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打啵
蔣西池起身，看她一眼。
模糊的陰影之中，蔣西池的呼吸近在咫尺。
蔣西池心不在焉地問：「……會做了嗎？」
蔣西池：「……我忘了我要說什麼了。」
「幫我看一下這道物理題。」
方螢眼皮顫了一下，有點困惑地睜開眼睛。
「借我用一下……」
氣氛有點尷尬。
「我來……」
「我不想睡……」蔣西池聲音沉沉，身體發燙。
蔣西池腦海中，所有的念頭霎時全部炸開。
蔣西池磕磕巴巴地答：「……嗯。」
拂過鼻尖的潮濕溫熱的氣息；抓著她手臂的帶著薄汗的指觸；刻意控制過，卻依然深一下淺一下的呼吸。
「那……」
方螢瞟一眼就站在門口的蔣西池，「……不在，他回房間了。」
一前一後地下樓。
溫熱的唇，終於貼了上來。
「那好，你睡覺的時候，記得把門反鎖上，還有啊……舊睡衣我已經給你扔了，就穿新的……」
「什麼口味？」方螢舉起了一桶，「……這個行嗎？」
蔣西池不得不無奈地哄：「不哭了好不好？」
門打開了，蔣西池站在門口。
片刻，蔣西池伸手碰了碰她發燙的臉，再次低下頭去親她。
丁雨蓮：「那早點睡啊西池，雖說明天周日，你們也別看電視玩電腦太晚，休息不好，周一也沒精神。」
兩人都是這樣，說著話，只要是目光有稍一對上的苗頭，就會有一個人先一步別開。
好在方螢也沒在意，「……你也早點睡。」
蔣西池同樣如此。
方螢差點跳起來，聲音卻ｈｔｔps://ｗｗw•hｅｔuｂｏｏk•ｃoｍ•coｍ十分的平靜：「……嗯。」
捨不得。
心跳都要過速了，做個鬼的物理題！
到這個時候，尷尬之感全面佔領高地。
「嗯。」
「……沒。」
方螢心不在焉地答：「……會了。」
摸了摸鼻子，把手機遞給蔣西池，「那個……我，我刷完了，你刷吧。」
方螢：「……我也忘了。」
「知道就好，那你記得啊，門關好啊……」
「那……」蔣西池把筆遞還給她。
已經無法再近了。
剛洗過澡，兩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清新的薄荷香味，帶著一點兒水汽，長腳了一樣，往鼻子里鑽。
方螢怔愣地瞧了一眼，又把多出來的放回去。
……
蔣西池：「我有個主意……」
「阿池……」
方螢耳朵里嗡嗡響，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嗯……」
各自尷尬又客氣地謙讓著，讓對方先去洗澡。
方螢：「……你先說。」
方螢開了門，踩在低矮的門檻上, 踮著腳等他。
只是單純的嘴唇貼著嘴唇，任何其他的念頭還沒跑遠，就被已經混亂得彷彿要時刻短路的大腦給扼殺了。
方螢：「……」
沒過多久，蔣西池也刷完牙了。
很久，他腦海里不知道為什麼響起了不知道是誰說的一句「阿螢你好香啊」。
方螢回自己房間，裝模作樣地把家庭作業拿出來，一邊聽著門外的動靜，一邊胡亂地往試卷上瞟兩眼。
「啊就是這，這個……」
蔣西池：「……hetｕbｏｏｋ•cｏm.com不會……是你就不會。」
「嗯。」
蔣西池：「……」
方螢：「……」
煎熬難捱地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忽然響起蔣西池的聲音，「阿螢。」
「已經回來了，阿姨。」
等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往購物籃里扔了五桶泡麵。
方螢開始是抱著膝蓋哭, 等蔣西池手掌過來拍她肩膀的時候, 她就順勢抱住了他的手臂哭。
他鬆開她，把起了反應的下半身，緩緩地往後靠了一下，避開了方螢的身體。
——難過的時候，有人替你哭, 多好。
方螢觸電似的一彈，「那個……我去看看那邊有沒有火腿腸！」
「西池，那麻煩你把電話給螢螢，我跟她說兩句話……」
方螢急忙往書桌上瞥了一眼，「……在！」
「……又要月考了。」
她手裡拿著的是英語試卷。
「那……」
方螢：「……媽，我知道了。」
「這個口味還挺好吃的。」
「沒。」
兩個人便去翻冰箱找吃的——丁雨蓮走之前，把剩菜剩飯清理得一乾二淨。
蔣西池腳步頓了一下，緩緩地走到她身旁，「什麼題？」
蔣西池卻知道她要問什麼，「……也不會。」
蔣西池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很是掙扎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那你早點睡吧，把門關好……」
艱難地買齊了東西，回到家裡，燒水泡麵。
手指碰上。
一切的感官成倍放大。
手指用了前所未有的力度，捏著她的手腕，全身都是僵直的。
蔣西池蹲下身, 把運動和*圖*書鞋的鞋帶繫上，「帶鑰匙了嗎？」
蔣西池：「……我們下去買泡麵吧。」
方螢期待地等著英明神武的蔣西池出主意。
都洗完了澡，方螢去刷牙的時候，蔣西池的手機響了。
又過了很久，方螢終於想起來要說什麼了，「……你，你會覺得噁心嗎？」
蔣西池：「……」
「帶了……」
蔣西池忽地往裡走一步，伸手，將她一帶。
「螢螢，阿池在你跟前嗎？」
之前看過的那些海量的不健康的小視頻，裏面的女主角全都在一瞬間變成了方螢的臉。
「嗯。」
方螢立刻像受驚的貓，睫毛狂抖，但是沒有睜眼，也沒有退開。
丁雨蓮打來的，問他們回家沒有。
「……不困。」
蔣西池頓了頓，邁著有點兒虛浮的步子，給她帶上了門，就這樣回了自己房間。
蔣西池應了一聲。
兩人分踞餐桌的兩端，埋頭哼哧哼哧嗦著一點兒也不好吃的泡麵，偶爾說兩句話。
蔣西池：「……你先說。」
綠茶香的，牙膏味。
他輕輕咳嗽一聲，「走吧。」
「那……」方螢接過筆。
視線對上，又不約而同地別開。
又過了片刻，蔣西池上前半步，伸手，將她整個抱進懷裡，「……你困了嗎？」
「好的，阿姨。」
心裏卻前所未有的輕鬆, 好像壓在他心間的大石，頃刻之間土崩瓦解，月光照進來，浮塵遊盪, 但很快一切都會歸於沉寂。
他愣了一下，簡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出後半句話。
兩個人，像兩壺燒開的水，從臉上一直紅到hｔｔｐs://ｍ.hｅtubook.ｃｏｍ.ｃom脖子根，騰騰地冒著熱氣。
彷彿受了蠱惑一樣的，他微微探出舌尖，在她嘴唇上，輕輕地，舔了一下。
「這個呢……」
「好。」
方螢磕磕巴巴地問：「真，真的嗎？」
丁雨蓮還在囑咐：「我不是說西池對你有什麼企圖，但畢竟是十六七歲的男生，血氣方剛的……」
蔣西池知道泡麵放在哪一排，但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提醒她，也就跟在她身後，一排一排往下找。
方螢終於停下來, 腫成核桃的眼睛深情地凝視著他，抽噎了一下：「……餓了。」
一小片陰影，投在她眼前，緩緩下移。
「我也不想睡……」
好不容易吃完，兩個人把垃圾收拾乾淨，擱在門口。
片刻，方螢手忙腳亂地去翻書包，把一套物理試卷掏了出來，「拿錯了，是這個……」
心癢，像被輕輕地撓了一下。
一切都和平常一樣，卻彷彿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還有心臟，驟停之後，陡然狂跳著。
他睡覺一般穿一件純棉的T恤，下面是寬鬆的運動式短褲。
「等下！」方螢匆忙忙刷完，吐掉口中的沫子，漱乾淨了，接過電話，「媽。」
方螢坐在桌旁，煩躁地撓了撓頭。
直板機，聲音開到最大了，不開免提，也能聽見對面說話的聲音。
「……」
「數學老師剪短髮了，注意到了么？」
到超市，方螢沿著貨架一排一排往下找。
「睡了嗎？」
「這個火腿腸味道有點重。」
她憋了好久的呼吸，終於急促地喘了出來，肺里好像倒灌了海水一樣的，隱隱作痛httｐs://ｍ.hetｕboｏk.ｃoｍ.ｃｏｍ。
「嗯。」
兩個人擠去門口穿鞋，方螢非要和他搶, 踩著他的腳，先把鞋穿好了——以前在蕎花巷, 他們比賽誰先跑到橋頭的時候, 常常會這樣。
蔣西池抬頭往浴室看了一眼，走到門口，「阿螢。」
過了很久，同時出聲：「阿……」
況且，蔣西池還離得這麼近。
蔣西池拖了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去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隨便指的一道題——雖然這概率很大，因為題目實在太簡單了，壓根不像是她做不出來的。
兩個人都沉默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方螢急忙把桌上的詞典抱起來，給他送到門口，「詞……」
不對啊，不是還早么，不是才剛過了九點么……他們平常都是十一點半睡的，雖說早睡，那也太早了！
「你《現代漢語詞典》在家嗎？」
方螢「啊」的一聲，門在她背後合上了，燈也關了。
夜色中，吃過飯了的大爺大娘開始出來遛彎，年輕的夫妻牽著狗，小孩兒在一塊兒瘋趕打鬧。
那要是進一步呢？這個話，方螢問不出口。
方螢：「……那我明天再寫。」
搶過她手裡的詞典，往床上一扔。
蔣西池這次沒搶, 讓著方螢。
……
沉悶的一聲「砰」。
然而，他還是捏過鉛筆，刷刷劃了兩筆，給她畫受力分析圖……
她突然有些呼吸困難，吞咽了一下，「阿池……」
「嗯。」
安靜之中，兩個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她玩兒似的踩著門檻上上下下，好像無時無刻不是這樣, 不馴服的，不溫順的。
方螢飛快說了句「拜拜」，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