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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也想不明白，只覺腦袋裡嗡嗡作響。

她並不傻，很清楚若非喜歡，陳駿不會仍舊陪在她身邊浪費時間。

陳駿也笑了，「你應該沒沒聞過福爾馬林是什麼味兒。」

她晃了一下，立即站穩。

楊靜點頭。

陳駿笑說：「那我得餓上三天再去吃。」

「這學期課多，主要是要學系統解剖。」陳駿護著楊靜，時刻注意背後來的車。

楊靜笑了，「那你定時間吧。」

她匆匆掃過一眼，有片刻，腦中驟然一片空白。

「對不起……」

是陳家炳。

前些年，心腸還是極為冷硬的，眼裡看著楊啟程一人，多決絕的話也都說得出，從來不怕言詞如刀，傷人至深。

到達碰頭地點，便看見陳駿遙遙地朝她招了一下手。

陽光白花花亮得晃眼，對面湖中三兩隻鴨子正在鳧水。

陳家炳沒說話，瞅著她。

一起參賽的四個人，不約而同地決定先回去悶頭睡一覺，回頭再去慶功。

點頭。

楊靜趕忙說：「不麻煩您了。」

楊靜趕緊加快腳步走上去，「久等了。」

陳家炳似是很滿意她這反應，笑道：「看來你還不知道。」

陳駿卻將她肩膀虛虛一攬，「小心車」，說著往旁一繞，走在她左側。

楊靜輕咬著唇，默不作聲。

「當然請。」

「不辣。」陳駿低頭看她。

陳駿瞥見她另一隻手裡捏著手機，伸手去拿，「出什麼事了？」

陳駿看向前方，靜了一下，「別人說的，和你說的，不一樣。」

楊靜微微一怔，抬頭去看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

楊靜不由自主地又後退了兩步，賓士引擎聲響，車輪滾動，片刻便駛遠了。

楊靜臉上笑容淡了，突然有些無措。

陳駿低聲說：「別太逼著自己。」

陳駿手臂收攏，「你答應我，就是最大的公平。」

陳駿把楊靜的包遞給她，「你坐著，我去買兩瓶水。」

片刻，陳家炳收回撐在車窗上的手臂，仍是笑道：「你跟楊啟程，有一點倒是很像。」

兩人其實有一陣沒見了，楊靜下意識的，避開了所有熟人，怕大家對那名字隨口一提，卻要害她再多難過一天。

「我不行，我怕見血。」

陳駿將目光投向遠方，強迫自己不再看著楊靜。

很長的沉默。

四月晴好天氣，太陽底下，樹葉綠得深淺不一，縫隙將陽光篩下來，落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光斑。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兩隻鴨子已經游向遠方不見蹤跡，漣漪漸漸盪去，越來越淺。

陳駿唇抵在她發上，一句詢問好似一句喟嘆，「你討厭我嗎？」

「不低於人均三百。」

陳駿心裏陡然鼓噪起來，狂喜如同浪潮急遽上涌，他怔忡了數秒，一時沒忍住，低下頭，在楊靜鬢角處輕輕地碰了一下，溫柔虔誠。

逛了半小時，兩人在一處石階上歇腳。

楊靜沒說話，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從石階上站起來。

「儘力……」楊靜仍然埋著頭，聲音有點啞，「配合你的治療。」

「怪不得你身上好像有福爾馬林的味道和_圖_書。」

又是很久的沉默。

陳駿蹙起了眉頭。

她趕緊地應了一聲，還沒抬頭去看，一隻手按住她額頭，往上一抬。

楊靜一愣。

陳駿笑說：「要不我跟你換個專業試試？」

楊靜被他盯得心裏發毛，只筆挺站著，微抿著唇。

等再聽見聲音時，是有人在叫她。

有這麼難嗎？說楊靜，可他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

她手指很冷，像去年夏天，他將她從河裡拖出來一樣。

然而拗不過，包還是被陳駿拿過去拎在手裡。

楊靜驚訝。

楊靜望著車子匯入主幹道，消失不見，將心裏那股微妙的不舒服感壓下去，繼續往西門走去。

楊靜這才發出聲音，「……嗯。」

懷裡的人輕輕搖了搖頭。

吃過午飯，時間尚早，又輾轉去玉淵潭公園踏春。

那是輛黑色賓士，到她身旁時，卻突然停了下來，車窗打開，副駕駛上探出一人，喊道：「楊靜！」

潛意識裡，她一直在等著今天，等著心裏最後那一點孤懸的幻想落地。

「是么，」楊靜看他一眼，「我反倒覺得，你很適合。」

「沒事，剛到。」

她心裏一時閃過數個念頭，知曉與陳家炳硬碰硬占不到任何好處，只得隱而不發，客氣道：「謝謝您贊助比賽，等您回旦城，我讓我哥請您吃飯。」

楊靜把獎盃和證書裝進書包里，摸出手機開機，剛打開就蹦出數條簡訊，陳駿發來的，問她比賽結果怎麼樣。

對於楊啟程的事，楊靜一貫隻字不提，如今更諱莫如深。與其說不hｅtｕｂooｋ.ｃｏｍ.cｏｍ敢，倒不如說不願。像守著一個秘密，不想外人驚擾。

陳駿伸手，緩緩地捏住了楊靜的手。

楊靜摸不準陳家炳為什麼恰好出現在這兒，沒接這茬，只道了聲謝謝。

「什麼標準？」

更不敢再將她抱得更緊，怕她是一陣風，越用力散得反倒越快。

「辣嗎？最近在冒痘。」

「那正好，我請你。」

周末，楊靜出去跟陳駿吃飯。

陳駿趕緊伸手將她一扶，冷聲道：「前面就是湖，你要不幹脆再跳一次？」

他並不預備把話說透，這句話說完，便衝著楊靜揮一揮手，關上了車窗。

楊靜背上書包，給陳駿撥了個電話。

楊靜垂下目光，很輕地「嗯」了一聲。

「……可能有點慢，但是我儘力……」

「那你把自己交給我。」陳駿閉著眼，心中決然，「六十年的時間，我總能醫好你。」

楊靜身不由己，一下撞進他懷裡。

現在，再沒有任何幻想了。

陳家炳似乎是笑了一聲，說：「比賽我看了，不錯。」

他下過一百回的決心，每一次見她，卻總覺得，一旦他鬆手，她就會只真正走入一個再也不會對她敞開的世界。為了目前這哪怕只有一線的小小縫隙，他也只能咬著牙繼續犯賤。

領完獎，楊靜掂著證書去洗手間，她把獎盃擱在流理台上，洗手的時候，望見鏡子里化著濃妝的臉，沖自己笑了一下。倒也不難看。

楊靜下意識往後躲，然而已經遲了一步。

楊靜眉頭蹙攏。

對於這些勞神費力的事，楊靜從來和圖書抗拒，但系主任強制要求，加之同學一再請求，連拒絕都無從下口。

楊靜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尖。

陳駿低頭看著她，眼裡剛騰起一點怒火，卻又漸漸地熄滅了，代之以更為深沉的痛楚，「……有這麼難嗎？」

「相信我嗎？」

「有嗎？」陳駿趕緊抬起手臂嗅了一下，「我出門全身衣服都換過了。」

「楊靜？」

整個三月，發生了太多的事，楊靜來不及梳理。她甚至來不及傷心，就稀里糊塗被拉去參加一個口語大賽，頭等獎獎項頗高，三萬的獎金，還有個團隊獎，贏了送四套三亞的往返機票。

楊靜抱著自己的包，安靜坐著，視線被前方隨風拂動的柳條帶跑。

陳駿伸手抓住她提包的帶子，「我拿。」

錯過了三月，很多的花都謝了，但有大片的綠，倒映在湖中，湖水都被染成極為深沉的蒼色。

「夸人的話，你聽得還少嗎？」楊靜笑了一下。

一聲極輕的嘆息，「……這對你不公平。」

陳駿笑了笑，「其實我不該學醫，在人身上動刀子的事，不適合我。」

她恍惚想著，今天幾號了？

她趕緊掏出來，一看，是楊啟程發來的簡訊。

等回過神時，發現包裏手機在震。

楊靜茫茫然抬手去摸自己的臉。

「不用。」

陳家炳看著他，「去吃晚飯？」

「第二名。」

隨即心臟像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沉到最後，「哐當」一聲落地，濺起漫天的塵土。

陳駿愣了一下，「儘力什麼？」

陳駿倒是神色平靜，「新開了一家鐵板燒，帶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去嘗嘗。」

陳駿笑了一下，「是不是得請客。」

她沒化妝，看著有些憔悴。

陳駿咬著牙，伸手，碰到她手臂，一用力，將她往自己跟前猛地一攬。

陳家炳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前腳剛領了我贊助的機票和獎金，後腳卻連吃頓飯都不給面子，楊靜，回頭我得跟你哥說說。」

她怔忡地抬眼，對上陳駿焦灼的雙眼。

況且她清楚，得找點事做，不能讓自己閑著。夙興夜寐，成日查資料，練口語，晚上累到極點，倒頭就睡。等決賽一結束，她恍恍惚惚端著亞軍的獎盃時，才發現三月就這樣過去了。

楊靜笑了。

片刻的沉默以後，陳駿起了另外一個話題，帶過了這個尷尬而微妙的瞬間。

兩人往地鐵口去，邊走邊聊一些近況。

「楊靜，你不能總是這樣……我是真心疼你，可我怎麼辦？這也是我最後一次了……」懷裡一把消瘦的骨頭，像是一用力就能捏碎一樣。

屏幕還沒鎖上，沾著淚滴，字被扭曲了，但仍能看清楚「兒子」、「母子平安」幾個字。

「嗯，」陳駿挺直了後背，「我聽聽看，你怎麼誇我。」

楊靜搖頭，聲音有點啞，「……這是最後一次了。」

「沒有，好聞嗎？」

如果知道，打死她也不會來參加這比賽。

手機還有幾條信息未回復，楊靜真低頭打字，聽見身後響起汽車喇叭聲，她回頭望了一眼，往旁邊讓了讓，腳步不停。

「怎麼了？哭什麼？」

和陳駿定下時間，楊靜掛了電話，趕去西門與一道來參加比賽的同學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