一塊銅牆鐵壁，就連老將裴無忌都發出「驍衛軍驍勇有謀，謝明遠天生將才」的感嘆。
嗨—喲—嗬……
號子起我一身膽，
更主要的是，津河上勢力最大的排教，其教主左長歌與皇后乃手帕之交。平王雖不知母后與那江湖教派的教主到底有何淵源，但左教主多年來對平王一系時有援手，這倒是不庸置疑的。
岸上的妹子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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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天空漸轉陰沉，風自河面吹過來，將薛蘅的衣衫吹得鼓鼓作響。她站于船舷一側，望著兩岸疾掠而過的青山高崖，輕輕地說了句，「起風了。」
呂青正要說話，船頭的船夫已在凜凜江風中大聲吆喝，「哥兒們，加把勁！打起精神！鎖龍堆就要到了——」
「是。」
不多時，謝朗揉著右腕，步履輕鬆地出來。呂青嘴角含笑，仍舊回到自己那一組睡下。謝朗揮了揮手，值夜的高手散開了些，他在薛蘅身邊蹲下，斟酌片刻，輕聲道：「師叔。」
河中波瀾暗涌，白沫叢卷。船尾舢板上，操舵的船夫赤祼著上身，袒露著精壯黑油的上身，俯仰間唱起津河船夫千百年來傳唱不衰的號子：
這日黃昏下了一陣暴雨，雨勢來得十分急，幾句話的功夫便將眾人淋得濕了身。謝朗等人紛紛換過衣衫，卻見薛蘅仍穿著濕了的衣裳，始終不曾將背上的鐵盒解下來，換上乾淨衣物。
謝朗軍職是驍衛將軍，風桑本只是一名校尉。不過他是平王乳母的兒子，平王對乳母感情深厚，才將他提到了郎將，但比謝朗還是差了數級。
等她再出來，謝朗用眼角瞥了瞥她。薛蘅視若無睹，面無表https://ｗｗw•hｅｔｕｂoｏｋ.com.ｃｏm情，繼續上馬。
長歌渡是津江由西至東最重要的一個渡口。「長歌起，津河渡，十八彎，淚無數」，此諺語說的便是津河行船之艱難。但津河貫穿殷國境內，並將下游的梁國分為北梁南梁，最終匯入東海，所以自古以來，津河船運便是殷國最重要的交通方式之一。
號子起我一身汗，
「除了個別人，都稱得上一流高手。」
謝朗來之前，便與平王商議過，均覺得如果走陸路，萬一泄露風聲，來奪者暗襲手段將層出不窮。唯有走水路，由長歌渡順津河放船東下，要面對的暗襲將少很多。
風桑垂下頭，低聲道：「請將軍懲罰。」
謝朗思忖片刻，道：「除非我殷國三大侍衛統領率龍城八衛，丹國雲海十二鷹，北梁國傅夫人率七大弟子，又或者是劍南穆燕山手下十八將領悉數出動，方可辦到。」
「幾乎不可能。」
薛蘅直至還氣入谷，才緩緩睜開眼睛，瞥了謝朗一眼，又望向前方，淡然道：「這十來個人，身手如何？」
謝朗聞言，大為不服，尤其是薛蘅說這話時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輕視之意讓他心頭如同梗了一根刺，便脫口而出，「可是師叔，你是女子！」
薛蘅並不出聲，謝朗道：「www.hetubook.com.com師叔，您看，咱們這一行人，裝的是商旅。」
謝朗微笑道：「我早向大家說過，下孤山，便是我們此行任務的真正開始。」
這十余日倒也平安無事，眾人晝行夜宿，這一日終於到了長歌渡。
薛蘅斜睨了他一眼，道：「師侄一直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和敵軍作戰，江湖上的事情，你可能歷練得少了些。對付暗襲者，我經驗比師侄多，所以東西還是放在我身上妥當一些。」
呂青守在薛蘅身邊，聽到樹林里隱隱傳出的聲音，笑著搖了搖頭。
起帆之時，長風漸起。白色的帆布被風吹得如同拉滿的弓，推著船隻如同利箭般向前行駛。
次日凌晨上路，謝朗便留了心，倒看薛蘅要憋到何時。眾人打馬疾行，直至日上三竿，經過一處村莊時，薛蘅才下馬入了戶農家。謝朗將手一揮，這十余名高手便將那農家的茅廁圍了個嚴嚴實實。
薛蘅半閉著的雙眼頓時全部睜開，她盯著謝朗，目光寒冷如冰，聲音似輕蔑、也似不忿，「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
「啊？」謝朗心裏嘀咕了一句：你憋得住嗎？可他也不敢再勸，更無法說出讓薛蘅裝扮成男子的建議，只得靜靜守在一旁。
空中傳來數聲雕鳴，謝朗抬頭，只見大白與小黑正在空中盤旋，黑白雙
和*圖*書羽，時而低飛掠過河面，時而高起在山間翱翔。
「我若此刻把軍規搬出來，你必定不服。」謝朗揉了揉手腕，估算了一下風桑的身手，道：「這樣吧，咱們過過招，十招之內，你若能抓到我的右臂，今晚之事就算揭過不提。」
接下來數日，薛蘅與謝朗之間始終冷若冰霜，但大白與小黑卻日漸和睦。最初兩隻鳥兒還常起戰火，大白雖然個頭上佔了些便宜，打鬥時壓得小黑無還翅之力，但謝朗礙於薛蘅，只得屢次制止了大白對小黑的追擊。如此數次，大白竟似知道小黑是不能欺負的，便轉變了對小黑的態度，不再輕易挑釁。再過數日，已可見兩隻大鳥在藍天白雲下並肩翱翔的優美姿態。
「如非千軍萬馬，明著過招，能一舉拿下這十余名高手的，當世有何人？」
話一出口，他便知不妥，眼見薛蘅就要發怒，忙退後了兩步。
「那也就是說，如果有人要來奪這東西，必得是暗襲。」
「除去三大統領，其餘三派力量可會出現在我殷國境內？」
放舟東下，行得極快，數日便越過萬重山巒，這日已是鎖龍堆在望。
薛蘅還不出聲，謝朗只得續道：「為免暴露目標，師叔，我想過了，這東西還是放在我身上比較妥當。」
女子如何？女子就應當如太奶奶般慈祥可親，如同四位姨娘般溫柔，htｔps://ｍ•hetubｏｏk•ｃom.com或者象珍珠舫上的姑娘們美艷動人，又或者，象柔嘉那樣天真嬌媚。又豈有象你這般，冷冰冰、硬梆梆，整天穿這一套死氣沉沉的舊衫，講話走路剛硬如同男子，哪有半分女子之態？
薛蘅也抬頭看了看，低低地吟出一句詩，「江天漠漠雙羽飛，風雨滔滔孤帆遠——」
出了汗，有了膽，哥哥我要過鎖龍堆——
夜漸深，淡淡的月光灑下來，薛蘅端坐的身影若隱若現。謝朗也分不清，身前坐著的，究竟是一個真實的人，還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
此時，風桑聽到謝朗把軍職搬了出來，想起當日出征岷山，如狼似虎、眼高於頂的驍衛軍們對當時才十七歲的謝朗頗為不服，屢有刁難。謝朗先是在三日內連挑驍衛軍內十名高手，后又身先士卒，浴血奮戰，帶著驍衛軍力守谷口，斬殺敵軍三名大將，最終懾服驍衛軍。
呂青站於她的身側，眯起眼，負手望著岸邊黑黝黝的岩石，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是，要起大風了——」
謝朗到了長歌渡，秘密找到排教分壇，出示了信物。排教長歌分壇郭壇主也早得密令，準備好了一艘排教內最為堅固的船隻，派了數名最富經驗的船夫，又親自執鞍拉轡，將眾人送上船。
岸上的妹子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