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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梁芙剛結婚那會兒，傅聿城試過改口，但章評玉卻說，還是「師母」聽著順口，就不用改了。

手機這時候響起來，擔心吵醒梁芙，傅聿城趕緊接起。

傅聿城當然清楚，是因為所里有人對他已有微詞，覺得他仗著與程方平的特殊關係，侵佔了他人的資源。

傅聿城洗過澡，回房休息。房裡大燈關了，床頭小燈還燃著。他不知道梁芙睡著沒有，放輕了腳步，卻聽被子里梁芙輕聲說，「你生日好像要到了。」

這話，她原本是不信的。

傅聿城眼皮一跳，邵磊沒等他去猜，迫不及待地公布了答案：「衛洵！就那個傳聞中的衛洵！別說，他還真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現在好像在做什麼紅酒生意，跟朋友合作，做得挺成功……」

每逢月底，有一頓家宴，在梁家的城郊別墅。時間不固定，多半是遷就章評玉的工作安排。

「真不用，而且我忙過這陣就好了。」

梁芙抬起頭來，望著他笑，那笑容傅聿城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意味，「為什麼？是覺得我做的東西不好吃嗎？」

每到周五周六周日這三天，便是舞團最忙碌的時候。劇院有演出，一場劇目何止勞煩幾十人眾。而逢上演出經典劇目，或是媒體招待日，這一天全團上下都得出動，各司其職。

她起身逶迤向著練功房去尋人，指導譚琳做演出之前的最後準備。

梁芙笑說：「正了。」

挺奇怪，那花襯著意氣風華的譚琳，竟然不那樣俗艷了。

梁芙發送完了朋友圈狀態，手托著腮笑吟吟地看著他，「你覺得，我是hetubook.com.com一個稱職的妻子嗎？」

「工作忙，今年就不過了。」

今日譚琳首演《天鵝湖》，一旦成功，此地便是她的慶功宴。想當然耳，報道之中最為濃墨重彩的部分，一定要留給極負盛名的32圈「揮鞭轉」。外行人不懂門道只看技術，以為難的就是好的。

傅聿城瞧著她倚靠在中島台上，給剛出爐的巧克力蛋糕拍照的身影，到家之時那種飢腸轆轆的感覺，瞬間就消失了。

譚琳臉埋在她頸肩，只不住點頭。

「梁老師！」掛橫幅那幾人的呼聲打斷梁芙的思緒，「幫忙看看，這橫幅是正的嗎？掛外了沒有？」

「我不覺得累，我心甘情願的——扇貝趕緊趁熱吃吧。」

「在聽。知道了。」

是邵磊，火急火燎的聲音：「操！老傅，我今天陪著我女神去參加一個酒會，你猜我在現場碰見了誰！」

傅聿城零點四十分到家，比預定時間晚了十分鐘。

「我等你。」她卻堅持，又想起什麼，起身朝廚房走去，「我還烤了巧克力蛋糕，你吃嗎？」

章評玉笑說：「清渠前幾年去過，讓他幫忙做了個攻略，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給推薦了，還挺詳細。小傅你有沒有什麼需要讓師母的帶的？」

梁芙靜靜看著花束後方拿著話筒有條不紊回答記者問題的譚琳，那些問題都有套路，她過去面對過千百遍，不用思考都能脫口而出一套滿分標準的回答。

梁芙托著腮，有些自嘲地想，當年自己完成這項成就，是在十八歲，而今譚琳二十一歲。好歹舞團年紀最小的wｗw•ｈｅtubｏｏk.ｃｏm.cｏｍ記錄保持者，這一桂冠還沒被人摘下。

傅聿城在她身側躺下，伸手摟她的肩，想抱一抱她。

聲音逐漸沒入他耳，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邵磊已經嚎完了，問他：「喂，老傅，你在聽嗎？」

席間各自彙報近況，梁庵道對傅聿城的工作挺滿意，有時候逢到傅聿城有所困惑的時候，也會趁機提點幾句。

「那就是了。」梁芙一副瞭然於心的神情，「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還耿耿於懷？我都已經不在意了。」

傅聿城笑說：「東西不缺，您玩得開心就好。」

傅聿城與梁庵道聊過律所新進結案的一樁官司，梁庵道放了杯，沉聲說：「阿城，你程師兄，讓我跟你說件事。」

傅聿城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半晌，索性湊過去吻她。她咯咯笑著往後躲，但很快讓傅聿城桎梏得無處可逃，便坦然丟盔棄甲，隨他掌控。

「你不怕……」

傅聿城驚訝，「你還沒睡？」

記者：「在籌備《天鵝湖》的過程中，譚小姐有沒有什麼值得跟我們分享的小插曲？」

傅聿城笑說：「師兄是律所主管，安排工作肯定得全面考量，用不著顧忌我。」

怕她睡著著涼，他從後座撈了一方薄毯，給她披上。

傅聿城給蒜蓉嗆得咳嗽了一聲，「當然。」

梁芙笑著拍她後背，恍惚想到，多年前自己也是這樣滿腔激動地迎向楊老師的擁抱。

「不是……」又來。傅聿城有些頭疼，伸手摟住她的腰，「我是怕你累。」

楊老師說：「舞台中心發光的人，不適合給別人做陪襯。https://www.hetubook.com.com」

傅聿城便問：「師母要去摩洛哥？行程安排好了嗎？」

受傷的那年秋天，她去找楊老師，闡明自己想要留團任教，專門指導譚琳的決定時，楊老師並不贊成。

「一會兒還得謝幕，你別把妝哭花了。」

傅聿城轉過頭去，撈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不顯。

梁芙坐在發布廳的最後一排，看著幾名工作人員往講台上方懸挂橫幅。前方三張桌子拼作發布台，罩著大紅色布幔，其上擺放花束，大紅康乃馨搭配粉色香水百合，沒有什麼眼光的人，也能瞧出這花多俗艷。

說到底，都是些小事。偏偏又鮮明地提醒著他，這一路日夜惕厲，尚不得終。

說來，他們如今似乎只有在做、愛的時候，才百無禁忌，只貫徹最淋漓的痛快。

傅聿城往熟睡的梁芙看一眼，認為自己還有這底氣去全心信任她。

她回到家，傅聿城還沒到。

他也沒提筷，起身徑直走過去，奪下她手裡手機，「阿芙，以後你別做這些了，我加完班一般到家洗澡就睡了，要是餓的話，樓下就有便利店。」他岔開話題，「今晚不是你的學生演出《天鵝湖》嗎？結果怎麼樣？」

那座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空了。

梁芙坐在第一排最旁邊的椅子上，要配合著刻奇的儀式，等著譚琳將她請上發布台。是了，今天也有她的戲份，作為「昔日首席傷病之後沉寂許久，自強不息培養愛徒一舉成名」的重要配角。舞團說，要給那些對她後續好奇不已的觀眾一個交待。

「他說你們律所正在接洽的那個案子，可能和*圖*書暫時還不能安排給你負責。因你最近連克兩樁案子，律所還有些同事卻沒撈不著練手的機會。他知道你能力強，但也得平衡其他的一些東西。所以托我跟你說一聲，免得你多心。」

「就是個普通的日子。」

梁芙站在幕後，聽見外面掌聲如潮。大幕落下，譚琳直奔她而來，徑直將她緊緊一摟，激動道：「梁老師！我做到了！！」

演出結束，譚琳也沒換衣服，直接去了布置一新的發布廳，一進門便是不絕於耳的快門聲，閃光比燈光更亮。

傅聿城下意識否認，「不是。」

這一陣他總加班，碰上一個棘手的案子，常要過了凌晨轉鍾才回。

梁芙倏然轉過身來，看著他，笑說：「你是不是覺得你過生日我就會想到自己受傷的事？」

他們這裏話音落下，傅聿城聽章評玉對梁芙說：「……下周要去趟摩洛哥，你到時有空的話，送我去一趟機場。」

「我還得有什麼反應？」

拿鑰匙開門，燈亮著，廚房那方傳來梁芙的聲音，「回來啦。」

「您說。」

梁庵道點頭道：「你識大體，懂得就好。」

那蒜香粉絲烤扇貝確能勾得他食指大動，但梁芙臉上未抵眼底的笑容，更讓他掛心，便笑問：「……怎麼了？怎麼突然想起給我做夜宵了。」

洗過澡換身衣服，她往冰箱去找食材，尚有買回來沒吃完的扇貝。她給傅聿城發條信息，對方回復十二點半才能到家，讓她先睡，別等。

擅自打亂了發布會一早安排的劇本，回去路上，梁芙手機一直在響，猜想是宣傳部的主任在找。梁芙沒看，hetubook.com.com更不打算回復。對於工作失察害她職業生涯斷送的舞團，她已經足夠深明大義了。

傅聿城重回到座位上，拿筷子吃東西。

桌上席卡擺放整齊，當中一張便是譚琳，挨著是團長、楊老師……等等等等於這場招待會最為關鍵的人物。

在建筑前的那株老槐樹下，望著天空之中起了毛邊的月亮，她久違地想抽一支煙，卻想起煙盒和火機早被自己丟棄好久了。

「你去年忙畢業論文，也沒過。」

等吃過飯，開車回家。副駕駛座上樑芙已經合眼睡著，燈影里那長睫毛溫柔地耷拉著，他看著她，疲累之中又生出無限的柔情。

「本來就叫你早點睡。」

梁芙卻看著他，笑說：「以後我都等你。」

一疊腳步聲向著餐廳走去，梁芙手裡端著盤子，一股濃郁的蒜香味。傅聿城換了鞋走過去，將公文包擱在沙發上，扯開領帶在餐桌旁坐下。

順著她的目光，十幾架長、槍短炮齊齊朝著一排最裡面的位置移去。

「那就好。」她笑說。

「……你就這反應？」

梁芙走出了發布廳，穿過鋪紅地毯的走廊，穿過貼了警示條的樓道，一直離開了大樓。

譚琳：「有。由於我經驗不足，我的老師梁芙，在此期間給了我莫大的支持……」

「你加班到這麼晚，我每回都不等你，是不是挺失職？」

當晚，譚琳的《天鵝湖》首演圓滿成功。

她並沒有睡，坐在客廳里發了一會兒呆，當被逐漸蔓延的焦慮攪弄得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的時候，起身去和面、打蛋、稱量砂糖和巧克力……烤好的蛋糕胚被推出烤箱，很多情緒也似一霎消弭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