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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盡歡簡直五體投地，「我說梁景行，你圖什麼啊？要過個三五年，小姑娘心野了，跟別的男人跑了，你年逾四十人老珠黃，簡直賠得底褲都不剩。」

「我有分寸。」

梁景行喝了口啤酒，沒吭聲。

梁景行拉開車門，「她才十九歲。」

「……真的！聽我一言沒錯，女人要的安全感很簡單，但決不是你私底下偷偷摸摸帶回去見家長能給的。雖然你一番苦心可昭日月，但不能因噎廢食啊。總而言之，別顧忌什麼年齡了，一切還是要靠『真本事』說話……」

梁景行只說：「你也別到她跟前多嘴。」

「其實她要開口，我自然義不容辭。可她自尊心強，肯定不會找我倆幫忙。我要是自作主張，又唯恐傷害她的感情。」末了，輕嘆一聲，「也是天妒紅顏，各人自有各人的命。」

許盡歡擺了擺手，直打哈哈，「我這不是還在醞釀嗎？成大事者須得深謀遠慮，徐徐圖之……」

許盡歡笑嘻嘻地同他擺了擺手，「一定記住我的話啊！等你的好消息！」

梁景行沉沉地笑一聲，這話，他也對姜詞說過。挺好，兩個瘋子，不瘋魔不成活。

那日姜詞提及《洛麗塔》，讓他脊背一陣發涼。小說中，男主亨伯特為了一己私慾獨佔洛麗塔，使她與正常健康的社會秩序脫節。最後，亨伯特聽著鎮上居民和諧活潑的笑聲時，痛苦懺悔：「隨後我明白了那令人心酸、絕望的事並不是洛麗塔不在我身邊，而是她的聲音不在那片和聲裏面。」

「嘉興紹興那片逛一圈ｈeｔｕｂｏok•cｏｍ•cｏm，」頓了頓，「最後去蘇州。」

而最可怕在於，他不知道這事兒會在多久之後發生，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回溯最初的怦然心動，恐怕是雨夜陋居那晚，她臉龐隱於霧氣之中，神情怔忡，似暫時卸下了堅硬鎧甲，像個普通少女一樣茫然無措。不斷回想這一幕，總會讓他回憶起葬禮那天的姜詞，身影單薄，像道淺淡墨痕，隨時將消失於灰白天光之中。

姜詞太年輕了，還未曾領略這世界真正的精彩，未刻骨銘心去愛過一個人……她的生命泰半還是空白，而這份空白意味著未知，意味著不穩定，意味著……如果哪一天她見過更為年輕鮮活有力的生命，意識到自己以往視野的局限，也許會毫不猶豫拋棄自己最初的選擇。

許盡歡又氣又笑，「……那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梁景行不以為意，「還好，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許盡歡哈哈笑起來，「我告訴你，我現在迫不及待想看看，陳覺非要是知道你給他找了個比他還小的舅媽，臉上是什麼表情，一定精彩極了。」

「不是就行，我怕你想不開——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沒跟你說，葉籬如今都走了，再提起來也沒多大意思。她這人，真不像你想得那樣單純。那種家庭出來的，又是藝術生……」

「你就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我說你早年也不是這幅讓人窩火的德性啊。」

「你爸閱人無數，看不出你倆這點兒貓膩？別鋌而走險了，和圖書小心給他氣出毛病來。」

「跟葉籬沒什麼關係。」

高考失利那晚，最終被姜詞激發得忍無可忍，自然也有衝動的原因，可在這之前，他已將所有的問題，像翻面口袋一樣，徹徹底底想了個透徹。

「我這不還在幫你打聽嘛，著什麼急。」

「……許盡歡，你能不能文明一點？」

待酒醒得差不多了，梁景行和許盡歡步行去停車場。正要上車，梁景行想起一事，「你爸的那個藏友，有沒有什麼眉目？」

「我不是衝動。」

許盡歡一愣，「伯父一把老骨頭了，饒了他行嗎，等兩年啊，再不濟先鋪墊鋪墊啊。」

一大盤龍蝦全被許盡歡掃蕩乾淨，她起身伸了個懶腰，「就今天吃的這些東西，起碼長三公斤的膘。」

結完賬，兩人沿著河邊慢走，吹風醒酒。天氣極冷，腳踩在雪水中，「咔吱」作響。

車就停在那家沃爾瑪的對面，姜詞回家必會經過此處。一則保障她的安全，二則他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這事兒仔細捋一捋。

「我算是看出來了，從你大學炒股敢賭上所有身家這事兒就知道，你平日里看似四平八穩持重可靠，實際上就是個不要命的賭徒。」

梁景行將車解了鎖，淡淡說了一句，「她沒安全感。」

「我跟姜詞接觸不多，但能看出來她這人十分聰明，性格也敏感，恐怕人情世故方面，也看得十分通透。站在女人的角度，我還是給你個忠告，有什麼事兒儘快坦白。女人沒事都愛瞎琢磨，你瞞了這麼一攤子事兒，她自己完全能腦補出朵和圖書花兒來。」

許盡歡點頭，「對對，你不是衝動，可你這深思熟慮比衝動還他媽恐怖，簡直是鐵了心為他人作嫁……這些事兒你沒跟小姑娘她本人講過吧？」

「又不是非得挑明身份。」

許盡歡讓老闆將桌上的蝦殼清理了一下，換了雙手套，「你該不是怕姜詞走上葉籬這條道吧？」

梁景行煞有介事地糾正：「命還是要的。」

他一邊看，一邊想，想了整一個月，再也說服不了自己，便換了個思路，考慮要真往這條道上走，到底是否具備可能性。

「就這麼辦，沒經驗，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算一步。」

許盡歡嘆了口氣，「你可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跟十七八的毛頭小子一樣衝動。」

愛情這事兒本就像是博.彩，多少人輸紅了眼一無所獲，好歹他還能看見一線曙光，賭一把，興許也就賭對了。如果不幸輸了，自然只好願賭服輸。可他唯獨不能看著姜詞在自己視野範圍內再受到丁點傷——她不能去理想的學校，已是一樁莫大的遺憾。

生日那次爭吵以後，本打算自此了結。聽聞葉籬進重症監護室，他趕去帝都，恰好聽說個國際知名的時尚雜誌社招聘攝影師，他閑來無聊投了簡歷，接到面試通知時，才驚覺自己潛意識認定了她一定會考入央美，正為今後方便照顧她鋪路。

「……」許盡歡無話可說，「我也是狗咬耗子多管閑事，隨你便吧，悠著點，別到這歲數了栽一跟頭。」

梁景行只默默喝著啤酒，一時沒開口。

「沒，ｈｔｔps://ｍ•ｈeｔuｂoｏk•ｃｏｍ•ｃｏｍ」梁景行一支煙抽完，掐了煙蒂，「怕她有心理負擔。」

「那行，打聽到了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對了，我明天要跟姜詞出去旅遊。」

世俗的壓力自不必說，他父親是那樣老派的人，要聽說他找了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肯定氣得血壓升高；陳同勖那關自然也難過，姜詞父母雙亡，他是老師，凡事都有話語權。

「可你這心理包袱也太重了，跟戴著鐐銬跳廣場舞似的。」

讓他自己說，恐怕也說不清。最初只覺得姜詞一朝落難，境遇雲泥，讓人唏噓，念及姜明遠曾幫過忙，便也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援手。這孩子性格犀利，以往是明艷的花，如今成了一道灼烈的火，開在深淵盡頭，讓人難以錯目……久而久之，也就越發放心不下。

在帝都的那一次會面，讓他本已岌岌可危的立場再次動搖。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壓力來源於自身。

「……我才懶得管你這檔子事兒，你簡直是個瘋子。」

正好葉籬病重讓他有個由頭暫時遠離，在帝都待了幾月，漸而說服自己，當個尋常長輩，或是一棵遮風擋雨的樹，一捧燭光，能給她瘠薄的年歲裡帶去些許慰藉。

梁景行笑了笑，不置可否。

梁景行面無表情，「砰」一下關上車門，發動車子，「我走了，你自己開車注意安全。」

此後，她藉著酒勁歪在他懷裡，半真半假說著「恐怕今後真要賴著你了」，心裏失控似地一顫，有什麼偏離軌道，再不復當初。

許盡歡神情複雜，「……你倒是煞費苦心。」靜了幾秒，忽怪m.ｈｅｔubooｋ.com•ｃom笑一聲，盯著梁景行，「我說，你倆是不是到現在還沒有……」

「你還是先管管你自己吧，快點跟你爸把事兒講清楚，我去辦公室一次他催一次。」

「你有屁個分寸。」

「我知道。」

「年齡不是問題啊，滿十四歲就不算犯罪了……」

許盡歡抬頭盯著他，「……所以，你是抱著隨時可能被她拋棄的心情在跟她談戀愛？」

梁景行懶得理她，拉開車門上去。

可是能狠心鉸了自己一頭青絲的女孩，哪裡能接受這樣折中的關懷，她的性格最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你真是生怕陳覺非不知道——打算去哪兒玩？」

對於他而言，自然還有一重顧慮。姜詞還太年輕，過早確定一份獨佔的關係，並不利於她的獨立。他已在儘力地將她推往正常的社會，但如果她還有退路，恐怕這種嘗試只會徒勞。

——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樣的結局，他能坦然接受嗎？能夠眼睜睜看著到手的稀世珍寶，悄然落入他人之手，而毫無怨懟，真誠祝福嗎？

許盡歡啞口無言，「……你這覺悟和境界，我等俗人簡直難以望其項背。」

「行了行了。」

梁景行又點了支煙，只夾在手間，偶爾抽兩口，「我有分寸。」

回到崇城，有段時間，他常會不自覺開車去霞王洞路——也不敢開自己的車，找劉原換了他那輛大眾。劉原每天開著他的卡宴上下班，簡直誠惶誠恐，有次哭喪著臉找他訴苦：「梁哥，我今天聽見有幾個女編輯議論，說我被你潛規則了……你趕緊把車還給我吧，你這車太貴了，我怕給你擦著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