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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麥踮著腳，伸手往他後背上一推，「快去看看啊！」

在那兒，有一人沒有拍照，而是坐在步道一側吹風看海，墨綠色長裙的裙角讓風吹得飛揚起來。

「阿芙，你想問我什麼？」

傅聿城跟著喬麥一直離開了泳池區，到了外面的海灘。

等吃過飯，梁芙拉著梁庵道一塊兒去小區里消食散步。步道兩側遍植玉蘭樹，綠葉展闊。梁芙穿牛仔背帶褲，外面套一件暖和的毛衣外套，走到一半，她跳起來去夠樹上的葉子，指尖打到了，「啪」的一聲輕響。

「你現在腳要不要緊？」

那人抬頭一看，立馬把那條腿放下，「梁老師，久仰久仰。」關了音樂，將梁芙迎進來。

只是這異國他鄉的相逢，顯得十分不真切。

「一碼歸一碼啊。」

「舞團求賢若渴，為什麼不招。而且招了梁老師進來，能省下一大筆廣告費。」

女孩給她指路，「上二樓，正對著樓梯的那間。」

趕在出行之前，梁芙回了一趟家。

梁芙完全沒有底氣置喙，乖乖站上去。看著終端上顯示出來的體脂率，也是眼前一黑。她這身形絕對與「胖」字半點不沾邊，但作為舞蹈演員就有些失格了。

HR另建出遊群，群里一天到晚消息不停，全在討論出行準備。有時候喬麥要買什麼防水手機套、泳帽、泳鏡……開團購也順帶拉著他一起。於是傅聿城雖沒費心準備，臨出發前卻也戰備齊全了。

「……你既然願意主動來找我問，其實答案如何都不重要了。」

梁芙覺得這整場面試都有種極不靠譜的氣息，但這是陸松雲推薦的，總不至於坑她。

傅聿城起先走得很猶豫，等走到了步道上，漸漸加快腳步。

梁芙上了樓，比照著微信消息上發送的地址，循著門牌找去，看見一扇舊殖民時代風格的大理石石庫門。黑漆的鐵門沒關，推門進去好小的一方院子，種了兩株枇杷https://www.hetubook.com.com樹，樹與樹之間拉著繩索，晾曬些色彩鮮艷的舞裙。想來就是這裏。

梁芙愣了一下。

「你不是富二代嗎？」

「開始吧，沒時間了，我們上一個女主演跑了，生孩子去了，七月的演出能不能順利開演，就看梁老師你能不能這麼短時間內把整支舞摳下來。我判斷有點難度，但也不是毫無可能。」

「擱房間了。」

已是下午，大家自由活動，第二天才有行程安排。

等梁芙停下，他說：「動作要點很精準，疏於練習，力量不夠，執行不到位。」抬手又把音響打開，啪啪啪換了好幾首音樂，「開始特訓吧。」

但覺得充實，心也安定。

很快，那所謂的全團出境游的日子來臨。

梁芙點頭。

「……你們盈利過嗎？」

傅聿城沒忍住，笑了，「巧啊。」

「……合同呢？薪酬呢？」

「出什麼事了？」

面試還沒結束，合同已經在擬，敢情一開始就沒有不要她這個選項。

能覺察到梁芙心情鬆快了很多，像方才這樣孩子氣的舉動，這幾年都很少見了。

梁庵道幾分詫異。在他的認知中，這番對話即便會發生，那也一定是在一個極其腥風血雨的場合，今日梁芙之平淡讓他始料未及。

這次旅遊也是團建，是個跟大家熟悉起來的好機會。

梁芙上到二樓，那房門也沒關，裏面傳來音樂聲。往裡面瞧一眼，一個穿黑色練功服的男人立在鏡子前面，一邊刷手機一邊壓腿。

半晌，梁芙笑說：「我覺得自己挺可笑，突然間想不通，為什麼這件事我竟然糾結了這麼多年。也許，早一點問您，早就放下了吧。」

他猜想她可能多少還是有些難過，但不是為了衛洵，是為了十七歲那年，那個橫衝直撞立誓不悔的自己。

幾分鐘過去，他聽見左邊「嘶」一聲倒抽涼氣的聲音，轉過和_圖_書頭去，正好對上樑芙彷彿見了鬼的震驚表情。

梁庵道點頭，「那就好。」

他最近倒不算太忙，一個案子還在接洽，處於前期準備階段。

顧文宣倒沒說什麼，拿出一本嶄新的筆記本，把數據記錄下來，又讓梁芙展示一段舞蹈。

看傅聿城慢吞吞的，喬麥等不及直接伸手將他一拽，「快點！」

顧文宣雙手環抱，看得十分認真。

梁芙心態很平和，這就是正常面試流程。

然而，思考再三，這賊船她最終還是上了，且第一天就被顧文宣和團里另一位專業舞蹈老師，壓著從基礎做起。

然而，平心而論，這出舞劇本身，以及顧文宣在角色中釋放出來的一種極富破壞性的專註，讓她十分心動。作品是不會說謊的。

顧文宣似乎看出她的疑慮，把桌上的筆記本拿過來掀開，點幾下滑鼠，一轉，朝向梁芙，「我們去年在法國獲獎的原創舞劇《阿芙洛狄忒》。」

這天工作群里「滴滴」響，HR發來三月團隊出遊的通知，說這段時間恰好大家都不是太忙，趁此機會把去年沒成行的給補辦了。

有妹子！好多洋妹！

有游泳池！好多個！

陸松雲最後交代：他腦子有時候有點不太正常，你多擔待。

顧文宣往她腰上掃一眼，眼神複雜，意義明顯。

「哦，合同HR已經在擬了，一會兒就送過來。薪酬當然只有基本工資，跟你在之前芭蕾舞團的持平。要是賺了錢，扣除舞團運營成本，還有剩的就分紅。」

「哦，衛洵——您還記得他嗎？當年，他是不是收了梁家的錢才離開我的？」

「那個小姑娘，在超市偷東西被抓了。他拜託我幫忙疏通關係，別讓小姑娘留下案底，她還年輕，未來路還長。」

梁芙突然覺得自己這是上了一條賊船。

「……你不是說時間緊迫嗎，還要去旅遊？」

「我找顧文宣，過來面試的。」

ｈttps://ｗww.hｅｔubｏｏk•com.ｃｏm這天章評玉也在，難得不加班，一家人一道吃了一頓晚飯。逮著機會，章評玉便催促梁芙趕緊跟那人離婚——她如今連傅聿城的名字也不叫了，只稱「那人」。

「……沒有。」梁庵道留意著梁芙的神情，實則她情緒很平淡，聽到這句回答的時候，也沒有多大變化。

一天下來，累得幾乎散架，回去洗過澡，倒頭就睡。

男人叫顧文宣，舞團的負責人。聽陸松雲介紹，這人是個富二代，從小喜歡跳舞，且性格彷彿招搖花孔雀，對女人又不感興趣，很早就被趕出了家門。如果做不出什麼成績，就只能含淚回去繼承億萬家產了。

梁芙低著頭沉默。

顧名思義，舞劇靈感來源於希臘神話，但進行了現代化的演繹，講述一位美貌和魅麗並存的主婦，為了從壓抑的婚姻和家庭生活中解脫，與多位情人糾葛，卻最終走向自我毀滅的情愛故事。

「你現在沒空？」

梁芙哭笑不得，「所以你是招我了？」

顧文宣在這舞劇里出演主婦最愛的一位情人，也即神話故事中阿多尼斯的化身。

「好啊。」梁芙笑著，挽住了他的手臂。

「……」

恰好一個年輕女孩從院北側的一扇門裡走出來，「請問你找誰？」

傅聿城換了衣服，下去游泳。熱帶地區常年氣候炎熱，永遠不乏世界各地的遊客，游泳池池水潔凈，滿池的人，岸上躺椅快讓人坐滿。近日落時分，遠處紅雲連成一片。

「提到我了嗎？」

傅聿城與她恢復了微信交流，她回復不甚及時，多半時間都在訓練。有時候晚上給她發過去的消息，她第二天清晨才回，說自己一回家就睡著了。

七小時紅眼航班，落地有大巴車來接，直奔酒店。今年主管很慷慨，住宿標準高，定的是Conrad酒店。

大家入住之後便在群里嚎叫，紛紛化身彷彿沒見過世面的小學生：和-圖-書

「梁老師要是答應，這女主角就是你的了，」顧文宣頓了一下，笑說，「你看，你們名字里都有『芙』，是不是緣分？」

海水已經退潮，露出近岸的植被和藻叢。海水不太清澈，顏色有些渾濁。不遠處一條砌在礁石上的長長步道，伸展出去，通向海面。

梁芙抱膝而坐，呆望著海面，並未注意有人走過來。

梁芙初時對這點存疑，因為顧文宣對她的到來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熱情，聽她隨意講述當年的舞台經歷，一通讚美，除了言辭略顯浮夸，沒感覺哪裡不正常。

對於梁芙這種已然功成名就過的舞者，作品是最有說服力的邀請。她搬過椅子在筆記本屏幕前面坐下，認認真真看完了這出舞劇十多分鐘的選段。

直到聊完履歷，顧文宣卻一改方才仿若腦殘粉的態度，神色一正，指一指角落裡的一台體脂稱，「梁老師先稱一稱體重。」

梁芙順著她的話敷衍，只說好，馬上去辦。

梁芙敲了敲門。

「那也不能敗家啊。」顧文宣一本正經。

「……」梁芙是真有些跟不上這位哥的思考迴路了。

步道盡頭視野開闊，風大，又是落日時分，是絕佳的拍照地點。

「你快過來……」

「……」

「我倒沒逼著他一定要離開，可是他開了這口，就是向我低頭了，也只能不告而別。我最後一次收到他消息，是他妹妹考上大學了。他給發了條簡訊道謝。」

梁芙笑說，「還是告訴我吧，弄清楚了，這事我就徹底放下了。」

「……現在？」

「……還走一走嗎？」

梁庵道放慢了腳步，緩聲說道：「……是衛洵主動求我幫忙的。他有個小他三歲的妹妹，你知道嗎？」

梁芙把車停在道旁的懸鈴木下，這樹綻了新芽，綠色里還衍著一點兒鵝黃。陸松雲介紹的那舞團，就在樹後方的一列建築里，掛著文保單位的牌子，一磚一瓦都透著滄桑。

顧文宣看她神情，就知和-圖-書道這事兒成了，笑說；「……那咱們就先特訓，等著HR送合同過來？梁老師，你現在加入舞團那真是賺了，我們下周就要全團出境旅遊。」

傅聿城樂見如此，囑咐她注意身體，在心裏把約她面談的時間再往後延。

舞團二三十人，梁芙一周下來只跟主要幾個演員混了臉熟。面試當天給梁芙指路的那個年輕女孩，在劇里飾演女主角的女兒，也是如今除顧文宣之外，梁芙最熟悉的人。女孩從沒說過自己姓什麼，大家都叫她紗紗。據說紗紗以前是在酒吧跳鋼管舞的，跟顧文宣認識之後，被帶出來。

「沒事。現在跳的舞不像以前發力點全在腳上，舞團有專業老師，了解我的情況，訓練的時候很注意。」

接下一周時間，天天如此高強度訓練，除了學舞蹈還要練體能。梁芙深感自己身體機能下降，年輕時候輕易能做到的，如今卻要付出雙倍努力，加之又蹉跎多年，與從零開始並無兩樣。

他就在她右手邊，離她半米遠的地方坐下，也看著海。

梁芙朋友圈如今恢復更新，發自己的訓練狀態。多數是別人替她拍的，累得癱在地上四仰八叉極沒形象的照片。

這齣劇目，情感、技術、舞蹈編排、舞台演繹……無一不臻於完美。

傅聿城一眼就認出來，當然是她。

喬麥指著她，「……你看，是不是梁學姐？」

傅聿城跳進水裡遊了兩圈，上岸在躺椅上坐下休息的時候，不遠處喬麥氣喘持續地朝他奔過來，「學，學長，找你半天……你電話怎麼不通啊！」

「你喜歡逞強的性格，可能是隨了你媽。也沒什麼不好，但柔軟一些，總歸會少受點傷。」梁庵道看她一眼，她眼中似是夜色氤氳。

「……」每當她要心動的時候，顧文宣這招搖撞騙的話術又讓她有所動搖。

「你放心，工資肯定能按時發，大不了我賣車。」顧文宣語氣簡直得意，「我有十幾輛車！」

有海灘！私人的！