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齟齬頓生
那邊聲音清越似笑非笑，「說來聽聽？」
病房門合上的一瞬間，傅寧硯又極輕聲地笑了一下，將頭枕在左臂上，抬頭看向天花板，目光淡淡的，幾分幾不可察的蕭索。
「我……」蘇嘉言愧疚地看著聶君君的焦急而失望的臉，一時啞口無言。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我床底下有一袋鋼管。」聶武忿忿別過頭。
「君君你別急，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說？」蘇嘉言將聶君君拉進屋內。
一般大人遇到這種事都會六神無主，何況聶君君才十六歲。蘇嘉言拍拍她肩膀，「放心，我一定幫你。現在你先去洗把臉，換件衣服，我跟你一起去工地看看情況。」
蘇嘉言頓覺頭疼，她從未處理過這種糾紛，眼看著著大家情緒越來越激動，生怕釀成暴力事件，當下提高聲音喊道：「先生！你上面主管是誰？我來跟他商量讓他做決定如何？」
外面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下來，雲層烏黑觸手可及，似乎隨時都要落雨。
蘇嘉言驟然驚醒，立即跑過去將門打開。
趙老闆也跟著一笑，「既然三少你都親自出馬了，那讓聶武把偷鋼管的錢補上就算了。」
「在工地上，工頭說要把他送到派出所……嘉言姐，你一定要幫幫我！」
傅寧硯卻是一笑，「你對所有人都口是心非還是唯獨對我這樣？」
聶武抬頭看了他一眼，「我沒偷鋼管。」
蘇嘉言握著手機，一時躊躇。大家都等著打電話的結果，她只好收了手機進屋。
趙老闆嘿嘿一笑，「也不是什麼大事。」
白襯衫男人冷笑一聲，「緩兵之計這套對我可沒有用。」
「滾一邊去！」
白襯衫男人一時也未回過神，半晌才迎上去賠笑道：「三少，你怎麼親自來了？」
聶君君偷偷捏住蘇嘉言的手，感激地說了聲「謝謝。」
聶君君立即上前護住聶武，「不許抓我爸爸！」
傅寧硯靜了片刻，低聲一笑，目光里染進几絲嘲諷，「我說寶貝兒，你是不是有點太當真了？」
聶君君立即啞著聲音喚了一聲：「爸……」
蘇嘉言也不避開，「我們的協議里從來沒有這一條，所以請三少務必不要期望我能夠像你其他的女伴一樣曲意逢迎。」
蘇嘉言大略講了事情經過，「鋼管的錢聶武會數倍歸還，希望三少能給工頭打個電話。」
是了，煌安地產，又是棲月河剛剛動工的工地，當然是傅寧硯負責，她居然未曾想到這一點。
他這笑蘇嘉言極為熟悉，三分狡黠三分試探剩下幾分意味不明，她陡然心驚，莫非這件事並不那麼簡單？
傅寧硯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是信步走到聶武跟前，「偷鋼管的是你？」
聶君君頓時急了，抓住蘇嘉言的衣袖，「嘉言姐，不是說那個什麼三少會打電話嗎？」
「你若一點都不關心，何必親自燉了湯過來。m•hｅｔuｂｏok•coｍ.ｃｏｍ」
傅寧硯挑了挑眉，「你沒偷？那我怎麼聽說是人贓並獲？」
蘇嘉言頓時鬆了口氣，竟有幾分安心的感覺。
白襯衫男人斜眼看了看蘇嘉言，「你誰啊？」
可笑，她居然忘了這些紈絝子弟吃喝嫖賭無一不精，字典里唯一沒有的就是「認真」二字。
傅寧硯將目光轉向趙老闆，笑問：「趙老闆，你怎麼看？」
傅寧硯聲音傳來的瞬間她才發覺自己在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緊張。
聶君君滿臉淚水，見她出現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促說道：「我爸……我爸出事了！」
「人贓並獲還商量個屁！有什麼屁話去派出所說！」說著掐了煙就要去抓聶武胳膊。
傅寧硯聽完靜了片刻，笑問：「寶貝，幫你我有什麼好處？我說過，商人總是無利不起早。」
傅寧硯輕輕一笑，沒有答她，徑自掛了電話。
蘇嘉言頓時怔住。
屋內眾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而君君更是眼神懇切。她忍不住嘆一口——倒是把自己弄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我出去打電話。」
趙老闆臉色一變，然而還是笑道：「我不知道這位小姐是三少的女朋友，失敬失敬。」
蘇嘉言一時啞然，末了輕聲問：「那三少你想要什麼？」
蘇嘉言拉住聶君君冰涼的手，從圍觀的工人中擠了進去。
蘇嘉言卻是心急如焚，傅寧硯並未明確答覆，她不過是在賭一個五成的幾率。況且不久之前他們還產ｍ•hｅｔubｏｏk•coｍ•coｍ生過齟齬，傅寧硯實在沒有必要為了她或者為了一個泥瓦工得罪自己手下的人。
聶父抬頭看了他一眼，復又低下頭去。他臉上紅腫帶傷，顯然是被人打過。
她們剛要出門天就開始下雨，兩人拿了傘又加了禦寒的衣物，找了一輛計程車朝工地趕去。
風衣上還帶著雨水的濕味，蘇嘉言抬眼看去，才發現他的發梢竟也是微濕的，湊近了才聽見呼吸有些急促——從醫院到這裏只花了十五分鐘，顯然是來得匆忙。她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施工地點用鋼板圍了起來，上面印著「煌安地產」幾個字。因是泥地，雨水沖刷之下泥水橫流。下雨工地停工，空地上堆積著各種建築材料，地基剛剛打了一半。蘇嘉言和聶君君一路詢問，終於順利找到了工人宿舍。房子都是臨時搭建的，蘇嘉言和聶君君經過時聽到一陣陣打牌嬉笑和吆喝的聲音。工頭的房間在二樓，她們剛上樓就見一間房前被圍得水泄不通。
「三少，我想拜託你幫個忙。」
空氣頓時靜下來，蘇嘉言表情一滯，目光漸漸發冷。她當即掀被下床，穿衣出門，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乾脆利落。
酒店的宴席已經散了，她也意興闌珊，便直接回家休息。剛剛躺了五分鐘，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嘉言姐！嘉言姐你在不在家！」
「偷鋼管可以不是大事，不過……」傅寧硯頓了頓，「監守自盜趙老闆又該怎麼處理？」他轉過身來盯著趙老闆，目和-圖-書光凜然犀利，聲音更是嚴肅冰冷。
「我是聶武的朋友，來商量鋼管的事。」
見她回來，聶君君立即殷切上前問道：「嘉言姐，怎麼樣？」
傅寧硯目光沉沉，盯著她極其清醒的雙眼。
「我只是不想你繼續為難鍾凱。」
蘇嘉言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遞過紙巾安撫道：「別急別急，你先告訴我你爸現在在哪裡？」
直到走出醫院大門，蘇嘉言的臉都還因為羞憤而微微發燙。好像她不止將臉伸過去，還非得讓人狠狠抽一巴掌才知道疼。
「我剛剛，剛剛接到電話，說我爸偷工地上的鋼管被抓住了……我……怎麼辦啊嘉言姐，他是不是要坐牢啊？」
屋內煙熏火燎，一個約莫四五十歲大腹便便穿白襯衫的男人正指著聶君君的父親破口大罵，而聶君君的父親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他襯衫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褲腿上滿是泥漿，只有腳邊立著的安全帽是簇新的。
圍觀的人頓時求情的求情，拉人的拉人，拉趙老闆有之，拉聶武有之，拉聶君君亦有之，場面一時亂作一團。
「嗯，趙老闆很是寬宏大量。」
——眼看形勢一觸即發，突然之間，從外面傳來一個悅耳而略有幾分玩世不恭的聲音。蘇嘉言驚訝回頭，果見傅寧硯就站在門口，穿一件黑色長款風衣，身形頎長而面容英俊，一雙狹長深邃的桃花眼帶著幾分倜儻的笑意。
大家動作一時停了下來，白襯衫男人憤憤地掙開抓住他的手，「傅家三少爺，你有本事就跟他商量去吧www•hｅtuｂoｏｋ•coｍ.cｏm！」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分過去，而趙老闆的電話始終沒有半分動靜。趙老闆一直盯著腕上的手錶，笑得越發得意。
「是不是計，你等等不就知道了。」她聲音冷冷靜靜，聽不出半分情緒，白襯衫男人一時摸不準真假，冷哼一聲又坐回床板上，「我就等十五分鐘，要是傅家三少不打電話，就沒什麼好商量的了。」
「有人為難我的人，我不來有點說不過去，你說是吧，趙老闆？」傅寧硯扒開人群走到蘇嘉言身邊，突然將身上的風衣脫下披到她身上，「下雨天出門怎麼也不多穿一件衣服。」
實話已到了嘴邊，蘇嘉言還是硬生生壓下，看向白襯衫男人：「三少等會兒打電話給你。」
「人都來了，何必還浪費一通電話。」
趙老闆收起手機，起身哈哈大笑，「那就怪不得我了。」
蘇嘉言猶豫片刻，打斷那罵人的男人，禮貌問道：「您好，請問您是這個工地的負責人嗎？」
蘇嘉言勉力支撐自己不要露出半分焦慮，然而不知不覺很快十五分鐘就到了，傅寧硯始終沒有打電話過來。
雨依然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城市隱在一片迷濛的霧氣之中。蘇嘉言盯了手機屏幕上的號碼半晌，終是按下了撥號鍵。
話音剛落，傅寧硯就將她的臉抬起來，攫住她的唇。這個吻激烈而進攻意味明顯，彷彿在拚命掠奪她的空氣。不過片刻蘇嘉言已經呼吸急促，她雙手抵住傅寧硯的胸膛，將他使勁一推，「不用來這套，三少應該比我更清楚愛和性可以完全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