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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崖頓了一下，「好。」

他其實才五十多歲。

「不知道——暫時先這樣吧。」

「在我爸那兒吃的，全程看他臭臉，飯沒吃下多少。」

陸良疇當即拉下臉，抄起掃帚就朝他呼過去，「趕緊給老子滾！」

有一個小家的責任，等著他去肩負。

林媚抬眼看他，「嗯？」

以前孑然一身，心無掛礙，召之即戰。

「那可能也是遺傳，我一直到高中都不喜歡跟女生玩。」

面見了底，陸青崖拿去外面的垃圾桶扔掉，進屋開了窗透氣，而後去刷牙。

林言謹多少有點好奇, 「你不是說你家也在江浦嗎，為什麼不回家？」他自己琢磨了一下, 「……哦，你肯定騙我的。」

陸青崖直接扶著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讓你吃夜宵，非不去，跟我躲在賓館吃泡麵。」

陸良疇開口了：「以後讓邱博那小子少來一點，我的貓夠快被他給擼禿了。」

陸青崖笑說：「你還擔心我沒地方吃晚飯？」

「我跟他說說。」

太陽越升越高，薄霧漸漸散去。

「誰擔心你了！」林言謹慢吞吞地邁出一步，「我進去了——你不要告訴我媽我們見過面。」

她總覺得他抽煙的樣子，看起來心事忡忡。

清晨七點，陸青崖出門，在賓館前的早餐鋪子里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往旁邊剛開門的花店買了束菊花，攔計程車去往城郊。

味兒有點香，林媚饞蟲也給勾起來了，蹭過去，把他往旁邊擠，「我也要吃。」

家與國，自古是兩難和圖書的問題。

他習慣性地去摸口袋，才想起來已經承諾了戒煙，打火機和煙都已經讓林媚給沒收了。

薄霧浮動，籠罩著黃綠相間的樹林，涼爽中幾蕭索。

林媚臉霎時就燒起來。

「早就吃了，陪眼鏡兒玩了一會兒，他今天好像挺高興的，我問他下課是去哪個同學家裡玩了，他也不肯說，」她聲音輕輕柔柔的，「……你說，可能不可能是去哪個女同學家裡了？」

陸青崖低著頭，拿手抓了抓還沒擦乾的頭髮，笑說：「電話里說這不好吧？你過來，我當面跟你說。」

萬里江山路，積雪的群山，落月的長河，他拿腳丈量過那座西南邊陲城市的每一寸土地，血還是熱的。

陸青崖：「……」

那邊沉默了一霎，而後溫柔又無奈地說道：「好啦，我過來。」

這是江浦市的秋天。

陸青崖隨便套上了長褲，在窗前把煙點燃。

「真想我來？」

窗戶打開，微涼的風吹進來。

林媚看著他，認真地說：「想你身體健康，陪我百歲到老。」

陸青崖便「嗯」了一聲，抽一口煙，「行，隨你。」

進了房間，陸青崖卻並沒有動她，滿屋子轉悠著，燒水泡麵。

林媚小聲說：「進去了你肯定要……」

林媚飛快搖頭，「千萬別！我爸輕易不發火，但真的發起火來還挺嚇人的。」

在江浦市再留了一天，陸青崖的這個探親假就要結束了。

送到小區門口, 陸青崖定住腳步。

他笑說：「……半天沒見你和圖書就覺得不大習慣了。」

陸青崖滾回了賓館，剛洗完澡，林媚來了電話。

他停下腳步，把白色的菊花擱在墓碑前，也不講究，在旁邊潮濕的草上坐下。

煙灰落了下來，陸青崖才回過神，叼在嘴裏，伸手摸手機看時間。

林言謹瞅著他，「你住在哪兒？」

刷完了，林媚要往外走，被陸青崖一把抓住。

陸青崖翹腿坐在桌子前，跟林媚聊天，等著面好。

她兩隻手拿出來，抱著他的腰，「……到時候我可以跟你私奔。」

「我過來接你。」

陸青崖也跟著站起起來。

陸青崖沉默一霎，「想好什麼時候說了嗎？」

他一隻手墊在流理台上，身體壓著她身體，湊近的呼吸里有股薄荷的香味，看著她問：「要嗎？」

自然不會有任何回答，只有風，掠過樹林，又吹動著腳下的青草瑟瑟搖動。

他手夾著煙，搭在窗台上，轉頭笑看著她，「怎麼樣，厲害吧？」

後背靠上床頭，一片的涼。幾乎是坐著的狀態，她的一條腿被他抓著抬起來擱在他肩頭，他頭埋下去。

聯繫過邱博，人不在江浦市。經過言謹剛才這樣一提醒, 他才發現自己真沒地方去吃晚飯。

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洗完了澡，裹著浴巾的林媚走了過來，從背後抱著他。

慌落落的，是很陌生的感覺，像節節攀升的浪潮，要超過閾值一般，讓她覺得慌，又彷彿想要更多。

「我過來的時候，看見巷口那兒有人跳廣場舞。」

她剛洗過和*圖*書澡，身上一股甜香，他上前一步抱住，湊近頸項嗅了嗅。

「你沒吃晚飯嗎？」

他開了免提，下半身圍上浴巾，點了支煙，「吃過晚飯了？」

「媽，今天天氣不錯。」

陸青崖笑說：「不可能吧。」

自打複合，這個問題就一直縈繞在他腦中。

林媚「唔唔」應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

往小區里看了一眼，一窗一窗的燈火。林媚的家, 他從來沒進去過, 但能夠想象此刻在窗戶之後忙碌的身影是怎樣的。

「下回再見還不一定什麼時候。」

前晚，林媚說：「想你身體健康，陪我百歲到老。」

「……您也可以去跳一跳，那兒大媽挺多。」

最後, 他起身，往老城區去找陸良疇。

「不是讓你到家摘掉嗎？」

陸青崖胯往前頂了頂，很硬地戳著她，笑聲帶起溫熱的氣息，拂在臉上，「……很厲害的。」

看著人進去了，陸青崖往回走。

空間有點狹小，兩個人擠來擠去的。

陸良疇有一米八，個子不小了，但陸青崖更高，每回看他都是俯視。

另一方面，他已經虧欠了林媚太多，不忍心見今後仍然由她一個人操持一切。

陸青崖低頭瞅他，笑說：「怎麼了？這就捨不得了？」

父子兩人，又繼續沉默地抽著煙。

林媚盯著煙看了片刻，探過身，摁在旁邊的煙灰缸里，「戒了吧，好不好？」煙霧很快地散了。

陸良疇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那你青春期怎麼度過的？」

「你和*圖*書是不是要回銅湖了？」

兩個男人，隔著餐桌坐著，三個菜，兩碗飯，十分的沉默。

沒什麼條理，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講述一遍。

但現在有妻子，有孩子，他的命，不再只屬於他一個人。

「你晚飯去哪兒吃？」

幾分鐘后，他揭了蓋子，沒什麼形象地呼嚕呼嚕吃起面來。

吃完飯，陸青崖到院子里坐著，陸良疇過來給他找了一支煙。

今天再看，總覺得他更矮了些，整個人顯出一種正在走向死寂的衰敗。

陸青崖有點疑惑。

「進去吧，非要站在路邊喂蚊子嗎？」

他邁開腳步，沿著小路往下走。

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林媚搖了搖頭，兩隻手揣進他褲子口袋裡，「吃晚飯的時候，我手上戒指被我媽發現了……」

陸良疇站起身，「趕緊滾吧，我要出去下棋了。」

林言謹輕哼一聲, 「我是想讓你幫我跟關排長問好。」

時間說早不早說晚不晚，陸青崖問她要不要出去逛逛，吃點夜宵。

「你別來，我真的不出來，我媽肯定得問一通。」

半小時后，陸青崖在賓館門口接上林媚。

見了面，少不得要被陸良疇罵一通，但好歹沒被趕出去。

「沒騙你, 」陸青崖摸他腦袋, 把他往裡推, 「趕緊回去，你媽肯定得擔心。」

以前隊里有家屬過去探親，陸青崖總覺得他們黏黏糊糊，現在發現誰都不能免俗，都一樣的。

林媚翻他一眼，不想睬他，伸出手，去拿他手裡的煙。

是鐵ｈtｔｐs://ｍ.ｈｅｔubooｋ•cｏｍ•ｃom血的軍營生活鑄就了現在的他，他對那一切的辛苦和榮光都懷有十分的感情，即便九死一生，也願意百折不回。

他望著前方，沉聲問：「媽，你說，我是不是該轉業，多陪陪他們？」

「放心, 不會說的。」

陸青崖挑眉，掐著她的腰湊近一步，聲音低沉，「知道你還來？」

這什麼問法，搞得跟非法交易一樣的。

不知道怎麼就到了床上，裹著被子亂七八糟地糾纏。她怕隔音效果不好，不敢出聲，陸青崖就故意刺|激她。

此去路遠，心有牽念，不管是國是家，不管人歸何處，終歸他不再孤獨。

他沉默地坐著，讓風灌滿了衣襟。

林媚伸手去推他的臉，「……你有病。」

「不來，大晚上出門太可疑了。」

院子幽靜，只有貓竄過花枝的聲響。

他雙臂擱在張開的腿上，望著遠方。

「找個機會，我去說。」

……

「林老師……」

陸青崖笑了笑，知道她是說的玩笑話。

陸青崖站起身，手掌搭在墓碑上，垂首道：「媽，我走了，過年再回來看你。」

「我忘了——我騙她說是假的，是人造玻璃，又被她嘮叨，說要給我安排相親。」

在路邊花壇上邊緣上坐下，點了支煙，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流和車河，很慢地抽。

「也是……他要是有這麼開竅，不至於快把半個班的女生都惹哭過。」

他下巴上有鬍渣，有點刺。

「賓館, 離這兒不遠。」

墓園的草地上沾著露水，一路過去，把褲腿浸得潮潤。

林媚也跟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