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譚如意忙說，「沈先生，夠了，再多了也吃不完。」

對面的唐舒顏本在與她的兩位朋友聊天，聞言忽掃了譚如意一眼，淡笑道：「是在納悶最近自酌比平時回家早，原來是因為譚小姐廚藝了得。」

「接著往前走。」

夏嵐不由低聲一笑，拿手肘輕輕撞了撞譚如意，低聲說：「如意，你什麼時候也做頓飯給我嘗嘗？讓兩個男人都念念不忘，想必味道一定不俗。」

沈自酌抬手，將柳條的花環套在她頭上，而後順勢將她往自己面前拽了半步。

沈自酌仍是沒說話，抬起手指將拂在她額前的柳葉輕輕摘下來，而後手掌貼上她的後腦勺，靜了片刻，微微往前一按……

譚如意明白過來，嘴角往上扯了扯，「我怎麼會收沈先生的伙食費。」

譚如意急忙搖頭，「沒事的，沈先生，你工作最重要。」

譚如意麵上一熱：「夏嵐你別胡說。」

兩人皆是無話，沉默著往前走，倒並不覺得尷尬。譚如意心中的歡喜也好似湖水拍岸，起起落落。走到一棵海棠樹下，沈自酌放緩腳步，看著她手裡的東西，「編的什麼？」

譚如意在旁聽著，心漸漸往下沉，咬了一口烤得焦黃的肉串，只覺味同嚼蠟。誰知夏嵐卻湊過頭來，低聲耳語：「跟沈自酌大一認識，花了十年都沒本事冠上沈太太的頭銜，我都有點同情唐舒顏了。」

譚如意笑容淡下來，靜了一會兒，平淡開口，「如今小學初中學雜m.hetubook.com.com費全免，我資助的兩個孩子，一年的開銷都超不過一千。日常娛樂即便開支再大，從哪裡湊不出一千塊呢？所以我說能力之內隨手之勞，不算誇張。」 她緩緩地看了唐舒顏一眼，「我支教的那個山區，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

譚吉正拿著乾淨筷子幫夏嵐剔魚骨上的肉，「隨便吧，不過也行。」

沈自酌瞥了唐舒顏一眼，語氣極淡，聽不出絲毫情緒，「趕緊吃吧，都冷了。」

譚如意暈船，只能遺憾退出。夏嵐本想留下來陪她，但遊興大發，實在不甘心。譚吉也想留下來，被譚如意勸回去了，「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在四處逛一逛就好。」

一番燒烤，吃得心力交瘁。吃完之後大家迅速收拾殘局，眼看著時間尚早而天氣晴好，便商議租一條遊艇去游湖。

譚如意卻不以為然，低聲答：「我也是拜沈老先生所賜……」

沈自酌點頭。譚如意忽想起沈自酌有所忌口，正要告訴譚吉，對面的唐舒顏卻笑說：「自酌不愛吃香菜和蒜，譚小弟記得不要放。」

譚如意頓時一震，不由抬眼朝唐舒顏看去。唐舒顏正低頭給同她一起來的兩位朋友調蘸醬，方才這話彷彿只是隨口一提。

沈自酌忽然伸手，將她手腕捉住。他手指有些涼，然而被他緊握的部分，卻暗暗地燒灼起來。

沈自酌眉頭不易覺察地輕輕一蹙，沒有回答。

聞言，沈自酌又和_圖_書往她盤子里夾了幾筷子，對面的唐舒顏看見了，笑說：「自酌，好歹給其他人也留點啊。」

譚如意慌忙回頭，「怎麼了，沈……」她話沒說完，陡然發現沈自酌目光深而幽黯，而她在他瞳孔中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聽到這句話，沈自酌看向譚吉，「你周末要是有空，可以過來吃飯。」

大家邊吃邊聊，氣氛倒是比方才和諧。譚如意同譚吉也有數周沒見了，不由同他多說了些話，聊了聊譚爺爺現在的狀況，末了問他：「下個月就是你生日了，打算怎麼過？」

「自酌！」

「風大，冷。」

譚如意目送著大家的背影去了碼頭，自己沿著湖堤緩緩往前走。浪濤輕拍岸頭，濤聲陣陣，天地彷彿遼闊無垠。譚如意走了一陣，心情漸好，抬眼望去，沿堤的柳樹，滿目翠色。她見四下無人，偷偷折了一支柳條，放慢腳步，漫不經心地編起來。

「我周末有家教的兼職，要是有時間的話，我提前給你們打電話。」

唐舒顏任何一句話聽在譚如意耳中，都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可有時候又不能完全猜透她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好比這句。譚如意勉強笑了笑，「家裡做的乾淨一點而已。」

譚如意一時忘了呼吸，心臟在驟停一拍之後擂鼓似的激烈跳動起來，她不由自主地仰頭看著沈自酌，「沈先生……」

譚吉起身幫夏嵐和譚如意調蘸碟，夏嵐樂得清閑，喝著涼茶囑咐道m•ｈｅtuboｏｋ.ｃoｍ•coｍ：「幫我多加點腐乳。」

沈自酌面色沉沉，盯著唐舒顏的手機，並沒有伸手去接，過了半晌方沉聲說了一句，「知道了。」轉頭看著譚如意，「得回去了，要是沒玩盡興，下次再帶你來。」

這人接過碟子，欣然笑答：「也是。以前合作，你們兩個學霸總是一組，要是這點都摸不清，也枉費你們成日朝夕相處了。」

唐舒顏笑了笑，「這麼多年的交情，這點小事還記不清？不光自酌，你們的喜好我也記得一清二楚，」她將一個碟子遞給左手旁的人，「你的，一點辣椒和薑末也沒放。」

譚如意這才回過神來，慌忙應了一聲，夾起一片土豆嘗了嘗，入口幾分焦脆，食材混合孜然的香味，十分爽口。譚如意最愛的食物本就是土豆，一天三頓都吃不膩，況且這還是沈自酌親手烤的，她將口中土豆咽下，忙不迭點頭，「好吃。」

唐舒顏竟一時語塞，緊抿著嘴低頭翻烤著雞腿，再沒開口。夏嵐暗暗朝譚如意遞了一個讚許的眼神，這一回合暫且告一段落。

唐舒顏卻是一笑，「我只能做到獨善其身，難以有譚小姐兼濟天下的胸懷，這一點不得不服。」

很快帶來的食材便烤完了一半，唐舒顏放下夾子和筷子，稍稍歇息了一下，笑說：「我怕有人不能吃辣，口味烤得比較輕。帶了佐料過來，大家可以自己調。」說著將蔥姜蒜末、生抽、香醋、芝麻油、香菜、腐乳等擺出來。

m.hetubook.com.com這邊譚如意仍覺心情低落，沈自酌忽夾了數片土豆，放入面前的盤子里，低聲說：「這是我烤的，嘗嘗看。」

唐舒顏的朋友卻接了這茬，「舒顏，就大三出去吃面老沈提過一句不吃香菜和蒜，你居然記得這麼清楚。」

唐舒顏目光緩緩移過來，落在譚如意臉上，面上仍是含笑，「我本以為手有餘裕方算是能力之內舉手之勞，聽譚小姐如此一說，果然還是境界更勝一籌。我是俗人，衣食住行需要花費，平日娛樂也需要花費，算下來，堪堪收支相抵而已。」

又走了幾步，忽聽見背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譚如意回頭，愕然發現沈自酌正朝著這邊疾步走來，她不由停了腳步，吶吶喊道：「沈先生……」

沈自酌重新坐回譚如意身旁，譚吉側頭問他：「姐夫，你要嗎？」

沈自酌又夾了兩箸，這才停手。

沈自酌「嗯」了一聲。

「二十歲生日，不能太潦草了。要不要跟你同學一起辦個派對？」

沈自酌三步並作兩步兩邊到了她跟前，靜了片刻，待呼吸平穩下來，方說：「走吧。」

譚如意疑惑，「去哪兒？」

唐舒顏氣喘吁吁停在二人面前，舉起手機遞給沈自酌，「剛剛小鞏打來電話，說本來談好的合同出了問題，現在供貨商那邊卡了一批歐洲進口的材料，就是不肯發貨。」

夏嵐正要再說，譚吉將碟子遞過來。夏嵐忙接過來，朝里看了一眼，幾乎半碟子的腐乳。譚吉沖她一笑，「夠不夠和_圖_書？要不再加點。」

「何必浪費這個錢。」譚吉想了想，「把爺爺接過來一起吃頓飯吧，我也好久沒吃過你做的飯了。」

沈自酌接過來看了一眼，譚如意笑說：「小時候還會用棕樹葉子編螞蚱和青蛙，現在已經忘光了。」她轉過身，接著往前走。

譚如意不由勾了勾嘴角，「是有些冷，沈先生你應該穿上外套的。」

譚如意何曾聽不明白唐舒顏綿里藏針含沙射影。她十分感激夏嵐傾力相助，又懊惱自己幫不上忙，如今聽見唐舒顏這一句明褒暗諷，終於坐不住了，笑了笑說：「算不上什麼兼濟天下，能力之內隨手之勞而已。」

夏嵐笑道：「夠了夠了，吃多了也鹹得慌。」

身後忽傳來一句高喊，譚如意如夢方醒，立即退後一步，望著朝他們跑過來的唐舒顏，慌忙將頭上的花環摘了下來。

「哦，」譚如意也跟著停下腳步，舉起手裡柳條編成的環，「花環？」

唐舒顏不緊不慢地將烤好的茄子從竹籤上剔下來，「其實若有人同我合租還樂意做飯的話，我肯定也是歸心似箭，在家裡吃總比在鬧哄哄的外面吃要好得過。不過自酌，」唐舒顏抬眼看向沈自酌，語氣半開玩笑，「你也吃了好幾個星期了吧，菜都是譚小姐出錢買的，你付沒付伙食費？」

譚如意「哦」了一聲，邁開腳步，同他並肩而行，「沈先生怎麼沒坐船？」

唐舒顏眼裡笑意更深，「也是，畢竟……」話沒說完，留下一截任人浮想聯翩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