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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母愣了一下，她何等通人情世故，立即明白過來，「男朋友？」

許母沉吟，「論條件，我們恐怕有點高攀了……你們怎麼認識的？」

方舉說不下去了。

周險將駕駛座門「啪」一樣關上，衝著方舉擺了擺手，「走了。」

許楊臉色一變，急忙沖許棠使眼色。

許棠抬眼，搖了搖頭，「他已經吃過了，讓我們先吃中飯，他下午再過來。」

許棠默默看著。

許棠喉嚨里頓時梗了一塊，想起來當日周險說的，「我們之間一直沒有別人，只有彼此。」

「那趕緊打電話過來，一起吃個飯吧。大過年的，一個人多冷清。」

好在許母罵完就罷，將兩人領進去，就指揮著開始擺團年飯。

電視里放著，直播春晚的準備進度。許母先盛了小半碗飯，兩碗肉菜，在桌上放了十分鐘，再將飯菜重新裝回。

許棠回過神來，急忙搖了搖頭，她夾了一筷子排骨，嚼了片刻，卻是越發興味索然。

許棠蹙了蹙眉，沒說話，低著頭順從地跟著許楊朝巷內走去。

不知不覺便過了橋，開進巷子口。

方舉笑出兩排牙齒，「沒事，就受了點皮肉傷，驍哥在陪著她呢。」

方舉動作一頓，半晌笑起來，「有這麼樣的嗎，這剛取到經，就要分行李各奔前程。」

「發什麼愣，趕緊吃飯啊，菜不好吃啊？」

許楊點頭，朝著客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問：「險哥什麼時候過來？」

周險瞪她一眼，似想拍她一掌，但看她如今挂彩負傷的模樣，不好和*圖*書意思再加重她的傷勢，「被踢傻了？還能跟誰？」周險將煙將煙夾在指間，看住她，目光深而熱切，彷彿如他這人一樣，一直而來，靈魂如火一般鼓噪，從未停息，「許海棠，你願不願意嫁我？」

她不怕別人閑話，只怕許母不高興，更怕周險遭遇難堪。

廚房收拾乾淨之後，許棠穿上大衣，趁許母上廁所的空當，靜靜悄悄地從家裡出來。

沉默了一會兒，許楊開口，「姐，險哥，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回鎮上？」

許棠看著他。

許棠垂眸，「鎮上。」

周險頓了頓，「許海棠，別犯傻。我一定娶你，這事兒誰也阻止不了。可我不想跟你媽，我未來丈母娘鬧僵，不然你夾在中間也跟著難受。」

許棠疑心自己看錯了，特意退回去看了看兩邊，地址的確就是當年周險的家。

周險卻一擺手，「趕緊下車吧，我還要去趟藥房。」

掛了電話，許棠在房裡又待了片刻才出去。

「許海棠，我問你一句話。」

許棠一愣，側頭看他，「你……你不跟我們去？」

一塊漆被她摳了下來，指上沾了些許硃紅色的粉末，她在衣服上蹭了蹭，「你當年在我家避難的時候，怎麼沒現在這麼禮貌。」

「正巧，許楊也已經到鎮上了，我們打算明早一起回來。」

她本是打算打電話給周險打電話問他住處，又臨時改變主意，踩著骯髒的雪水，朝著周險當年的家裡走去。

許棠點頭。

周險在這裏踩了剎車，「就停這兒吧，和*圖*書免得進去被人看見了。」

許棠和許楊下了車，周險將車子退出去一截，轉了個彎，碾著積雪駛遠了。

許棠只當沒看見。

最後決定歇一晚早上出發，許棠晚上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許母喜出望外，「還以為你今年回不來了。」

許母早在門口等著，見面一改昨日在電話里的溫情脈脈，先將兩人好好地罵了一通，待許棠解釋完鼻上的傷，又是一頓數落。

本以為會看見比往日更顯破敗的舊樓房，然而矗立在眼前的，卻是一棟四層高的白色小洋樓。

然而許棠十分憋屈。

吃完飯，姐弟兩人去刷碗。許棠聞著味有點噁心，伸手將嘴捂住，「我有點不舒服，你幫忙洗一下。」

方舉比了個動作，「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現在也別想逃。」

「他……現在自己開公司的，在縣上和市裡都有房子。人長得也不錯，比許楊還高一點，關鍵是對我好，特別疼我。」

許楊將她手臂輕輕一拉，「還沒過媽那一關呢，貿然帶回去，恐怕要氣得她年都過不好。再說，被別人看見了，也要說你跟險哥的閑話。」

周險語氣十分嚴肅，頭一回這樣的嚴肅。

「嗯，培訓提前結束了。」

許棠看他，「可我媽左右都是看他不順眼，哪有和平解決的方法，還不如把窗戶紙捅破。」

「他現在在哪兒？」

周險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燃了，繚繞而起的淡藍色煙霧裡，他摩挲著將許棠的手攥住。他手掌很粗，掌心一層厚繭，早年當打手，之後hｅtｕbooｋ•cｏｍ.com自己創業，從來沒過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許棠和許楊在車上對好供詞，好將許棠鼻上的傷糊弄過去。

許棠手指輕輕摳著桌面上已經剝落的紅漆，「說要跟我結婚，連來吃頓飯的勇氣都沒有？」

許楊搖頭，「那也不是今天。」

許母看她，「什麼時候到？」

周險笑了一聲，「我用什麼身份去？」

周險掐了煙，起身將門打開，許楊和方舉一齊湧進來。方舉中氣十足地喊了聲：「嫂子！」

「我不信。」

許棠鬆了口氣，心裏感慨頓生，卻是說不出話來。

她並不覺得周險是什麼見不得光人，要沒有他，他們也不可能替父親報仇。

她飛快盤算一通，笑說：「既然都跟你回來了，怎麼不帶到家裡來？」

她心裏惴惴，伸手推了一下，「怎，怎麼了？」

許棠本已準備好了應對周險接下來的「調戲」，誰知他卻深望著自己默然不語。

周險本對許棠安全回來這事兒尚沒有實感，方才低頭吻她時仍覺是在夢中。現在許棠活蹦亂跳地同他抬杠了，他才覺得，哦，這人真是許棠，明明才分隔了幾天，卻彷彿已歷經斗轉星移的許棠。

許棠伸手按著鼻子上的紗布，淚眼汪汪的看著他：「你動作輕點，怎麼跟禽獸一樣。」

許棠垂眸答道，「他說時機還沒成熟。」

許棠立時想起唐虹同她講的那段往事，倒吸一口涼氣，「……這世界可真小。」

「可你……」

又問起鄭叔的情況。

方舉看著她m.hetubook.com.com，頓了頓，「嫂子，我幫你問過了，你……你父親……其實他也不記得具體是哪個人，只吩咐手下將撞破秘密的人做掉。他這輩子對付的人太多，根本……」

姐弟倆心虛，只垂頭默默聽著。

這是他們那裡的習俗，用來祭祖輩。

而許楊趁著許母在廚房裡盛蹄花湯的時候，倒了一小杯白酒，往地上一澆，嘴裏低聲說了句話。

許棠輕輕咬了咬唇，「遇到小流氓，他幫我解了圍。」

周險卻是笑，「我還是讓你們好好過個年吧。」

周險笑起來，「我能一個人？許海棠，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沒用了。」

「驍哥啊。」

方舉點頭，「新年快樂。」

許母仔細想了想，如今許棠大學畢業，真找了男朋友，也不是多麼了不起的事。她如今一人獨居，早盼望跟前再有個通氣的活物，要是許棠能早些結婚生子，她趁著尚且動作利索，還能幫著帶幾年孩子。

……而她早下定了決心當一隻蠢飛蛾。

「激將法對我沒用。聽話，等過了除夕和春節，我再找個日子過來。」

索性放了筷子，抬頭看向許母，「媽，有個人想來我們家吃飯。」

周險在這世上再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親人了，許棠一想到大年三十合家團圓，他卻是孤身一人，心裏就一陣一陣揪緊。

「我也覺得。」

許棠看她，「怕你不接受。」

許母也不多問了，只說：「回來就好。」

許楊在一旁聽得捏了一把汗，自己這傻姐姐這麼跟母親下套，恐怕之後情況更難收拾，「媽……m.ｈetu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他陡然出聲，音量大得自己都嚇了一跳，清了清嗓，急忙說，「不如吃完飯了你先見見吧？」

許棠看了許母一眼，起身到房裡去給周險打電話。

「那許楊呢？」

大家這才想起來明天就是除夕。

許棠更怕了，心裏亂成一鍋粥，「怎麼了，是不是……許楊出什麼事了，還是方舉？」

「許海棠。」

許棠忽想起來唐虹的事，立即詢問。

吃飯的時候，許母問起兩人這大半年的情況。姐弟倆心照不宣地說了假話，將周險的事瞞得嚴嚴實實。

說著，目光卻是越過淡白色的薄霧，看向遠處。

許棠愣住了，「跟，跟誰？」

許棠鼻子上還包著紗布，周險動作沒注意，撞了一下，疼得她立即低叫了一聲。周險嚇得急忙退開，「怎麼了？」

許棠疑心自己聽岔了，「……誰？」

「可你一個人……」

許棠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可既已走到這一步，這一天便是遲早的事。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方舉也打算跟著上車，周險卻將他一攔，看了看對面，「別跟著我們了，回去過年吧。」

周險笑聲裡帶了幾分弔兒郎當，「當時我又沒打算跟你結婚。」

許母往許棠碗里夾菜，「你先說說看，是個什麼條件？」

還沒開口，「咚咚咚」的敲門聲驟然響起。

渡河鎮也下過雪，剛晴了一天，地上鋪著爆竹炸過的紙屑，空氣里不時響起一連串爆炸的聲響，年味兒很濃。

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腹部，說，「周險，我得先跟你說件事。」

「我打算開年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