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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霜河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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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驚見雲中字

第五十八章 驚見雲中字

坐在啞叔身前的薛忱點頭,「好。」
說罷,她用指尖輕柔地碰觸了一下晚香玉那碧綠光潤的長葉,端著它向竹廬走去。
薛蘅覺眼眶有點發燙,低咳一聲,小坎忽然沖了進來,揚著手中的東西,叫道:「閣主!快看!」
「還能有誰?她可只和他接觸過。那小將軍人長得英俊,又年輕,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三姐和他孤男寡女,那幾個月,不定生出什麼事來了呢。我聽小離說,在京城的那段時間,謝朗天天帶著三姐遊山玩水,形影不離,還口口聲聲叫她『蘅姐』。我們這三姐從來冷心冷麵,你可曾見過她對哪個男人這樣了?」
「駕!」
薛忱回頭微笑,「我不冷,啞叔,您披上吧。」
薛眉奪過髮釵,自己插好了,理了理凌亂的衣衫,想起什麼似地輕聲一笑,道:「不過,說起三姐,我倒真不相信,她也會……」
薛眉「啊」了聲,呆了片刻,慌忙應了,鋤了一株晚香玉,移到盆中,將土細細壓實,遞給薛蘅。薛蘅接過,道:「你也早點歇著,看書不要太晚。」
薛蘅默默地看著大白,許久,冷聲道:「小坎,拿鞭子來,把它趕走!」
半個月了,她的雙眸始終沉靜如水。只能依稀從她揮下馬鞭時的喝聲中,聽出那強行按捺下的洶湧情緒。
進魯口鎮的客棧時,已近子時。薛蘅再心焦,也知人馬都需歇息,否則這樣下去,只怕還未趕到安南道,都會累死。
薛蘅急忙走出丹房,只見小黑在鐵架子上拚命撲騰,凄厲鳴叫。
和*圖*書這是一張官府的告示,白紙黑字,話雖簡單,意思卻很明白。
「什麼?」
「你我的身手,有人來了還不知道?這樣才夠刺|激。」薛勇替薛眉插上髮釵,笑道。
薛蘅默默地搖頭,薛忱也覺心情沉重。平王的信顯然是回給謝朗的,景安帝已經大半個月沒有接見臣子、處理政務了。弘王逼得緊,平王不但出不了王府,連陸元貞他們都被監視。朝中重臣們每日為了要不要討伐「嘩變」的神銳軍而爭吵不休,現在謝朗又生死未卜,也許,真的只有儘早制出琅玕華丹,才能力挽狂瀾。
石徑盡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響,薛蘅恍然清醒,站起來,喝問道:「誰?!」
「錯不了。」薛眉眼角眉梢風情萬種,雙腮暈紅,斜了薛勇一眼,「若是以前,我也看不出來。可現在……你是男人,自然不會注意。三姐以前只有那兩三件藍色粗布衣裳,幾年都不曾換過。這次回來以後,居然添置了兩套新衣服,雖說那式樣顏色我還看不上眼,但比起她以前穿的,可真有天壤之別。方才她竟然要我也移一株晚香玉給她,說要放在屋子裡。還有,她這段時間經常走神,恍恍惚惚的,數次我都見她坐在窗下發獃,一時微笑、一時苦惱。當初我、我也是這個樣子……」
「四妹。」薛蘅鬆了口氣,問道:「這麼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麼?」
「極有可能。不過,現在難點就在於,抽汞究竟要抽多少分量,才最合適。」
「二哥,快來看!」
一個俏和*圖*書麗的面容自花叢后探出來,「三姐!」
蘅姐,明年今日,請到安南橋頭,為我丟一束菊花。
「嘎!」小黑象瘋了一般,極力扇動雙翅,無奈被鐵鏈拴住,只能跌落在鐵架子上,卻仍高昂著頭,叫得極大聲。
薛勇的手頓住,冷哼一聲。
「眉兒動了春心?」伴著一聲輕笑,一道修長的身影從牆頭落下,一把將她環住,在她耳邊迫不及待地廝磨。「知道眉兒動了春心,我就來了……」
大白急速墜落,落在小黑身側。小黑急撲向它,叫聲中似充滿喜悅。
「可丹砂中是含有汞的,自古以來,無汞不成丹。」
「是。」
薛忱心中黯然,雙肩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啞叔只道他冷,「呼」地解下身上的披風,將他嚴嚴實實地包住。
二人相視一笑,薛忱正要說話,忽聽到小坎在外面大呼小叫,「閣主!閣主!小黑髮瘋了!」
他心思一轉,重新抱住薛眉,壓低聲音哄道:「好眉兒,你替大哥做一件事情……」他俯身貼在薛眉耳邊低語一陣。
「我不礙事。」薛蘅眉間隱露興奮,「雖然難了點,但只要方向沒錯,總會有進展。」
薛忱見薛蘅面色不對,抽過她手中的告示,看罷,抽了一口冷氣,「怎麼會這樣?明遠到底出了什麼事?」
晚香玉白色的花瓣在夜風中劇烈地搖晃,灑落一地濃香。
大白一下子安靜下來,乖順地看著她取下布條和小竹筒,發出凄涼的「咕咕」聲。
薛眉望著薛蘅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沉思和-圖-書良久,訝然一笑,搖頭自言自語,「難道真的動了春心?」
薛勇慢慢地鬆開了攬著她的雙臂,細想一陣,用極輕的聲音道:「難道是謝……不會吧?」
薛蘅沉默良久,方輕聲道:「二哥,恐怕,我們要改道進京了。」
「又說這樣的話?」薛忱板起了臉。
草草吃過點東西,小坎小離取出丹鼎和火炭。薛蘅與薛忱忙到後半夜,小心翼翼地開啟丹鼎,又同時失望地嘆了口氣。
薛忱細細看了一番,疑道:「汞?」
最後一縷暮色收斂時,薛蘅勒馬而望,又回頭道:「二哥,我們今夜趕到魯口鎮歇息。」
「抽汞。」
薛忱沉吟道:「三妹的意思,是因為丹砂中含汞太高,導致煉藥失敗?」
啞叔卻將胸膛拍得嘭嘭響,再將手舉過頭頂,大意就是:我這麼高大,這麼結實,不怕冷。
薛忱眼前似見到了一絲光明,道:「不管多少,我們一次次試,總要試到那個合適的分量。只是一定得我們兩個人合力才能進行,三妹,你的身體……」
啞叔拚命搖頭,又咧開嘴笑,興奮地將手向四面八方指。小坎在後面的馬上笑道:「公子,啞叔這回托您的福,不用守天一樓,能出來走一趟,他正興奮著呢,只怕渾身都是勁,哪會覺得冷?」
小坎應了,正要轉身,大白凄厲地叫了聲,直衝向薛蘅,拚命撲扇著翅膀。薛蘅本待一掌將它擊開,忽然瞥見它左爪虛軟地垂下,白羽上血跡斑斑,再看到它腳上系著的白布,心中一動,五指一收,將和圖書大白的雙足擎住。
「好……」薛忱剛開口,見薛蘅劇烈咳嗽了幾聲,忙改口道:「明晚再試吧,等會天不亮又要趕路。你受得了,我可有點扛不住了。」
薛眉貼到薛勇耳邊,輕聲說了數句。薛勇露出震驚的神色,嘴張開半天,才道:「不會吧?這個千年道姑也會……」
薛蘅接過,低頭一看,猛地站了起來。
「這個啊,很難。」薛眉為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生性冷僻,跟一塊□似的。除了娘和二哥,沒人能和她接近,從小就不和我們一塊玩。這麼多年了,我還真沒看見過。」
小坎張大了嘴,「天!那不是謝公子養的那傢伙嗎?」
「茲奉聖諭,著前驍衛大將軍謝朗在一個月內到官府投案,交待鐵御史被害之真相,謝氏一族仍著府內居住,不得外出。」
又忙道:「我不會再用它熏衣服了,就栽在屋子外,晚上看書時可以觀賞一下,提提神。」
「以後可別在這裏,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她怎麼了?」
薛眉鑽出來,手中握著花鋤,笑道:「我想將這株晚香玉移到我房中,書上說晚上移栽最適合,所以就這個時候來了。」
片刻后,薛蘅振作起來,道:「再減。」
「不。」薛蘅捻著手指,搖頭道:「汞雖是煉丹必用之物,但自古以來,服食丹藥暴亡者,也往往是因為汞的原因。我懷疑,我們在煉藥之前,少做了一樣事情。」
大白的爪子受傷,飛到孤山時已近腐爛,還有那塊白布、那潦草的字跡,都可以說明當時的形和-圖-書勢有多危急。此去安南道,還能看到那笑得爽朗如驕陽的英俊少年嗎?
「好眉兒,你就想想辦法。若真成了事,我心愿達成,必定光明正大地娶你……」
薛忱輕聲道:「辛苦啞叔了,若非要趕時間,我又是這種身體,小坎他們又不夠力氣,也不敢勞動您老人家。」
薛蘅聽到輪椅木軸的軋軋之聲,回頭招手。薛忱推近,薛蘅將左掌在他面前攤開,略帶得意地微笑。
蜿蜒的官道上,數騎迎著瑟瑟秋風,向東急奔。
薛勇「騰」地站了起來,晚香玉簌簌直搖,花瓣掉落在地。
薛蘅看著石徑盡頭那幾叢盛開的晚香玉,默然片刻,雙眉逐漸柔和,輕聲道:「既是如此,幫我也移一株吧。」
大白越飛越低,薛蘅面色陡然變得蒼白,雙腿偏偏象被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薛蘅慢慢將布條展開,白布上的字跡已十分模糊,寫得又很潦草,但依稀可以辨認出,那是謝朗的字跡。
自從回到孤山,小黑便始終蔫蔫的,性情卻暴燥了許多,前幾日還將閣中一位長老的手給抓傷,薛蘅無奈,才將它拴住。這刻見它又這般反常,仿若不顧一切,她心底驀地一酸,走過去,正要將小黑抱住,忽然耳邊聽到遠遠一聲高亢凄厲的雕鳴。她身子一震,猛然抬頭,只見東面天空,一個白點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別、別在這裏……」薛眉被推到花叢后,聲音轉瞬便被吞沒。
薛蘅低聲道:「二哥,真對不住,連累了你……」
「方才三姐就在這裏,你有把握避得過她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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