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搬家
徐婉春急忙瞟了蔣西池一眼，伸手去扯蔣藝軒，「軒軒，過來坐，別煩著哥哥。」
蔣西池卻是神色平靜，一把將蔣藝軒抱起，放在徐婉春身旁的椅子上。
「阿池。」
方螢打了個呵欠, 手撐著腮, 心不在焉地瞅著下方。
蔣西池目光看過去，「阿螢。」
為了慶祝蔣西池考上墨城外國語，還專門給他買了台筆記本電腦、新手機、MP4……全套電子設備。
蔣西池不太自在地轉過身，「走吧。」
外公外婆都已經睡了，蔣西池開了鎖，輕輕地把門推開。
即將沸騰之時，卻在一個瞬間，戛然冷卻。
到巷口，蔣西池把車鎖了，兩人往巷子里走。
帶著溫度的氣息掃過鎖骨，一霎而過。
方螢站在門口，打了個呵欠，「明天什麼時候起床？」
蔣家平特意開來一輛金杯，來幫蔣西池和方螢搬家。
方螢總算打起精神，站起身打了個呵欠，慢悠悠踩著樓梯晃下去。
蔣西池還沒應，她的腦袋已經靠了上來，臉頰貼著他後背，熱烘烘的。
到飯店，剛坐下沒多久，就開始上菜了。
不知道踩著個什麼，她腳底一溜，陡然往前撲去。
蔣西池回頭瞥他一眼。
「……前一陣還說是妹妹。」
方螢莫名其妙，「為什麼啊？」
「晚安。」
方螢越幫越忙，一陣的雞飛狗跳，最後被丁雨蓮發配去給大家買西瓜了。
「誰的簡訊？」
蔣西池的弟弟蔣藝軒兩歲多了，蔣西池一進門，他就抱住腿連聲喊「哥哥哥哥」。
方螢品了品，總算明白過來了，「哇……媽，你們
和*圖*書大人思想好齷齪啊！」
去浴室，擰開了水龍頭，往乾乾淨淨的手上抹了點兒洗手液，狠狠搓了幾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
橋頭都收攤了，地板上散落著些許塑料垃圾袋，六尺河流水聲清晰可聞，河上籠著一層淡薄的霧氣。
方螢一愣，「我什麼時候說了……」
「快下來吧, 我徒弟過來接你了。」
方螢陡然一下失去了耐心，把杆子一丟, 跑去樓梯上坐下。一樓燈紅酒綠, 音樂嘈雜。
「我靠著你睡會兒。」
他關了燈，躺去床上。
徐婉春截斷他的話：「西池不喜歡人多吵鬧，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們年紀都不小了，要避嫌。」
方螢被這一下嚇清醒了，站穩以後往地上瞥了一眼，是個圓不溜丟的鵝卵石。
一片寂靜，只有窗外流水的聲音。
有點不可抑止的，順著方才那一瞥，繼續往下想象。
「當白給你的？我打聽過了，墨外的獎學金不低，我當是投資你的，進去了給我好好讀書。」
丁雨蓮往對面瞥了一眼，把門掩上，「囡囡，你以後別隨便往西池房間去。」
「……我爸的。」
那眼神灰敗、憤怒、自厭、驚恐。沮喪。
手電筒光亂晃，蔣西池忙將她一攬，手臂緊箍著腰把她扶穩了。
開學前兩天，方螢照例去酒吧幫忙, 二樓直到晚上十一點人才少了起來。尚有一桌人在打球, 方螢自己佔了另外一桌，握著杆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撞球。
方螢打個呵欠，「就到這兒吧，我自己回去。」
「叔叔說什麼了？」
兩個人https://m.hetubook.com.com都跟進屋行竊似的躡手躡腳，在無聲中洗完了澡，各自回房休息。
蔣家平笑說，「是，我這個兒子啊，別的什麼都好，就是性格太孤僻了。」看向方螢，「小方，你以後跟他同學，多敲打一下他，讓他別這麼獨……」
連自己也陌生。
羅霄把她一攔，「等等。」
屋內的燈光被他擋去一些，她被罩在一種濃淡適宜的陰影調子里，頸下的一片，肌理細膩潔白。
論孤僻程度，她跟蔣西池，還不一定能分出個勝負呢。
過了好一會兒，蔣西池才平淡地「嗯」了一聲。
羅霄瞪她，「欠抽是不是？」抽出一疊錢，往她手裡一塞，「我這人也不輕易借錢，救急不救窮。你先用著，回頭給我遞個欠條過來。還是那句話，好好讀書。」
墨城外國語中學好歸好，學費也是真的高，到快開學時, 方螢的學費尚還有一段缺口。
蔣西池繼續往裡騎，「我已經跟丁阿姨說過了，接到你了直接去我家睡。」
心裏像是被什麼抓過一樣，刺刺撓撓的。
蔣西池定了鬧鐘，剛要關燈，忽聽見一聲很輕的敲門聲。
方螢不說話。
下午到晚上，收拾「新家」。
「好早啊——你喊我好不好？別那麼早，你都弄好了再叫我。我家裡東西都收拾好了。」
小男孩兒自己爬起來，站在椅子上，咯咯直笑。
吃飯時，蔣家平仍是感慨：「你姑姑也說，應該給你辦個慶功宴，墨外好歹也是數一數二的……」
「小姑娘家家的，心事怎麼這麼重和-圖-書？別老想著什麼事都一個人扛，你才多大，扛得過來嗎？錢對你霄哥來說不是什麼問題，我跟你嫂子……你也知道。這三年我看著你過來的，不誇張，也就跟看著自己閨女兒差不多了。」
整兩個月, 方螢幾乎都待在羅霄的酒吧里給自己賺取學費。
剛走出一個路口，口袋裡手機一響。
蔣西池單手握把，車子稍稍拐了一下，又被他掌穩。騰出的那隻手，去摸手機。
「你在反省你自己？」
「你不吃，小方她們也不吃？就在附近，你徐阿姨已經先去了，菜都點好了。」
方螢幾步到他跟前，「你怎麼又站在門口給霄哥攬客？」
她一腳把石頭踢遠，「嚇死我了。」
蔣西池把自行車推出去，跨上車，回頭看一眼，「上車。」
租的房子在離墨城外國語中學不遠的花浦路上，公交車四站路的距離，騎車也就十來分鐘——再近的雖然更方便，但房子條件不好，又貴得離譜。
蔣西池把手機一鎖，揣回口袋，「……他明天來接我們。」
期間, 羅霄專門配了個超大屏幕的液晶電視，全天候播放北京奧運會精彩賽事，生意好得不得了, 開幕式那天, 更是把酒吧都給擠爆了。
方螢站著就能睡著，被蔣西池抓著，腳步虛浮地往裡漂。
蔣西池正在往衣櫃里掛衣服，「不吃。」
房子在四樓，兩室一廳，帶廚衛。蔣家平租下的時候，讓人徹底打掃了一遍，又給兩個孩子各配了一套新的桌椅檯燈。
「……」
酒吧門口行人往來，有穿著入時的年輕女人，往他白皙的臉上wwｗ.ｈｅtｕｂoｏk.ｃoｍ•ｃom瞟了好幾眼，笑說：「小帥哥，請你喝酒啊！」
抬頭，往鏡子里看了一眼。
方螢赤著腳走去自己房間，「媽，怎麼了？」
片刻，最底下鑽出顆腦袋——羅霄瞅她：「坐這兒當看門狗呢？」
「你是不是做什麼事都這樣啊？有條有理的。」
方螢已經困得不行，眼皮都腫了。呵欠一個接一個，最後雙手把蔣西池腰一抱，「阿池。」
「……」丁雨蓮把手裡衣服一疊，「反正你避著點兒，只要不在自己房間，衣服都穿嚴實了再出去。」
「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羅霄把煙叼在嘴裏, 伸手去掏口袋裡的錢夾，「學費還差多少？」
「幹嘛？還收保護費啊？」
待方螢走後，蔣西池把門緊緊闔上，手掌撐著門框，頓了一下，生平第一次，把門上了鎖。
整個暑假，這情況一不是一次兩次，方螢早就習以為常。
蔣西池瞥了一眼屏幕上羅霄發來的「錢已經給螢火蟲了」幾個字，正要鎖屏，又蹦出一條新的。
羅霄拍拍她肩膀，「你明天不是還得搬家？趕緊滾回去睡覺，也不怕長不高——西池在外面等你好一會兒了。」
他冷靜地在床上躺了片刻，站起身，把門打開。
快到凌晨，整天巷子里黑燈瞎火，闃靜無聲。蔣西池從口袋裡摸出個小手電筒，照著路面，碰著坑窪的地方，抓住方螢手臂往旁邊一帶，「小心。」
方螢更困惑了，「我跟他一直都這樣啊，有什麼嫌可避的？」
「嗯。」
空氣讓抽煙的人弄得渾濁不已, 又不能開窗通風。
方螢翻個白眼。
蔣西池秉和圖書著呼吸，過了片刻，才說：「……讓你小心了。」
暑假一晃而過。
然則無濟於事。
那女人進去了，緊接著一道清瘦的身影從酒吧里躥了出來。
「嗯？」
方螢差點沒憋住笑，「好。」
蔣西池蹙眉，當做沒聽見。
到花浦路時，日頭高陞，下車待上兩分鐘，就能熱出一身的汗。
咬了兩口瓜，忽聽對面房間丁雨蓮出聲喊她。
方螢把買回來的西瓜切了，給蔣西池拿去一牙，擱在他的書桌上，坐在床上，看著他有條不紊地把衣服一件一件掛好，放入衣櫃。
方螢嘻嘻一笑，「我有什麼好反省的，反正我又改不掉，不是有你么？」
方螢揮揮手，「那晚安了。」
自行車靠邊停著，蔣西池手插著口袋，在夜色下站著。他穿了件灰色的T恤，肩背挺拔，衣前掛了個子彈頭樣的項鏈。
方螢悶頭捏著錢，過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來一句「謝謝。」
方螢一躍，側身往後座上一坐。自行車晃一下，差點兒歪倒。蔣西池趕緊掌住把手，微弓著背，腳下用力一磴，車在八月末溽熱的風裡一下溜遠。
她穿著碎花的睡裙，無袖的，鬆鬆垮垮。
熱血分作兩股，一股上行，一股下涌……
還是羅霄發的：「……你倆可真逗。」
他站在客廳空調下扯著領子吹了會兒冷風，喊蔣西池，「西池，你跟小方還有丁阿姨收拾收拾，咱們一塊兒出去吃飯！」
他有些怔愣，想把突然之間，不合時宜闖進腦袋裡的片段趕出去。
蔣家平上上下下，把車裡的箱子都搬上去了。
蔣西池盯著她看了幾眼，才說：「……八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