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千山萬水
對於放棄保送，自己高考去讀D大醫學院這個決定，父母自然是大發雷霆。顧雨羅卻很強硬，任他們如何訓斥都巋然不動。
射擊喪屍的遊戲，槍掂著很沉，梁堰秋問她，「你以前玩過嗎？」
又一年春，顧雨羅把哄睡著的女兒交給梁媽媽，自己回到卧室，拆了一粒巧克力，邊吃邊翻開日記本。
淚流滿面地睜開眼，卻發現梁堰秋醒了過來。
7
新婚之夜，似乎一般也不會拿來做別的。
她腦袋被他按在肩膀上，卻再沒有睡著。
顧雨羅瞅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拿了起來。
「梁堰秋……是你回來了嗎？」
只有一聲比一聲更激烈的哭聲。
對不起，沒有告訴你，孩子是我使了一點手段偷偷懷上的。
她曾經以為梁堰秋是純被放養的二世祖，原來不是。
他在想什麼，她比誰都要清楚。
顧雨羅：「……那你家教怎麼這麼松。」
顧雨羅把電腦一推，「不來了，我去洗澡。」
兩人談及未來的去向。
4
對她超出朋友界限的無微不至，卻又從不提出發展出朋友界限關係的要求。
晚上，打發走了鬧洞房的大家，他們終於有了單獨相處的時間。
最終，她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動機，還是答應了跟他一起出去玩。
最終，梁堰秋月考成績依然吊車尾。
「蔣西池和方螢真的搞到一起去了，嘖嘖。」
她與方螢曾經算是敵對的關係，也有齟齬。接到方螢的電話，她很意外，更意外的是，方螢告訴她，梁堰秋的心臟病是真的，不是他拿來誆騙大家的。
兩個人，在一起四年多，從接吻、擁抱，發展到曾經有一次赤/裸相呈，離發|生|關|系僅有一步之遙。
幾乎沒有猶豫，拎上這些年他送的，她卻一粒都沒有拆開過的巧克力，奔去機場攔人。
後來，梁堰秋總是很注意，避免讓兩個人意亂情迷不可控制。
「你不是喜歡蔣西池嗎？」
那一年學校里的桃花樹都開了，灼灼烈烈，風吹的時候，經過樹下，飛起花瓣。
梁堰秋卻笑一笑，堅持退開了，「你才剛進醫院，萬一……還打不打算髮展事業了。」
她徑直掛斷電話。
「嗯……我一個人丑……就好了，你要永遠漂亮下去啊。」
顧雨羅不想理他了。
顧雨羅問他，為什麼明明真的有心臟病，卻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搞得大家都不相信。和_圖_書
「被我爸罵了。」
「關你什麼事。」
顧雨羅埋頭繼續寫作業，「沒空。」
可這一點不妨礙梁堰秋鍥而不捨地跟到了校門口, 一路上還給她來了一段單口相聲。
她下意識張開手，一粒巧克力穩穩地落入掌心。
梁堰秋，今天是你一周年忌辰。
冬天到來的時候，梁堰秋突然犯病。
她湊過去，聽見他輕聲問：「……我說過的事……你要記得……」
他們裹在被子里，很慢，很緩。
她沒法欺騙自己不羡慕，不管是方螢，還是蔣西池，他們兩人認定了的事，總會一往無前。
她在陽台上被江風吹得毫無知覺的時候，梁堰秋終於出來。
「是激素吧？你換藥了。」
梁堰秋把臉湊近鏡頭，「……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美國高熱量的垃圾食品害人啊。」
「嗯。」
這期間，當然最困難的事是說服父母。
顧雨羅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窗外，能聽見隱約的風聲。
「……怎麼？」
「按時回家，門門都得考第一，還得精通琴棋書畫……你家教怎麼這麼嚴？我相信你是真的沒玩過電玩了。」
1
梁堰秋抱著她，「……不是真心話就不要瞎說了，我還指望著你成為著名心外科專家，然後我接著吃軟飯呢。」
顧雨羅一直守在醫院，寸步不離。
有些老舊了，然而上了發條，秒針卻滴滴答答地走動起來。
梁堰秋跟在她身後，笑著說：「顧雨羅，你慢點走，等等我啊。」
她愣住了，急忙準備去喊護士，梁堰秋捉住她的手指，輕輕地擺了擺頭。
2
「關我什麼事。」
疼過沒多久，她堅持讓他躺下去，自己來主動。
顧雨羅：「你能不能閉嘴，好吵。」
顧雨羅停在公交站前，「……你到底想幹什麼？」
天上飄著微雨，雨霧之中，遠近浮動著淺淡的粉色，那是有桃花要開始綻放了。
好巧不巧，長跑那天來大姨媽了。她想著這項目反正重在參与, 到時候自己慢點兒跑堅持完全程應該沒多大問題。
顧雨羅緊抿著唇, 片刻才低聲說：「你懂什麼。」
後來，落地美國的梁堰秋打來電話，說他們在機場的那個吻，差點把他爸媽也嚇出心臟病來。
蔣西池和方螢領證，來家裡做客。
「第一次就……」
葬禮上，方螢遞過來一隻紙袋，說ｗww•ｈetｕｂook•ｃom•ｃoｍ是梁堰秋的東西，「他說他是用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自己賺的錢買的。」
「答應我，好不好？不然我沒法安心。」
四目相投的時候，她發現他眼睛里也同樣閃著淚光。
你早該知道的，你讓我答應你的事情，我一件也做不到。
到高三，她終於明白了，梁堰秋原本就是打算出國的，根本沒準備與他保持什麼穩定的關係。
「小顧，你聽我說……」
「考上就行嗎？那我一定考上。」
嗒嗒對著你墓碑上的照片喊爸爸，不知道你聽見沒有。
喜歡上樑堰秋，似乎是又奇怪，又順理成章的一件事。
在路上，梁堰秋笑問：「你居然答應了？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吧？看到蔣西池和方螢球場熱吻了？」
「……對不起。」
12
等洗過澡回到房間，發現梁堰秋給她發了消息，好幾條，最後一條，是問她怎麼不理他。
起初在A市，後來轉去首都心外科最好的醫院，即便如此，情況也在一天一天惡化下去。
梁堰秋問：「上去打聲招呼，還是當做沒看見，你選一個吧。」
梁堰秋笑說：「好，不瞎說，我一定長命百歲。」
顧雨羅一聲一聲哽咽。
梁堰秋嘆聲氣：「……沒必要為我做這種犧牲。」
梁堰秋得知這個消息，當然也把她罵了一通。
梁堰秋：「嘿嘿。」
異國四年，在別人看來，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她倏然睜眼，發現書掉在了地板上。
8
這一次，她久違地發了火，罵他是慫包。
梁堰秋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已經瞞不住你了。」
快到正戲的時候，梁堰秋才發現這個酒店裡，居然沒有安全/套。
他突發奇想，要辦一場婚禮，她幾乎沒猶豫就答應了。
醫院工作忙，她還得額外抽出時間參与到婚禮的籌備，累，但也很開心。從翻糖喜餅的樣式，到捧花的搭配，瑣碎又充滿樂趣。
顧雨羅：「……」
看著看著，眼皮漸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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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安靜，手腕上，石英錶滴滴答答地轉著。
他居然聽的是鋼琴曲，舒伯特的《小夜曲》。
「考到年紀前一百。」
而這時候，他卻準備拍拍屁股走人。
「說吧，我要怎麼做你才會答應。」
「……我記得。」
梁堰秋：「不松啊，我心臟不好的ｈeｔｕbｏｏk•ｃｏm.ｃom，我爸管我管得可嚴了。」
顧雨羅：「……不要老是來這一套。」
「你勸不住我的，你了解我的性格。」
梁堰秋：「……回去晚了？」
方螢聯繫到她。
在梁堰秋的注視之下，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梁堰秋：「……天賦啊！」
她踮腳把自己迎向他，沒覺察到其實自己也在發抖，「……你還想著隨時撤退嗎？我不用你負責，我能對自己的每一個決定負責。」
下午四人找地方喝茶，顧雨羅前一陣一直在熬夜值班，進門就困了，但只睡了十來分鐘，就被梁堰秋吵醒了。
「那也是我自己決定的。」
顧雨羅身邊有很多高中在一起，大學異地的情侶，多數沒撐過一年就分手了。
「你別瞎說。」
梁堰秋看著她，「不覺得累嗎？」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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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他的是一個乾脆利落的爆頭，然後顧雨羅才平淡地說：「沒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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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梁堰秋又撥過來，「……我錯了！」
梁堰秋笑說：「我回來吧。」
這天回家，她比門禁時間規定得晚了三分鐘，被父親整整罵了半小時。
在街上，好巧不巧看見了不遠處的「球場熱吻」的當事人。
顧雨羅鼻尖上有汗，臉上泛著淺淡的紅色，「……對不起什麼？」
他三兩步趕上來，輕輕撞一撞她的肩膀，「喂，喊你呢。」
梁堰秋笑著，「……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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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著跑著, 眼前一黑。
梁堰秋撐起身體，吻住她，沉聲而篤定的，「顧雨羅，我愛你。」
她選擇了裝作沒看見，然後跟他一塊兒去打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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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這麼幼稚！要是自己高考考不上怎麼辦？」
晚自習剛下, 顧雨羅一走出教室，梁堰秋就湊上來揮了揮手, 「嗨。」
顧雨羅再一次確定，這人腦子有毛病。
「沒什麼好怕的。」
「啪」的一聲。
梁堰秋頓了一下，嘆聲氣，從床上爬起來，走進卧室，一把把撐著流理台泣不成聲的顧雨羅抱進懷裡。
梁堰秋直直地看著她，「我記住了，你喜歡舒伯特。」
「當你梁家的少奶奶，蹭吃蹭喝不行嗎？」
顧雨羅沉默。
然而，她卻漸漸弄不明白他的意圖。
然而，顧雨羅驚訝的並不是這一點，「……我最喜歡的作曲家就是舒伯特。」
「……我不答應。」
顧https://m.hetubook.com.com雨羅怔住。
梁堰秋笑說, 「我說，你是不是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一定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都要做到第一嗎？」
顧雨羅：「……你再等我一年，我畢業了來美國讀研。」
「因為他們肯定會這樣看我——家裡這麼有錢，可惜是個隨時要嗝屁的命。」
準備了三個月，婚禮如期舉行。
梁堰秋說：「……你知道嗎，初三的時候，我曾經想去當電競選手，偷偷摸摸去參加選拔賽，一激動狂飆手速，贏的時候，我也差點掛了。我爸很生氣，再也不許我玩了，長跑，游泳，開車……能禁的都給我禁了。」
梁堰秋回國，顧雨羅也抽出時間回了一趟墨城，恰好碰上蔣西池外公七十大壽，兩人就順道過去參見，見一見老朋友。
顧雨羅直接把他的ipod奪過來，翻了一遍列表，不只是舒伯特，著名不著名的鋼琴曲，他都下載了。
聽見蔣西池和方螢站起身，聽見梁堰秋又一次地囑咐：「要幫忙照顧小顧啊。」
梁堰秋笑著，「……再來一局？」
高一下開春季運動會，體育委員問了一圈，長跑都沒人報名。問到最後, 就只剩下她了。體育委員泫然欲泣神情懇切, 她實在沒法說出拒絕的話。
他也無所謂，就在她同桌的座位上坐下，趴在桌上，往耳朵里塞了一隻耳機，把另外一隻，擱在她面前。
「蔣西池背你來的。」
顧雨羅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調查我？」
他笑著：「……你不是家教很嚴的乖乖女嗎，居然做出這種事。」
他們開了電腦，一起玩一個叫做「黃金礦工」的幼稚遊戲。
她不緩不急地走進了浴室，卻沒把門關上。
「……好。」
還沒來得及反應，梁堰秋已經拉開了路旁停的一輛車的車門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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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很明白這是為了什麼。
顧雨羅只當是沒看見。
顧雨羅合上日記本，躺到床上，翻開了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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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遊刃有餘又漫不經心，而她卻在不知不覺間，從最初的鄙夷，到接受，再到依賴，再到傾慕，捏在手裡的砝碼，一點不剩。
自高三時執意放棄保送開始，她與父母之間，之前那樣嚴格的管教與被管教的關係就被打破了。她態度強硬，跟家裡冷戰了整整一個月，之後又耐心地安撫談判，終於取得家裡的同意。
明明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天卻總是陰沉著，
ｗwｗ.ｈｅｔｕbｏoｋ.cｏm•cｏm梁堰秋也成天都在昏迷。
晚上在酒店吃過團圓宴，顧雨羅和梁堰秋回到房間。
她不知道怎麼回復，把手機扔到了一邊，攤開習題冊，等想起來還晾著梁堰秋的時候，把手機撈起來一看。
「不喜歡。」
晚上吃過飯，她趴在床邊睡著了，不知道為什麼就夢見了高中的時候。
9
3月11日，晴。
人散以後，她打開了紙袋，那是一塊手錶。
他正要退，顧雨羅卻湊近，「……都結婚了，你怕什麼。」
他怕自己負不了責。
「你才丑。」
每天都打電話，聊十分鐘到半小時不等。
梁堰秋似乎發現她的驚訝，笑說：「鋼琴比較舒緩，對心臟好啊，我要是聽搖滾，一不小心嗝屁了怎麼辦？」
梁堰秋忙說：「小顧。」
梁堰秋笑嘻嘻說：「這就太強人所難了吧。」
顧雨羅沉默著，抬手把檯燈摁了，沒接他這茬，「……睡吧。」
「還好……」
「……不要那麼緊繃啊，沒有誰要求你事事都要做到第一的。」
「你肯定很怨我，怎麼證都不肯跟你領是不是……我不能這麼自私，不能害你，讓你平白無故變成一個二婚的身份，你還這麼年輕……」他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抱住她，「……如果真的領了證，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肯定要替我守寡一輩子，我不懷疑，你就是這樣的性格。所以……」他嘴唇蹭著她的額頭，「你答應我，如果我……你要忘了我。」
梁堰秋想約她出去玩。
他伸出手，「巧克力，吃嗎？」
但僅僅只有那一次。
抱著她，身體都在發抖，他說，「……我怕。」
梁堰秋笑說：「接著！」
「都不喜歡他了，為什麼不能跟我出去玩？」
再醒來是在校醫院，掛著水, 床對面的椅子上, 梁堰秋正翹著二郎腿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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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顧雨羅是陪他在醫院附近的酒店度過的，連同梁爸爸和梁媽媽。
「……不就晚了這麼幾分鐘，這也要管？」
而他們，僅靠著視頻聊天，靠著顧雨羅寒暑假飛去美國短暫的相聚，硬是把這四年熬下來，直到梁堰秋畢業。
她一聲不吭地聽完，然後問道：「……說完了嗎？說完我掛了，我卷子還沒做完。」
「這麼巧啊。」
梁堰秋笑了笑，「……不要哭了，怪丑的。」
顧雨羅不在狀態，總是拖後腿。
窗戶開著，很溫柔的風，像一個吻一樣地落在她額頭上。
「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